第九十章,挖个坑,埋自己

  唐柏点了点头,他知道欧阳红玉之所以跟自己说这些,有着她的目的,绝不是为了自己考虑。
  人其实很自私的,如果两人身份互换,自己也会如此做,所以他不怪她。
  欧阳红玉这次没有生气,而是很严肃正经的说道:“我不瞒你,前些年,我偶得一卷巫体大法口诀,此法修行与仙道相反,如果在一定的年纪修练不到相应的境界,很容易损伤真元,突然暴毙,比乃弊端。”说完又道:“谣传天地未开时,天地如同鸡子,混沌一团;有神灵练此巫体大法一万八千年,大成之后,手着巨斧,开天劈地,以左眼为日,右眼为月;须发化成星辰,肢体形成四极,血液变成江河;牙齿骨骼成了地下矿藏;皮肤汗毛变成了花草树木,于是成就了现在的天地,此乃功法之利害。”
  “那巨人叫什么名字?”
  唐柏忍不住惊叫,那不是传闻中开天劈地的盘古大神吗?这巫体大法是盘古大神的传承?唐柏摇了摇头,有些不相信;而后笑了笑道:“如果我不练此功法呢?”
  欧阳红玉道:“那我们之间的合作作废,受此劫难乃是天意,人力难抗。”
  唐柏沉思了一阵,欧阳红玉也不催他,良久唐柏才好奇道:“我能看看这巫体大法的口诀吗?”欧阳红玉脸上一红道:“我只记得一部分。”说完又递给唐柏一张兽皮道:“这是我凭记忆默写出来的。”
  唐柏接过兽皮,仔细推敲了一遍功法,皱了皱眉,摇头道:“红玉姐,对不起,这功法我不想练。”
  这巫体大法第一步就是挖个坑将自己埋了,靠大地之力来刺激自己的皮肤,第二步就是将坑挖深一些,靠地力来挤压自己血肉,这一步一步下去,就是不断的挖坑,将自己越埋越深。
  挖坑埋自己,唐柏觉得眼前的女人就是一个坑,一个神坑;这哪里是练功,完全是自己挖,自己埋,真当自己是盘古大神,只有白痴才会去练这种傻功夫。
  欧阳红玉点了点,也不说话,站起来身来,准备离开,沒走两步,又道:“我听闻世俗有一些武技,修练时需要用木棒敲打肩、背、胸、腹、臂等部位,以此来达到身如钢铁、刀枪不入的境界;此巫体大法用大地之力凝炼体魄,比那些武技胜过千万倍,我不知你为何排斥?却也不逼迫于你,望你三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柏闻言,倒觉得有几分道理,待欧阳红玉离开之后,他独坐于石床,思虑良久,心烦意燥,偏盘膝而坐,闭目呼吸吐呐。
  随着呼吸,他能感觉有一股微弱的气流以任督两脉为始,又流转十二气脉,运行周天后,气沉入气海。
  他惊喜莫名,试着再运行真气,气海又纹丝不动,他睁开眼来,脑中灵光一闪,不由想道:气海只是一个穴位,那人体有三百六十穴,是不是任何一个穴位都可以与气海相似。
  他凝神朝体内的穴位‘看’去,这内视之法如一个显微镜,体内脉络穴位都呈现于他的脑海之中。
  他看到体内的穴位像一个个黑洞,吸收血肉中的精华;他将心神沉浸于穴位之中,感觉进入了一片由细小神经组成的天地,血红一片的空间中,夹杂着如云似絮的黑色,如果红色代表是血液的话,那黑色是不是人体的污渍?
  此时由不得他多想,忙集中精神,以督脉命门为支点,试着将气息导入命门;但命门穴前似乎有一道门,微弱的气流根本冲不开这道门,倒是膀胱紧缩,裆下微热,唐柏忍不住摸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失禁了,尿了一裤子。
  他记起医经对命门穴的诊治方向:虚损腰痛、遗尿、泄泻、遗精、阳痿、早泄、前列腺炎,肾功能低下……
  他换了衣裤,便不敢再试命门穴,又试了其他穴位,弄出了许多奇葩事情,偏不敢再乱来,将一口浊气吐出,只觉精神萎靡,偏倒头就睡,迷迷糊糊,脑海之中老是浮现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如此又过了半年时间,阴阳老魔仿佛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欧阳红玉也极少见到;唐柏试过从山顶的小径逃离,但山高壁陡,只走了十多丈,就有一道三丈宽距离没有路径;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一条绝路。
  且山下时常传来的兽吼,就连空中也常见巨禽横空,就算逃离了魔窟,也逃不过林中的禽兽。
  于是他绝了逃离的心思,每日于峰顶闲游,无忧无虑,闲云野鹤。
  他慢慢的习惯了这种生活;如五柳先生那般,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看云卷云舒,宠辱不惊,看花开花落,去留无意。
  无聊的时候他挑了个鸟窝,里面有三只幼崽,他抓走了一只,捉些小虫子畏养,打发时间;被欧阳红玉发现后,那只小鸟就被她抢走了。
  唐柏没有去抓第二只,他也没有勇气去抓第二只,他有时候感觉自己就是那只小鸟。
  他还是偷偷的练习了巫体大法,他真挖了一个坑,然后脱了衣服将自己埋在里面,开始倒不觉得什么,沒多久他就感觉浑身火热,四周压力越来越大,肌肉骨骼隐隐作痛。
  他根据巫体大法的口诀,将一口气吸入腹中,意念控制着这口气,在体内的六阳经脉中行走。
  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火球,在不断的燃烧,他还感觉缺氧,大脑像要爆炸了一般。
  就在他要坚持不下去时,他身体里突然出现了一点一点细少的紫色颗粒,随着体内的气流运行,他感觉识海微凉,如同打了风油精,极其舒服。
  他将意识沉于体内,他‘看’到了那些细小的紫色颗粒,这些紫色的颗粒慢慢的被身体的血肉皮肤吸收,然后他就感觉血肉皮肤像千万只细针在不停的扎着;又痛,又热,又麻,又氧,又和谐,千般感觉,难以言序。
  夜晚的时候地表的温度降低,他换了一口气,意念引导着这口气在六阴经脉运行,很快感觉到全身冰冷,体内的温度越降越低,如同赤裸地躺在冰天雪之中,肌肤紧缩,肌肉紧绷,五藏六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在一起,很痛,窒息一般的痛;而且痛感不断的蔓延,肌肉如被撕裂,肌肤如同刀割,但他忍耐了下来;再痛的时候他都经历过,痛多了,连神经也会麻木的,就不会感觉到痛了。
  他又将急识沉入体内,他’看’到身体受到损伤的时候,那些紫色的颗粒源着六阴脉远行,穿过血脉肌肉,慢慢的被身体的表皮吸收,然后那裂开的伤口,不可思议的愈合。
  第二天,他想从地下爬出来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很悲哀的事,他不但全身麻木了,而且重重的土层压在他身上,根本动不了分毫,他此时才感觉自己真的是一个白痴;心里对欧阳红玉充满了怨念。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奈之下,只能靠自己的双手。
  但手指终不是铁锹,挖久了,就能看到指甲里的血丝,十指连心,唐柏是真的感觉自己痛了。
  欧阳红玉知道唐柏开始练习巫体大法的时候,她很高兴,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形,这与她那出尘如仙的气质很不搭配。为了支持唐柏练习巫体大法,欧阳红玉决定唐柏练功的时候她负责挖坑;也不知她从哪里弄来了铁锹,她真的帮唐柏挖了一个坑,一个很大的坑。
  挖坑毕竟是一件体力活,欧阳红玉的被封了修为,这一番劳动下来,浑身是汗,那玲笼的曲线让唐柏感觉自己很快要成为一个男人了,因为身体的某个位置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但看着那个要将他深埋的坑,什么欲念都没了,只感觉这女人真是个挖坑的好手。
  其实巫体大法对强身健体还是很有效的,他清楚的感觉到了身体在越变越强,那把七八十斤的菜刀他现在单手就能耍出二套刀法来。
  在欧阳红玉面前,他从来都不承认这是巫体大法的效果,而是狡辩这是大半年拼命的跑步、拼命的游泳、拼命的蛙跳、拼命的做俯卧撑、拼命的将自己的体能消耗到极限的效果。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阴阳老魔还是没有出现,唐柏暗想:是不是老魔头恶事做多了,被所谓的正义人士杀了;当他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时,阴阳老魔回来了,受伤很重,他又变成了那个没有血肉的老人,甚至更老,连他那双年青的眼睛也变得浑浊了。
  不知道为什么,老魔头回来的时候唐柏感觉他变了,没有了以往的凶狠,也没有了以往的喜怒无常,老耄晚暮,与一个平凡的老人并无区别;他偶尔会找唐柏聊天,问他这些天在山顶的一些事情,还有以往的许多生活细节;他有时会与说很多人生道理,不厌其烦;有时会吟诗作赋,意气风发;有时就坐在洞外的山石上发呆,看着东边的方向,看着看着就流下了眼泪。
  也许,他真的只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也许,他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唐柏也没有以往那种恐惧,两人闲聊时,说到’家’的时候,老魔头的脸上总会有一种奇怪的表情,是怀念,是甜密,是无尽的向往,最后化成一种释怀。
  这种表情原本不可能出现在老魔头身上的,但唐柏真的看见了。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也许真的在做梦。
  又过了半月时间,他感觉到老魔头变得更老了,而且很虚弱,他还笑着对唐柏说道:“如果你想杀我,现在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