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九天战(4)

  “天神凋敝,秩序崩塌,三界溃乱。”昊天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昊天再一那池水,平地竟又起波澜,白唐看见了他小心护着的那些老头老太太,被那些后来的人“客客气气”的请去了角落,显然那些人也顾忌着他,终究不敢做的太过,可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那些本就体弱的老人怎么抵得过这些豺狼虎豹?
  乱世人不如兽,果真,不如兽。
  他们全然忘了当时他们流离失所时是谁打开了方便之门,让他们可避祸乱,有衣食!
  白唐终于不能无动于衷,像是被人动了心头肉,凶狠的戾气丛生。
  昊天声音依旧淡漠,问他:“秩序混乱,人如走兽,无分善恶,苛待老幼,你所思所爱,可能安好?”
  白唐没有说话,被太上挂在南天门的耻辱在心底隐隐作痛,负隅顽抗。
  “天神编织规则,维持秩序,天神凋敝,才有混沌乱世,若要三界长治久安,天界必存,为践此道,便斩百万人,不足惜!”
  那方池水又轻微摇晃了下,化作一片沉沉的黑暗,无星无月,没有光亮。
  那是永夜。
  白唐手指痉挛也似在掌心攥紧,他眼睛睁的很大,嘴角倔强的抿成一条线,道:“这不对。”
  昊天满载星月的眼眸放空,道:“并非对错之事。”
  吹过天界的风带来了远处征伐的气息,到了这大殿内又悄然折返。
  白唐骤然回头,大声道:“牺牲少数,拯救多数,是很伟大,可这不公平!这些你”
  “很公平。”昊天说,“众生平等,他们挑选牺牲者也无规律,这便是天命。”
  白唐嘲讽道:“所以死了的都是运气不好,对吗?那些人,绝不会安息!”
  昊天指着那一方金色的池水道:“他们只是换了种形式存在于天地,何来怨怼。”
  正说话间,又有无数白色的光点穿越云霄,穿越大殿顶上镶嵌的一方圆镜,落入他们面前的金色池水中。
  柔和的光倒映着白唐的脸,他伸出了手,想抓住什么也似,最后却只抓住了从指尖溜走的风。
  昊天终于从那把椅子上站了起来,白色袍子上绣着尊贵的暗纹,行走间仿若将天地万物都汇聚在那样的光线里。
  他又略微思索了下,看向白唐,道:“苏毓秀?便是她吧?天地新生的灵?用她一命,可换天庭八千年寿命,不必再以灵养神,何错?”
  何错?
  白唐不知道,他心已经偏了,被昊天说的偏了。
  因为独善其身,也过不了他想要的生活,也护不住他想保护的人,因为秩序崩塌,他要护着他想护着的老弱,就必须也变成嗜血的野兽。
  他不想变成野兽。
  原本他以为太上说的无秩序,只是暂时的无秩序,人类会慢慢衍生出自己的规则,所以秩序崩塌?那有什么关系?他有实力护着想护的人就好了。
  可如果所谓的秩序都是天神编织的,那天神就不能死!因为他们要给人间秩序,要分老幼,定真理。
  昊天说:“你为承势之星,一念可定苍生,于此时,该做决断。”
  一念可定苍生?白唐心头一震,只觉一副千斤重担无形的压在了身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定苍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是承势之星,于是他问道:“为什么是我?”
  昊天凝眸看他,道:“你是那天地生灵的命劫,体内还有四灵的本源之力……你被他们推到了这位置。”
  他指尖涌起白色的光芒,落在白唐眉心,他道:“你心念已定,本君自助你催化体内四灵本源力量,做承的起这承势之星的人。”
  这一句话出,白唐蓦地就生出一种确实如此的感觉是的,他心念已定,他已做出了抉择。
  他体内那旋转的四色珠子疯狂旋转,黑色阴气汹涌如同浪潮,本来已无心他顾,只全心吸收适应那股能毁天灭地的力量,可他眉心还是拧着,似有什么事始终不能放心。
  昊天的声音终于又响起,道:“若要牺牲,你心中所念众人,绝不在此列。”
  白唐于是放心,闭上眼,彻底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力量漩涡中。
  昊天轻弹了一下袖摆,淡若冰雪的脸上一片冷寂神色,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
  而另一边,南天门外已血流成河,无数残肢断臂横陈在前,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张奎与杨戬杀的轰轰烈烈,时而出现时而消失,他们两人所处之地,断无一人可以站立。
  烛阴已与天庭圣兽开明兽死死咬在一起,粗长的大尾巴与开明兽的九只头颅不断交错,他们周围皮毛掉落,鳞甲翻飞。
  昔鸣一次一次的冲撞着南天门,龙角上挂着看不清脸的天神。
  莲涅在自己身旁设了结界,抱臂做壁上观,只时不时的抬手,指挥那无根的幽灵藤散播一下孢子,他周围已是赤地千里。
  而墨赦竟已冲到了南天门前,一根锁魂链上下翻飞,正与天庭现任的七杀星君战的惨烈,哭丧棒也发出厉嚎,配合着他进攻厮杀。
  而白唐的那一条暗红色小龙,凶性大发的护在墨赦周围,与那锁魂链如左右护法,竟也配合着将那七杀星君逼的节节败退。
  苏毓秀只在天边看着,偶尔抬手,便有汹涌无匹的力量将那一众天兵往绞杀逼退。
  自开战至此,他们已又一次打到了南天门下。
  “轰!”
  终于,一声巨大的倒地声响起,南天门高大的门楼被拦腰撞断。
  支撑着南天门防御结界的无数天兵被强烈的力量余波撞击的猛然倒飞而出,顷刻间,哀叫和呻吟此起彼伏。
  昔鸣高高嘶叫一声,龙角磕在南天门剩下的半截门楼上,猛然折断,但在他头顶的那位天神也被他顶进那门楼里,只一下,神魂尽碎。
  巨大的青龙重重摔在地上,粗喘着气,鼻腔里都喷出烈焰。
  苏毓秀眼眸微动,纤细的手指抬起,指向那一扇破碎的南天门,道:“杀。”
  她出口虽轻,但那声音却如雷霆响彻苍穹。
  无数杀红了眼的逆天者们都在那一刻举起手中冰刃,
  疯狂的咆哮呐喊,黑压压的逆天者们潮水一样涌向那破碎的南天门。
  只要再进一步,他们就能进入那神圣不可侵的上天庭,再进一步,他们就能覆灭天庭屠尽神祗。
  却在此时,一道格外强悍的气息蓦地覆盖战场,那些潮水一样压过去的逆天者们被那股能毁天灭地的气息尽数绞杀,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
  那个留着银色长发的神祗踩着黑金云靴,不疾不徐的从远处走进,身周无数血腥,他的白袍却纤尘不染,连脸色都不曾变化,一如既往的冷漠又悲悯。
  那是……昊天。
  苏毓秀像是终于等到了宿敌,轻微的笑出来,她的视线凝聚在那身姿上,终于身形一动,到了战队的最前方。
  那些原本还拼死冲杀的逆天者们都在那样诡异的死亡面前止住了步伐,踌躇的站在原地。
  大片土地上还在上演着生死肉搏,可最前面的那一些野兽却都诡异的停止了下来,仿佛被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推着后退,为那无比尊贵的两人让出地方来。
  苏毓秀穿着银白色的铠甲,发丝飞扬,眉目含笑,丝毫也不像是在战场上与人拼杀,倒像是穿一身郑重衣裳与朋友见面,她道:“昊天,你来了。”
  昊天堪堪停在碎裂的南天门下,目光不染尘埃,声音清冷,道:“来了。”
  苏毓秀看着他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只觉心里累积千年的狠毒都有了出处。
  她想起了那些痛彻心扉的日子,想起了已消失在时光里的人,于她想,无论如何,她得替他们问一句。
  她道:“天下都是众生,为何独独他们该死?”
  昊天手指抚过那碎裂的南天门,那些粉尘就在他指尖重聚,一点点飞扬在他身周,倒飞而回,仿若时间重溯,回到那南天门还安然之时。
  听见她的话,他道:“什么?”
  他经历了太多的岁月,那些于她而言刻骨铭心的岁月,在他而言,不过弹指一瞬,甚至都未曾在他心里留下过印象。
  王朝覆灭,生死更迭,他看过无数遍,经历过无数遍,不过是大殿内的星光晦暗变化的一瞬间,不足挂齿,更不值得深思。
  他面色那么自然,全无刻意痕迹,那是纯粹的不记得,苏毓秀一瞬间竟觉的可笑。
  原来天界曾折腾的那么尽心尽力,竟然都不值得这位罪魁祸首记忆一阵,区区几千年,那些亡灵都还在通往地狱的路途上哀嚎哭泣,让他们死亡的人却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苏毓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半晌,终于停下,她道:“你想用我做祭,追寻了我千年,今天我自己走到你面前了,昊天,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南天门在昊天的指尖轻易的重新完善起来,他身周明明灰尘飞扬,他却仍干净的纤尘不染,道:“既然你来,便是天界气数未尽,本君会助你践行天命。”
  什么天命?让他们献祭天地,做这颓靡腐烂的天界苟延残喘的奠基石?
  苏毓秀将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撩到耳后,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道:“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