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府君大人求放过!
月戎脑子里的弦都绷紧了,整个人从高空折身而下,眨眼就没入了那茫茫阴灵里,将密密麻麻的阴灵涤荡开一片,如龙如海,群鱼自避。
但有一条小鱼没有,于是就被提溜了起来。
……
“把眼睛闭上。”黄冲宿按着玉女的后脑,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很快我们就能出去。”
他脚下的白虎伸长着雪白的羽翼,咆哮着应和朱雀和青龙的呼唤,从脚下那已浮出地面、发出灿灿白光的繁复刻纹阵里盘旋而上。
他的身后也还站着三位星君,脸上都露出略轻松的笑。
四灵归位,同气连枝,最多一分钟,他们就能毁掉罗酆山,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破开地府,归人间,看遍山河,自在逍遥!
兄弟一场,最后也该一道逍遥!
哪怕有人中途先睡,只要有一人能过上那最后的日子,能看见黄冲宿和玉女喜结连理,即便无悔。
玉女将头埋在黄冲宿胸前,浑身都克制不住的发抖,她嘴唇开合,不断的重复两个字宿哥,仿佛能从这两个子里汲取到无尽力量。
黄冲宿一手提着刀,一手轻轻顺她的头发,右手提刀为魔,左手牵你为神。
“不用怕,玉女,我在呢。”他道。
连青龙都升上了高空,那剩下的两位星君光芒闪耀,火红色的朱雀也已盘旋着露出了头。
黄冲宿一回头,对着身后还站着的三位星君道:“哥几个,就剩咱们了,打起精神,别让先行的兄弟们看笑话!”
那剩下的毕宿天耳星君、觜宿天屏星君、参宿天水星君齐齐露出笑容,高声应好。
黄冲宿又道:“来吧,让我们二十八人,将这肮脏地府,掀翻!”
“好!”
“恁的嗦!就一个字,干!”
“哈哈,我就说玄武那边不行,现在还没起来!果然最强的还是咱白虎七宿!”
黄冲宿也看向北边,身在高空,衣衫烈烈,身穿土黄色战铠的星君连声音里都是意气风发,“哈哈,那自然!论战力,咱们白虎怕过谁?”
“咳……我说句良心话啊,看在这个时候的份上,对苍龙那七个疯子,咱还是服气的!”
黄冲宿竟一致齐齐点头,耳边是白虎震天的咆哮,但那细小的声音还是传了出去。
“天门星君变态啊,当年收拾我的心伤,现在还疼……”
“……是变态哦,他收拾那北门将军的时候,变态的强哦。”
黄冲宿做总结陈词,道:“那是自然!他是我们中最强的!玄武露头,时辰到了!”
……
与此同时,朱雀上半跪着的女子死死盯着面前企图阻挡朱雀起飞的两个府君,身上金色的血液潺潺而流,将她素白的群子都染出了一条条金色的条纹。
她粗喘着气,一手按在那朱雀背上,一手持着长剑,牙齿死死咬着唇,脸色苍白身形孱弱,她身后还勉强站着的星君只剩下了一位,连神息都几乎耗尽。
“快了!”她低声说着,额上的汗水滴落下去,模糊了原该清澈的视线。
朱雀高声嘶鸣,她抛弃了剑,朝后伸手,没有回头。
“玄武出来了!很快,咱们就能掀翻地府!”
四周还是一片嘈杂,混杂着青龙的吼叫、白虎的咆哮和朱雀的嘶鸣,但朱雀宽广的背上却格外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同样粘腻汗湿的手扣住她的手,声音嘶哑,道:“掀翻地府!”
犴鹿一瞬间泪水上涌,她死死抓着那只手,那是鬼宿天匮星君,现如今,还活着的就只剩下这一个了。
这场他们为黄冲宿掀起的战争,已到了要收尾的时候。
那么大的代价,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她闭上眼,全身神力鼓动震荡,发出耀眼刺目的红光,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红色星辰。
身后的天匮星君轻压下了到嘴边的咳嗽,身上的神力也开始鼓动震荡,与犴鹿身上的红光融成一体,让那山峦大小的朱雀颜色更红,更像燃烧着的火焰。
快了!之前他的其他五个兄弟都被那些府君斩杀,却也将他们的行动力拖减到了最低。
那样璀璨的星辰啊,终将闪耀在高空。
东方,巨大的青龙上,还剩下的两个星君彼此掺扶,身上也爆发出巨大的青色光芒,青龙身下那法阵高速运转,将他们的力量激发到了极致,如同一颗发着绿光的炮弹,坐等另外一枚炮弹升空,就能一起爆炸。
北方,小岛样的玄武撑起粗壮的四条长腿,仰天发出沉闷的吼叫,水獬的手死死握住湛卢剑,他身后站着的两位星君也沉默不语。
那玄武巨大的蛇头一摆,蛮横的撞开拦路的楚江王。
楚江王那件书生袍算是彻底废了,破破烂烂的,连身上的阴气都稀薄了不少。
水獬精致的小脸上露出嘲讽的笑,道:“再见。”
楚江王脸都黑了,捏着自己被那些不要命的星君撕烂的衣袖,连头上的发髻都彻底散乱了。
第十府君更是直接被打成了一团阴气极重的魂火,连形体都凝聚不起来。
“水獬!”
楚江王再也维持不住那斯文的气质,面目狰狞如厉鬼,怒声质问,道:“为什么?!你们到底发什么疯?”
玄武身下那庞大的阵纹也开始运转,那庞大无比的玄武也开始上升。
水獬身上发出青黑色的光,却依然遮挡不住他那张精致小脸上不屑的神情。
“因为,黄冲宿太蠢了!”
“我们做兄长的,得帮他一把啊!”
那湛卢剑又一次浮在他眼前,玄黑色的剑鞘上映照出他那张白嫩泛红的小脸。
漂亮的如同瓷娃娃一样,但就是这个漂亮的瓷娃娃,剑斩苍穹,一剑劈裂了之前阎罗天子挂在天上的假太阳。
地狱又一次陷入永恒黑暗。
一朝拔剑,便斩神斩国。
这一次,他仿佛又准备拔剑。
“湛卢是护天下国家的气运的神器,即便是你,也不能频繁拔剑,水獬,你不要命了!”
水獬手又一次握住剑柄,眼睛里露出纯稚的笑,“你以为我要拔剑?”
楚江王看着他的手。
水獬冷笑,道:“包拯算什么?侥幸接了斩神一剑,今天,我要你们再看看,斩国之剑!”
他身上的青黑色光芒越发刺目,眉眼都隐藏在光线里,随着那不断上升的玄武越来越看不清。
完了!
地府要倒大霉!
他神色凝重,眼睛里仿佛看见了尸横遍野,万鬼齐哭。
……
就在四灵盘旋声控的同时,位于风暴中心的罗酆山上,阴风大作,两个人影瞬息从远而近。
“不是,不是,再商量一下!月戎,你先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白唐被月戎单手提着,感觉十分难受,一路都在中气十足的叫唤。
月戎停也没停,带着他从那上千阶的墨玉台阶往上走,道:“祈祷吧,白唐,好好在心里祈祷。”
白唐挣扎不过,索性就从了,妥协道:“祈祷什么?你到底说什么呢?我刚刚都在为地府生死存亡奋力杀敌,你给我抓过来干什么?”
看月戎那阴狠的样子,心里就直犯嘀咕。
想了想,又道:“这会二十八星宿围攻地府,偷懒一时爽,后悔一辈子!……你特么慢点,不会真要把我打包送给酆狱吧,这时候还想这种讨好人的事,你脑子被狗啃了?!”
月戎下巴绷的死紧,拉着他转眼就入了城主府,再大的离谱的称城主府里穿廊过园,如在自家后花园一样。
昔日三五步就能蹦出一个阴魂的城主府安静如死,半个阴魂都没有。
月戎身上戾气很重,压的白唐都有些不适的皱眉,他道:“月戎,你到底带我来干什么?”
月戎的侧脸格外冷硬,道:“带你避开战争啊。”
白唐眼睛里沉着思虑的光,但他始终想不通月戎带她来的用意,就觉着心慌的厉害,感觉前路有坑的那种。
他狐疑的看着月戎,道:“你一个堂堂府君,好意思这么算计我一个渺小的生魂?”
这句话让月戎笑了下,他脚步未停,却终于回头看了眼他,道:“你也知道自己渺小?现在知道怕了,之前顶撞我不是顶撞的很爽吗?”
白唐立马低头,“我错了,府君大人求放过!”
月戎就笑,还未说话,却听一道声音从白唐怀里传出,道:“月戎,你想干什么?”
月戎伸手一抓,就从白唐怀里捏出了那哭丧棒,看了一眼,当即脸上笑容更甚,道:“老范啊,你也这么惨了……不过这哭丧棒居然彻底醒了,挺好。”
墨赦还被在那哭丧棒里修养,即便说话而没半点虚弱,但在场的两人都知道他有多虚弱。
若不是虚弱到极致,他又怎会在地府水深火热的时候还在那哭丧棒里。
但现在,那哭丧棒上涌出丝丝阴气,他似乎要从那里面出来。
白唐敏锐的感觉到了一股不安,月戎方才的笑实在太意味深长,他看着心里得慌。
于是没话找话,道:“我们之前遇见了水獬和黄冲宿,墨赦就是被那湛卢剑伤的。”
月戎点头,手指抚在那哭丧棒上,随口道:“护国之剑嘛,也就只有我家包子挡得住案开剑之威,其他人,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