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紫烟的心事

  最后三人又研究了一下风白的神杖,皆道好生奇怪,金铁不似金铁,木棍不似木棍,以刀砍之,却浑然不动,连印痕也没有。
  此杖虽好,却不锋利,虎狼便弃之一旁,带着宝剑去往石室,向风白询问其中的奥妙去了。
  风白自然不会告诉他真相,只道此剑要靠极高的修为才能发挥出威力,顺便揶揄了虎狼一把,气的虎狼脸色铁青。
  虎狼走后,紫烟又走进了石室。风白虽然难过,仍是喊了一声:“师傅。”
  紫烟沉默了半晌,道:“你师傅真的跟我很像?”
  风白不觉苦笑了一下:“不是像,而是你就是我师傅。”
  紫烟不以为然:“你师傅跟我一样年轻?那不可能啊。”
  风白又是苦笑:“我师傅五千多岁了,但是她容颜不老。紫烟姑娘,你几岁了?”
  紫烟道:“我快两千岁了。”
  风白见她毫不犹豫说出自己的年龄,几乎怀疑眼前的女子就是紫烟,而非师傅,可天下真有那么巧的事?长得像有可能,但怎么可能连兵器也一样?
  便又道:“紫烟姑娘可记得今年之前的事?”
  紫烟轻叹一声,道:“前一阵子我不慎坠落凤鸣山的一处悬崖,摔坏了脑子,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每每想起来,脑袋就隐隐作痛,就像有虫子在啃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风白道:“你坠崖到现在可是一个月左右?”
  紫烟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我师傅就在一个月前来了无根之原。”
  紫烟面露浅笑:“你还是想说我就是你师傅,对也不对?”
  风白不答,继续道:“你的坐骑可是一只五彩的凤凰?”
  紫烟又是一笑:“你猜错了,我们狼族都以白成为坐骑。不过你说的凤凰,我倒是见过,在凤鸣山上,时常啼鸣不止。”
  风白道:“那凤凰原本就是你的坐骑,只可惜它认得你,你不认得它,故而啼鸣不止。”
  紫烟道:“真有这事?那凤凰华美高贵,怎会甘心做人的坐骑?”
  风白道:“我师傅觅罗仙子乃是一方大仙,不但美貌冠世,而且济世为怀,再高贵的生灵也甘心被她驱使。”
  紫烟道:“世间果真有此等女子?”
  风白道:“自然有。”
  紫烟道:“依你之言,我既然与你师傅极像,那我也有绝世容貌了?”
  风白道:“有。”
  紫烟听言心中甚美,不觉嫣然一笑。
  静默片刻,紫烟忽道:“我则昨日打了你两鞭,你可是很疼?”言语极温柔,关切之意满溢。
  风白一听,仿似听到师傅平日对自己的万般关切,内心复杂,眼泪瞬间渗满了眼眶。他强忍住泪水,摇头道:“不疼。”
  紫烟看在眼里,想到昨日自己一鞭将他击中之后,他弃杖跪地的情形,心内便愧疚起来,口中不觉轻轻叹了一气。
  接着两人都不做声,小片刻,紫烟举步要走,却驻足道:“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会伤害你。”
  风白听得这话,心中不禁一叹:“师傅呀师傅,你到底发生了什么,竟完全变了心智?”
  紫烟一走,金蝉又来了,但只查看了一下风白的情形,便往里面的石室走去。
  原来里面还关着人,便听得金蝉与里面的人在对话,听声音正是英凫和她的女儿洛商。洛商十分愤怒,对金蝉一通臭骂。
  金蝉道:“臭妮子,莫要张狂,如今你落在我手中,我想把你怎样便怎样,只怕到时候你会哭着求我放过你。”
  洛商啐了一口:“我才不怕你,你这个蜂族的败类,我就是死也不会哭,更不会求你。”
  金蝉道:“好一个嘴硬的臭丫头,本头领不跟你一般见识。”
  洛商仍人不住嘴,讥讽道:“头领?你算什么头领?我们蜂族向来都是母系传统,只有女子才可以做头领,你自称头领,就不怕天下人笑话?”
  金蝉有些怒了,道:“闭嘴,蜂族的规矩现在由我说了算,你再多言,我撕烂你的嘴。”
  英凫怕洛商触怒金蝉,招致不测,便适时插嘴道:“金蝉,你想做头领,我让给你便是,你投靠狼人,背叛族类,残杀同族,实是大大的不该,若蜂族从此走向没落,你便是风族的罪人。”
  金蝉不以为然道:“英凫,你已经不是大头领了,蜂族未来的走向与你无关,你还这么操心作甚?先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
  英凫叹了一气,道:“我英凫既然落在你手上,一切悉听尊便,我痛心的是蜂族在我手中遭此变故,内心愧疚难当,有些话不吐不快,你如此肆意妄为,是会遭报应的。”
  金蝉哈哈一笑:“报应?你可知一切皆因你而起,两千年来我对你一片赤诚,你却视而不见,今日变故你难辞其咎。”
  英凫无言以对,唯有叹息。
  洛商却厉声道:“你丧心病狂,竟为了儿女私情祸害全族,你还有脸指责我娘,你这只疯狗,死一万次也难抵你犯下的滔天大罪。”
  风白听言不禁暗想,洛商外表柔软可爱,性子却这般刚烈,不知道金蝉会作何反应。
  思忖方毕,便听金蝉怒喝一声:“闭嘴。”接着啪的一声脆响,洛商惊叫了一声,显然是金蝉打了洛商一巴掌。
  英凫护女心切,激动道:“金蝉,一切皆由我而起,你尽管冲我来便是,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算什么男人?你要是再动洛商,只要我有口气在,便不会放过你。”
  金蝉冷哼一声:“你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乐意动她便动她,你能把我怎地?你不威胁我便罢,你敢威胁我,我便动给你看看。这两千年来我受够了你的冷漠,如今拿你女儿来弥补,也是不错。我看她细皮嫩肉的,滋味定是极妙。”说罢便邪淫的笑了两声。
  “金蝉你真是疯了,负你的人是我,一切当由我来承担,你若是敢动我女儿,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金蝉道:“臭娘们,你也跑不了,今日要你们母女一同偿还。”
  接着风白便听到了金铁的声音和洛商的叫骂声,当是金蝉在解开洛商身上的锁链。而英凫则一边嘶喊,一边试图挣脱身上的束缚,试图阻止金蝉对洛商的不轨之举。
  金蝉解开洛商身上的铁链,将她夹在腋下,往暗室外面走,洛商兀自叫骂不绝。
  风白心下暗道:“好一个刚烈的女子。”
  心忖完毕,便见金蝉夹着洛商从石室外走过,洛商只是叫骂,也不挣扎,她手脚被缚,自知挣扎无望。
  风白当即提气运力,丁丁几声,手脚的铁链接被挣断,又用手扯断了脖子上的项圈和腰间的铁链,便出门去救洛商。他觉得一个男人欺负一个女子,怎么样都说不过去。
  金蝉听得声音,当即转身查看。一见风白挣脱束缚,立时呆了,急忙放下洛商,取出兵器,大喊道:“来人呐,囚犯要逃跑了。”
  只见两名守卫跑了进来,也是一呆,金蝉道:“快去通知虎狼和紫烟,就说囚犯挣脱铁链要逃了。”两名守卫便急急地跑了出去。
  风白担心众敌来堵,便几个回合打伤了金蝉,夹起洛商飞身而走。虎狼、紫烟已被惊动,身后疾飞追来。
  追得一阵,虎狼修为略低,已自落后,只有紫烟紧追不舍。风白夹着洛商,速度已不如平日,但那紫烟却似故意不紧不慢,直到飞出百余里,这才追将上来,堵住了风白的去路。
  紫烟道:“好徒弟,你要往哪去?”
  风白一听,大喜道:“师傅,你终清于醒了!”
  紫烟格格一阵脆笑,不觉花枝乱颤,发觉有些失态,便又以袖掩口。
  风白正不明师傅为何发笑,却听紫烟道:“傻瓜,我逗你的,你果然上当了。”
  风白欣喜的心立时又沮丧起来,原来紫烟是在玩笑。
  紫烟正了正脸色,一只洛商道:“你还夹着她作甚,你不累吗?”
  风白便把洛商放了下来,道:“紫烟姑娘,你是想把我们抓回去还是放过我们?”
  紫烟咳了两声,似不好决定,遂在原地踱了起来,最后道:“你知道吗,我有点喜欢你。”
  风白不禁一呆,不知她此话何意。
  紫烟却一本正经起来:“你若是救个其他人,我定不阻拦,可是你救这个姑娘,我就有点不乐意啦。”
  风白听言一怔,竟没有问为什么。
  紫烟又道:“这个姑娘水灵可爱,她可能喜欢你,或已经喜欢上了你,而你也可能喜欢她,所以我要把这个姑娘带回去。”
  洛商听言道:“你这是什么道理?你瞎猜一通,自以为很聪明吗?”
  紫烟眼一瞪:“我跟风白讲话,没跟你讲话,你插什么嘴?”
  洛商一时语塞。
  风白道:“紫烟姑娘,方才是金蝉要非礼洛商姑娘,我才出手相救,若非如此,我也想呆在封丘的石室里,专等师傅前来看我。”
  紫烟道:“可我并非你师傅,你希望我来看你吗?”
  风白道:“你虽非我师傅,在我心中却便是我师傅,我自然希望你来看我。”
  紫烟先是一喜,随即眉头轻皱:“如果有一天你的师傅出现了,你还希望我来看你吗?”
  风白道:“自然是希望的。”
  紫烟不觉露出笑来:“那你把这个姑娘交给我,我把她带回去,你在此处等我,我稍后来找你。”
  风白一听,为难不已:“紫烟姑娘,你若是把她带回去,则又将她置于金蝉的魔掌中,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紫烟秀眉一扬,不悦道:“怎么,你舍不得她?”
  风白未料她翻脸翻得如此之快,遂道:“不是,是这个姑娘可能会受到伤害,我不能不管。”
  “说到底,你还是心疼她,是也不是?”
  “不,这不是心疼,而是……而是出于一种道义。”风白连忙解释道。
  “够了。”紫烟低斥道,“你越是护着这个姑娘,我便越要把她带回去,我要让金蝉毁了她的清白,让你不再惦记她。”
  洛商一听,气愤不已:“你这个狠毒女人,外表美丽,却蛇蝎心肠,同是女子,你怎可如此对我?”
  紫烟脸色一沉,喝道:“闭嘴,我与风白讲话,几时轮到你插嘴?”
  洛商不服道:“我偏不闭嘴,你仗着道行高深肆意妄为,残害我同胞,你心狠手辣,没有人性,长得再美,只是一副臭皮囊。”
  紫烟被激怒了,她从腰间取出虎筋鞭,冷冷道:“我要教训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言毕便要扬鞭。
  风白连忙挡在中间,叫道:“紫烟姑娘且慢。”
  接着风白转身面对洛商:“紫烟便是我师傅,不知因何迷失了心智,你莫要再指责她,她若生起气来,你我都逃不出她的手心。”
  洛商一脸迷茫,不知风白所言是真是假。
  紫烟却将风白的话听在了耳中,心想原来他希望自己去看他是假的,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师傅,而不是紫烟。若他真正的师傅出现,则自己在他心目中便什么也不是。
  想到此处,她甚是难过,对风白有一些恨。这恨意却不能向风白发泄,便全转嫁到洛商身上,即道:“风白你给我让开,我今天非教训这个臭妮子不可。”
  风白不听,道:“紫烟姑娘,洛商姑娘言语冒犯之处,还请你海涵,风白亦恳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风白将感激不尽。”
  紫烟原本就有些恨,此时听到风白一口一个我们,一股无名怒火便涌了上来,斥道:“你再不让开,便连你一起教训。”
  风白仍不听,又是一番请求。紫烟气极,真想把二人痛打一顿,却终究无法对风白下手,便一跺脚,道:“罢了,你们走吧。”
  分白掰断了洛商手脚上的束缚,示意她快走,若不及时离开,只恐紫烟变卦,他知道女子脾性多怪异,眼前的紫烟可不是好惹的主。
  紫烟看着他们并排离去,忽然极想那洛商便是自己,可以与风白比肩而行,当是再美不过,然后那终究不是自己,心内便略略有些哀戚,只怔怔地望着二人走远,直至二人隐没于林木之中。
  二人自不能再回封丘,虽然洛商极想回去救出母亲,风白亦想回去解救蓬莱大仙等人,但如果再遇到紫烟,则未必会像方才那般轻松逃脱。
  风白不敢出全力对抗紫烟,更不敢使出神兵,始终惮于她是自己的师傅,而紫烟却可以无所顾忌。以有惮对无忌,风白已然处于下风,若紫烟真正生起气来,恐出手无情,伤及自己性命也有可能。
  风白想起桑羊集结完人马便会率众支援蜂丘,算算时间,当是快了,便与洛商一同赶往月牙洲。
  然而只行得片刻,却听一阵混乱的喊杀声自不远处传来。风白暗道不妙,这种情况,多半是狼人半途截杀蜥人,因为狼人既然袭击了蜂丘,自然不会放过蜥族。便与洛商飞速前往察看。
  果不其然,喊杀声处,两拨人马正杀成一团,只见刀剑翻飞,血光四溅,惨烈不已。蜥人虽然数量占多,却难挡狼人的凶残攻击,死伤者已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