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围猎

  通往沙州城的官道上,一支驼队正在不紧不慢的走着,前面领队的掌旗手扛着一杆大旗,上书龙飞凤舞的一个字——庞。
  每半月庞家的驼队都会在沙州城和沙河镇之间来往一次,因为不论是刀削面馆还是羊杂碎铺,不仅需要巨大的开销来维持,很多的东西都需要从中原运来,因此这一支百人驼队是维持沙河镇庞家势力大的生命线,所以光是这只驼队便汇集了庞连通手下赤手和青手两大势力共同担负,只不过,赤手负责运送,青手负责护卫,赤手和青手每次各分一半人,每半月进行一次轮替。
  这样的驼队,在关外并不少。
  但关外,即使是聋子也知道,并不是个太平的地方,所以在匪盗横行的关外,只有两路驼队能够安然来往,一路是官家的驼队,不论是多么凶恶的盗匪,官家的东西自然是不敢随便染指,一来官家所运常常涉及关外军机要事,二来每次都是军队押运,皆是强弓劲弩,对于盗匪向来是只要碰上就地诛杀,绝不留情,而且即使有盗匪侥幸逃脱,一旦被追踪到,恐怕以后他们都没办法在关外混饭吃了,嘉峪关的驻军,并不只是单单为了防御外侮的。
  第二路便是庞连通的驼队,开始自然也有不要命的盗匪想要分一杯羹,但这些盗匪一旦出击,当天便如泥牛入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曾有数百盗匪沆瀣一气联手出击,居然全军覆没,第二天,十名盗首的头颅便高挂在沙州城的城门之上,任苍鹰啄食,只剩白骨骷髅。
  至此之后,庞门驼队震慑关外,无人再敢轻缨其锋。
  赤手和青手之名也就此成为了关外盗匪们的煞星,只要看到庞家的大旗在驼队前方飘扬,就意味着这支驼队走着的路,便是堪如军营般的禁地。
  虽然五行教和庞门冲突不断,但青手和赤手只要没有庞连通亲自下的命令,便绝对不会插手驼运之外任何的事情,而这日,驼队在规定日子的前一天夜里亥时便临时出发,需得早日赶回,留下的一半人则罕见的被庞连通派了出去。
  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
  因为这仍是机密,只有少数几人知晓,他们要去围猎魔教的余孽。
  据说魔教余孽已被挖了出来,因此正在向西域逃窜,准备撤离此处,而庞连通则亲自带队倾巢而出,直奔前往西域的必经之路——西山口,意欲将魔教余孽一网打尽。
  然而这些不是驼队这些人要考虑的事情,他们的任务是迅速赶到沙州城,装好货物再火速返回,然后紧急支援围剿魔教余孽的庞门势力,这次的行动名为——围猎。
  所以这只驼队正在加急赶路。
  以他们的速度,中间休息一刻,正常应在将近午时到达,此刻已是卯时,天开始蒙蒙亮,还有两个时辰,他们就将到达沙州城。
  驼队每次出行,总有青手和赤手其中一个的大指头领队,另一只手的二指头压尾,这天,是青手的大指头青松领队,赤手的二指头赤沙压尾。
  本应在此时修整一刻,但因为庞连通有令,因此他们将一路不停,在即将到辰时的时候,他们罕见的看到前面十几丈外有五个人忽然在路上出现并站成了一排。
  青松挥手让驼队在这五人面前不到五丈处停下,这五人他都认得,正是庞连通的贴身护卫——黄手,黄手正如手指一般,恰恰五人,他们五人总是和庞连通在一起,虽然,能看到庞连通的时候很少,而庞连通出现的时候,往往也看不到黄手究竟在何处,但一旦有需要,黄手绝对会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
  此刻黄手五人面色如霜,就这么堪堪出现,青松也颇感意外,他看着中间的黄手大指头沉声道:“黄风,你们在此有何事。”
  中间的黄风淡然道:“奉命在此,不知何事。”
  青松不觉皱起了眉,黄手作为庞总瓢把子的护卫,当然只听命于庞连通一人,但“不知何事”又是代表了什么。
  青松道:“既是如此,辛苦黄手各兄弟继续在此等候总瓢把子的命令,我等同样奉命赶路,还请行个方便。”
  他们虽同为庞门五手的成员,但平日接触极少,各自职责不同,除了青手和赤手需要协同合作,其他算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虽无争执矛盾,也很少有交情可言,青松如此说话,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黄风道:“青松兄,我等接到的命令是守在此处,不得放任何人去往沙州城,如有忤逆,格杀勿论。”
  青松、黄风、赤石、白角还有掌柜的黑蚁作为五手各自的大指头,均是身手不凡万里挑一的个中高手,要么曾是关外横行的亡命之徒,要么则是像黑蚁这样来历不明的江湖异士,若论武功,五人均在伯仲之间,但其余的人便差了不少,但唯独黄手是个例外,作为庞连通的贴身守卫,不仅每个人均身怀绝技,而且其他人和大指头比起来也基本是旗鼓相当,而这五人朝夕相处,默契非常,五人齐齐在此,甚至可挡数百人也毫不夸大。
  既然黄风说的如此严厉,青松也只好挥手停下,下令修整。
  半个时辰过去了,这五人仍如铁枪一样矗立不动,庞门能成为关外最大的势力,靠的不仅仅是财力雄厚和能人异士,更重要的是,庞门法度森严,令行禁止,其严苛程度比起军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司职驼运,一旦延误,同样将会受到严惩,但现在这五人拦在半路,青松难免有些心焦,于是他走到近前道:“我等若继续在此,必将延误。”
  黄风似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青松兄,我明白你的难处,但我等接到的命令便是如刚才所言,而且是庞总瓢把子亲口下令,再无多说一句。”
  “而且,”黄风随即道,“据我所知,按照惯例,你们本应是今日未时出发,为何提前了一日,当然,驼运之事乃是你们青手和赤手执掌,我们也无权干涉,但我等接了命令阻在此处,恰好碰上你们,倒是颇有些蹊跷。”
  确实如黄风所言,虽然驼运之事黄手不该干涉,但莫名提前出发,确实难免令人生疑,但这话听来有刺,青手的前队都不禁有些火起,甚至有强弓手已经抄起了挂在身侧的弓弩。
  青松倒是还颇为冷静,但更多的是疑虑,庞总瓢把子向来下令简洁明确,说一不二,而且思虑周密,少有疏漏,前夜虽不是庞连通亲自下令,但他们此次提前出发的驼运任务乃是机密,因此他接到的是代表着最高机密等级的火竹密令,而火竹密令只有庞连通一人可以签发,密令代表的意义不仅仅是要彻底执行,更要彻底保密,整个驼队,只有他和压尾的赤沙知晓,其他人都不知情,因此黄手的质疑和自己手下人的焦躁和愤怒,他都很是理解,但一旦延误,他们所有人都将受到严惩,他担心继续拖下去,他很难和手下这手下百人有合适的交代。
  只不过奇怪的也就在于此处,庞总瓢把子既然发出密令让他们提前出发,就证明此事极少有人得知,而且从黄风的应答来看,他们也并不知道会拦截到自家的驼队,所以庞总瓢把子为何会派他们来此处拦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松心中不免疑云密布,脸色阴晴不定,而在黄风眼里,青松眼神怪异,似是心中有鬼,虽然不能断定是不是青松意图不轨,但在没接到总瓢把子放行的命令之前,赤手和青手即使想前进一步,也只能踩着他们的尸体才能过去。
  青松看到黄风的神情也大概明白了他心里在想什么,所以更加焦虑,他派人传令让压尾的赤沙来见他。
  赤沙是个总是眯着眼的彪形大汉,不论何时,都像是酒醉不清醒的样子,走路也是七歪八扭,但只有见过他出手的人和死在他手里的人知道,他的刀有多快。
  赤沙早已知晓黄手在前方阻挡,因此青松唤他过来一定是要一起想个办法,而且他和黄手二指头黄霜有过命的交情,想必是想要让他和黄手斡旋一番。
  但赤沙到了前面只看了黄霜一眼,便知道不需要开口说什么话,除非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否则是如何都不可能过得去的。
  而且黄霜也是个明白人,不管赤沙会不会张口,都提前把丑话说到了前头:“赤沙,如果你想过去,只能砍下我的脑袋,你出手的话,我不还手。”
  赤沙跟往常一样咧着大嘴笑道:“鬼知道你脑袋里装的什么玩意儿,还是你自己好好留着吧,咱们黄手的兄弟不嫌弃,我可是怕把我熏出个好歹来。”
  赤沙憨憨一笑,话虽粗鲁,但却让气氛缓和了不少,但青松的眉头皱的却更加拧巴了。
  赤沙从腰侧探出水囊喝了一口,然后低下头和青松不经意的轻声说了一句:“松林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