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透骨
说起那老人钻研制毒业已数十年,本就天赋异禀,制毒无数,毕竟千杀毒老的威名在三四十年前并不逊于此时的五行教主西门鸡鸣,其毒向来霸道绝伦,几无可破,偏偏这老妪医术惊人,其父本是前朝太医,只不过因得罪了权贵被流放西北,之后便遁入江湖做了个游街的郎中,老妪自小与其父学医,钻研至今,亦可算是当世圣手,只不过少为人知,以机缘巧合遇上了千杀毒老,二人经历了些颇有意味的传奇经历,毒老的毒药被这老妪巧妙化解数次,因而心生好奇惺惺相惜,之后竟然走到了一起。
这二人夫妻数十年,恩爱如初,虽然总是吵闹不已,但其情深却是不假,而且医毒双绝也算是相得益彰的天作之合,自从二人跟了她爹入了教门一直安居五行教,立下无数功劳,虽在教中看似只是制毒和救人的老夫妇,但其地位却可算作五行教中不低于阴阳二使的元老人物,包括教主西门鸡鸣在内都对二老极为敬重。
过了顿饭功夫,虽然中了剧毒赤沙露,但经过老妪的回春妙手,大小姐已经可缓缓走动了,所以便在老夫妇的陪伴下到了谷中的监牢里,去见了这位已经成为俘虏的金鬼马如风。
阴阳二使像是早知道大小姐要来一样,西门鸡鸣离开后,二人仍在监牢中看守着金鬼,此刻的金鬼已经像是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口齿流涎,不时抽搐,身上虽然并无绳索困缚,却规矩的像是个残废的傻子,当大小姐缓缓来到时,阴阳二使丝毫不感觉到惊奇,微微颔首致意,便分站金鬼两侧,这二人好似随时都准备着防范任何人,貌似随意一站看守着金鬼,但同时二人的站位都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最佳位置,更是二人各自习惯出手的站姿。
大小姐轻声道:“两位叔伯,多年未见,一切可好。”
阴阳二使道:“劳花落挂念,都好。”
大小姐微微点头,那老人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张铺着狐裘的软塌让大小姐栖身而坐,然后便和老妪蹒跚老去,这教中对他们二人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但这两位老人却总是很适时的在该出现时出现,不去刻意关心那些杂事,总是知道应该知道的,不去管与他们无甚关系的教门之事,仿佛像是五行教中的闲云野鹤,享着一份独有的悠然。
看着二老结伴离去的身影,大小姐不觉莞尔,她时常都很羡慕这二人,要经历多少世事,才能如此得一人心,相伴终老,仿佛看破世事沧桑,得体从容的穿行在纷繁复杂的世间,于平淡中透着超脱,琐碎里尽藏着温情,恍若自带着上天赋予的甘露,时常濯洗着纷乱铅华,过尽千帆,不沾浊尘。
二老脚步声已远去,大小姐回过头恢复了一脸冰霜,他看着眼前这个让人嫌恶的男人,又变成了那个冷艳残酷的大小姐。
“为什么那时要杀掉赤蝎和其他人逃走?”大小姐问出了和西门鸡鸣一样的问题。
只不过问题的答案在得知后,大小姐和西门鸡鸣的反应却是一样的,在阴阳二使的眼里,看到大小姐得知答案后的表情和神态后,更觉得和她的父亲西门鸡鸣乃是毫无二致。
金鬼像是一个已经失去了自我的行尸走肉一样又将和西门鸡鸣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再复述了一遍:“也不是非杀不可,但不杀他们我就跑不了,我一定要跑,因为他们一定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不跑就会死,我不想死,总瓢把子那封信我并不知道是什么,可是那个中原人说出来后,吓了我一跳,老爷子竟然要杀小花,这个小花竟然他妈的是西门鸡鸣的妹妹,这明显就是已经发现了我和他老婆的事情,没把我们杀掉也许只不过是因为小花还有利用价值,可以作为西门鸡鸣的筹码,而且总瓢把子明明下的命令是让我带着赤蝎是要杀掉大小姐的,血刀神针也归我管,可是黑蚁掌柜的把命令给修改了,还是那个中原陌生人说出来的,我却完全不知道,那说明他要等着我回去拷问我,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再回去了,虽然那个女人实在是太美了……”
说到这金鬼像是个发出吃吃的笑声,可是脸上却没有任何笑容,只等哼哼了几声笑完后接着道:“第一眼看到她我就觉得她是个骚货,不,是个绝美的尤物,实在太好看了,我只看了她一眼,她也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她要勾引我,果然她很久没有过了,她多饥渴,实在是个尤物,总瓢把子飘忽不定,一定很久没有用过她了,真是可惜,可惜的要死,我是在做好事,我要满足她,她很满足,但她还是很饥渴,饥渴的要命,让人害怕的饥渴,她一夜会要好多次……”
说到这,大小姐面色虽不变,却已经明白了大半。
这里面的“她”一定便是她的姑姑小花,庞连通整日不见踪影飘忽不定,所以金鬼便和小花背着庞连通行了这偷房苟且之事,只不过他们做这件事一定做得很机密,可是不管多机密,他们总归是心虚有鬼的,当巴川无意中在飞尘关聚首之会上说起黑蚁明明是得到了庞连通的命令不再追究大小姐的事情但金鬼却分明是要追究到底的疑问时,金鬼的心里定是悚然一惊,心中有鬼自然生疑,他在庞连通这里待的日子并不算久,但却成功成为他的心腹,虽然始终都没有真的见过庞连通的面,但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日子过得很好,甚至是非常好,白天他是庞连通手下最有势力的四煞之一、夜里睡着老大的老婆,这日子简直过得不能更好,但是这始终是个隐患,他倚靠上庞连通这样的大山,什么样的女人睡不到,果然,他后面说的话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可是女人嘛,嘿嘿嘿,睡多了就没意思了,何况有钱就可以睡任何女人,和她睡当然好,可是,可是一旦被那个老家伙知道,我一定会死,可能被一刀杀了就是最好的结局,所以我试着想跟这个骚货撇清关系,虽然我也觉得可惜,但这个老女人竟然不愿意,还威胁老子如果不和她继续私情就和庞连通坦白,真是该死的贱婊子,但好歹这个女人除了可以睡之外还有点用处,庞连通竟然给了她那么多钱,黄金珠宝不计其数,花到下辈子都花不完,可惜,如果不是那个中原人的疑问提醒了我,也许我还会回去复命甚至还要质问总瓢把子为什么改了命令不告诉我,嘿嘿嘿,运气真好,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跑路,反正我已经有很多钱埋在了祁连山脚下,离开他庞连通,老子依然能过得很好,就是不能继续睡那个骚货有点可惜,嘿嘿……她的腿实在是好看,像蛇一样,每次……”
“够了,让她闭嘴吧。”大小姐声音带着嫌恶和无奈。
阴阳二使其中一人轻轻在马如风的天灵上轻轻一碰,金鬼便像是一尊雕像一样木然不动了。
其实这金鬼从来都没有认出巴川,只不过他自己疑神疑鬼因此才走上绝路,当然,他和小花的奸情被发现一定是迟早的事,甚至,西门花落隐隐觉得,他的姑父可能早就知道了,虽然她也只是很小的时候才见过他几次,但匆匆十余年过去,她不相信,能和她爹西门鸡鸣斗了这么久的人是个如此老眼昏花的蠢货,只不过他出于某种缘由才没有捅破,也许真如金鬼自己所猜想的,那不过是庞连通为了榨干小花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以此用来要挟她爹交出惊雷锏而已。
此刻,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大小姐算是了然于心,她也没想到,这个金鬼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干出这样的事来。
只不过,她却看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阴阳二使脸色诡异,表情耐人寻味。
大小姐当然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
其中一人好似斟酌许久才道:“他说的话,和之前说的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大小姐心中一动,这么长的一段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而且看起来还是个神智已经不清楚的人说出来的,大小姐和阴阳二使互相看了看,轻声道:“我爹呢。”
阴阳二使齐齐皱眉道:“不知道,他听完这个混蛋说的话便走了,什么都没说。”
大小姐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毒虽已解,但毕竟还需要休养,这时那对夫妇适时的出现要把大小姐带去休息,她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瘫坐着的金鬼,这个平日趾高气昂不乏狡诈的金鬼此刻双眼呆滞,手指不时微微抽动,脸色泛青,颇有些诡异,但她已无力深究,只是朝着阴阳二使点了点头。
阴阳二使等大小姐和二老走后,又将金鬼弄醒,此刻的金鬼又变回了正常的样子,但也是不正常,因为清醒的同时更是噩梦的开始,他看到了阴阳二使拿出了一个布包,里面放着各种奇怪的工具,不仅有小刀,小锤还有叫不出名的东西,甚至还有几个不停发出奇怪声响的小瓶子和罐子,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他不愿意多做联想,因为他知道自己恐怕难得善终,难以速死。
他不知道这噩梦什么时候能结束,但他知道的是,西门鸡鸣和西门花落的意思,一定是要让他生不如死、受尽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