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猜疑

  巴川还是躺在床上,青鸦仍旧坐在桌旁,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已是深夜丑时,二人都无睡意。
  青鸦忽道:“你说那个见鬼的伤心客到底是什么来头。”
  巴川闭着眼道:“你在这里盘踞几十年尚且不知道,我一个刚来不过几个月的外乡人怎么可能知道,也许根本不是人也未可知。”
  青鸦道:“你是说我们一直在跟一个鬼打交道了。”
  巴川道:“有什么问题吗?”
  青鸦道:“没有。”
  巴川道:“既然没有就好好睡一觉,然后养足精神等着看你们西门教主成功飞升九天之上当个大罗神仙,指不定念你和他师徒一场,还能提携你当个土地山神。”
  青鸦道:“你是在说你相信他能拿到五行诀。”
  巴川道:“不相信。”
  青鸦道:“为什么?”
  巴川道:“因为我没有见过庞连通。”
  青鸦道:“我也没有。”
  巴川道:“你觉得一把刀,拔出来可怕还是在鞘中可怕。”
  青鸦道:“那就得看是什么刀,是谁的刀了。”
  巴川道:“比如庞连通呢。”
  青鸦道:“庞连通的势力在关外一年强如一年,发展迅速,但,无论是我还是我认识的人,都没有见过庞连通。”
  巴川道:“难道黑蚁也没有见过?”
  青鸦道:“他们所有人都称没有见过,庞连通从不露面,听说只在一个各处都坚如铁壁的密室里藏着,只留着几个小口用来发号施令,可是这样的地方有很多处,至于庞连通会在哪里,没有人能够确切知道。”
  巴川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青鸦道:“因为你没有问。”
  巴川道:“这样说来,倒是个神秘至极的人物。”
  青鸦道:“神秘还尚在其次,关键是小花嫁过去之后也杳无音信,我们只能相信她是活着的。”
  巴川道:“小花嫁过去多久了?”
  青鸦道:“二十年。”
  巴川道:“二十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那么西门鸡鸣和庞连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西门小花怎么会嫁给庞连通的?”
  青鸦道:“你已经知道,庞连通和教主年轻时私交甚笃,结拜为兄弟,而庞连通,据那个疯婆子说,年轻时候仪表堂堂,颇为英俊,在这大漠上曾横刀立马与关山十三鬼大战一夜,只为了救下一个村的村民,而恰恰西门小花也在这村里,因此结缘。”
  巴川皱眉道:“关山十三鬼?难道真的有这样十三个人?我还是曾在六扇门的卷宗里看过这个名字,据说这十三人彪悍无比,横行大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不过这十三人行踪飘忽,往往作恶后立刻逃遁,无迹可寻。”
  青鸦道:“那会儿我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并不太清楚当时的情况,至于教主和庞连通的渊源也仅此一点,其后也从未听谁提起过。”
  巴川道:“我在想,如果他两之间的恩怨真如大小姐所说,那么庞连通直接将五行诀毁去岂不一了百了,既断了你们教主那异想天开的念想,也不用继续对敌,正好一举两得。”
  青鸦一愣,随即拍着大腿道:“你他妈的说的有道理啊!那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巴川漫不经心道:“也许,庞连通这个老乌龟壳子也想成仙呢。”
  青鸦悚然一惊道:“你难道怀疑庞连通也信了那见鬼的传说?”
  巴川道:“算不上,我只是觉得,二十年,足够发生很多变化,不论是人,还是世道,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青鸦道:“那看来把惊雷锏交给教主还不算是坏事。”
  巴川道:“你怎么知道把惊雷锏交给庞连通就一定是坏事呢?如果把惊雷锏交给他,他去遭雷劈就好了,你们教主不同样能得救。”
  青鸦道:“这样的事情,按道理说那疯婆子不会想不到。”
  巴川道:“这样的事情,按道理说,你也不会想不到。”
  青鸦道:“那是因为我从来就不相信那五行诀能让人升天是真的,而且更没有想过庞连通会练五行诀。”
  巴川道:“相不相信是一码事,有没有可能是另一码事。”
  青鸦道:“看来这就是六扇门的查案习惯。”
  巴川道:“人心之复杂难以窥尽,虚伪狡诈更是江湖常态,所以只能抛开情感和信任,去考虑所有可能,哪怕从心里觉得很荒唐,毕竟,一件事只要有发生的可能,无论多荒唐,都有可能成为事实。”
  青鸦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庞连通应该不惜代价也要把惊雷锏拿到手才对。”
  巴川道:“所以说,这只是一种可能。”
  青鸦陷入短暂的沉默,无疑他被巴川这番话所震颤,二十年的时间,确实已经足够让很多人、很多事发生很多的变化了。
  包括他自己。
  巴川忽然换了个侧躺的姿势,用手托着脑袋面对着青鸦,顿了顿才接着道:“而且,谢剑回在开始因为西门花落把咱们俩骗过来而相当生气,之后那个见鬼的伤心客也说了类似的话,但是这二人在这件事上有一个不同之处。”
  青鸦沉吟片刻道:“小谢是一直知道但有所顾虑不说,而那个见鬼的则是不知道通过什么看出来的但不愿意说出来。”
  巴川点头道:“对,就是这一点。”
  青鸦道:“这一点难道很重要?”
  巴川道:“同样的一件事,他能看出来我们没看出来,要么是因为一些历史缘由我们不得而知,那没有办法,要么则是我们在当时忽略了一些不引人注目的细节,但这些细节被伤心客注意到了,如果是后一种,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是这位大小姐做了什么故意让我们注意不到。”
  青鸦道:“说实话,本大爷我折腾了这么久脑袋里跟浆糊一样,回想这些细节可真没这精气神。”
  巴川嘿嘿一笑道:“那些细节是什么,根本不重要,我才懒得费心去想,何况这位大小姐也不傻,既然是处心积虑不让我们知道,那咱们想了也是白想。”
  青鸦道:“那你他妈的到底想说什么?”
  巴川道:“重要的不是那些细节和那些事到底是什么,而是,为什么。”
  青鸦皱眉道:“你是说她做这件事的动机。”
  巴川点点头。
  青鸦道:“你他妈的说的就是屁话,都不知道这些事是什么,怎么能知道动机的?”
  巴川白了他一眼学着他的口气道:“你他妈的是猪脑子啊,你要是看见一个人脱裤子,甭管男的女的,你觉得除了拉屎睡觉还能干什么?”
  青鸦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道:“当然还有可能是干些云雨、苟且之事。”
  巴川笑的好像比他更开心,看着青鸦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大傻子一样。
  青鸦缓缓敛起笑容,然后盯着他道:“原来是这样。”
  巴川道:“就是这样。”
  青鸦道:“所以你已经想到了什么。”
  巴川道:“不太确定,但可以试试看。”
  青鸦道走到窗户前,鬼头鬼脑的四处瞧了瞧然后轻轻把窗户关好回来道:“赶紧他妈的说说看。”
  巴川低声道:“你有没有发现咱俩有一个共同点?”
  青鸦道:“这种屁话还用问吗?都是带把儿的。”
  巴川道:“狗屁!我们都是和你们那位西门教主结过梁子,而且本来应该已经死在他手里才对,但我们不仅都活了下来,还三番五次坏他的事。”
  青鸦道:“有道理,继续说。”
  “所以这次大小姐把咱们俩带过来就会有一个用处,你想啊,我重伤初愈,你呢,跟个平头百姓一样,除了弑魂那次,你们那位西门教主可是从来没出现过,”巴川坐起来神秘道,“如果这次能把你们教主引出来,大小姐想把咱们制住,那就跟你我碾死只虱子一样随意,完全可以把我们推出来当人质让西门鸡鸣给杀了泄愤,指不定他一高兴,他就不会太为难这位大小姐了。”
  青鸦道:“但小谢好歹是个男人,何况和本大爷我也认识这么久了,觉得这件事干的不地道,所以他才对那个疯婆子说出那么冷酷无情的话。”
  巴川道:“对了,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你们这位大教主出其不意的以柔克刚,吹了段笛子就把这件事他妈的给解决了,所以……”
  “所以其实咱俩本不应该出现在那个小院里的,”青鸦露出阴险而猥琐的笑容道,“那个见鬼的伤心客虽然诡异的很,但脑袋一定不比正常人差,肯定是看出了这一点,因此才说出那些什么把咱们利用了,最起码也得把真相说出来的话。”
  巴川道:“但这种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青鸦摸着自己的脸道:“别说她了,就算以本大爷我这脸皮,也说不出这么丢人的话,真他妈的臊的厉害。”
  巴川道:“但是她没想到咱们一琢磨就给琢磨出来了。”
  青鸦一脸得意道:“嘿嘿,就这点小心机,还能瞒得过咱哥俩?怪不得小谢要砍她,换了我也嫌丢人。”
  巴川道:“你说她还口口声声说对你情深意笃、芳心暗许,结果你看,就落这么个结局。”
  青鸦一脸嫌弃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道:“呸,本大爷我也是她能惦记的主儿吗?就冲着能干出这么龌龊的事儿来,以后想找个好人家我看是难了。”
  巴川道:“哪有好人家敢要她这样的,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青鸦道:“被卖了指不定都还得帮她数钱、立字据、摁手印呢。”
  巴川摇了摇头叹道:“人心叵测啊,没想到这里的世道也这么差,我来这不就是图个民风淳朴、图个安安静静,看来还不如回京城呢。”
  青鸦道:“对啊,你说你好端端的来这干什么,碰上这么阴险狡诈、杀人连口气都不带喘的主儿,咱们这次能活着真是他妈的祖坟上长蒿子。”
  巴川道:“是啊,亏得咱们还拿他们当朋友,还安慰她别往心里去。”
  青鸦道:“指不定人家心里怎么笑咱们呢,两个呆子。”
  巴川道:“而且别怪兄弟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看谢剑回那样子指不定也是装出来的。”
  青鸦蹭的一下蹦了起来然后又勉强压低声音气急败坏道:“我看就是,这坏小子平常闷葫芦一个,指不定心里面藏着他妈的多少坏水呢,肯定是做个样子,两人嘛,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一个骗人一个假装不让骗,一个气急而怒,一个羞愧难当,真是琴瑟和鸣,他妈的,我看这两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已经勾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