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找不到

  “阿金啊，你恨不恨我把你来来回回……”
  “别说了，如果我清醒着肯定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既然你能……我们就此揭过这个话题吧……”
  “既然揭过这个话题了，你是不是应该把我送回去了？”
  “咳……我现在……刚才的异变……咳咳，我暂时还不敢动用‘桥’的力量……”
  “阿金啊，你知道吗？现在‘胆怯’的你真的很像一只劣魔。”
  “陆离阁下，从开始我就告诉你们，现在的我只是一只劣魔罢了……”
  “所以提议让我继承你身上的旧日之桥，是你？还是……那‘桥’的想法呢？”
  一人一魔的对话戛然而止，劣魔阿金躺在地上，脸似乎变得更加红肿了，他翻了个身，没有出声，像是突然聋了一样。
  麦克斯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躺倒的劣魔身边，他没有继续追问，这种问题如果第一时间没有得到答案，那真实的答案一定不会让人满意。
  麦克斯凝视着自己的双手。金发少年的皮肤很白，这双手明显没有经历过太多生活的磨损，纤长的手指，顺滑的皮肤，暗金的手套。
  就在刚才，这双手一只燃成无尽的烈焰，一只凝成不化的寒冰，将那硕大黑影从内而外撕裂开来，顺着喷涌的血液拽出了跳动的心脏。
  这不是麦克斯突然小宇宙爆发，他掌握的仍然是五环元素法师的力量，可能还有月眷信徒带来的体质改善，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那额外的冲动，还有……对那怪物的全面压制，都来自于……右手。
  之前那种无情暴虐的感觉……麦克斯不知道是受了那怪物喷发的海潮气息影响，还是……“旧神之蜕”能力的副作用。
  当麦克斯直面硕大黑影时，呼吸中他突然醒悟到，自己面对的是某种“同宗同源”的东西。
  “旧日阿金”和他召唤出来的怪物，他们信奉的旧神正是将麦克斯招临至罗格大陆的那位。
  右手中，旧神使徒残存的力量被激活，即使麦克斯只有五环的魔法实力，在肉体接触的那一瞬间，硕大的黑影就注定了死亡。
  这是上位对下位的压制。
  而暴虐的感觉，虽然转瞬即逝，但是麦克斯一点都不放心，吸血鬼洛基传给他的知识里，那几段“失控”的记忆历历在目。
  麦克斯非常头疼，那怪物在死亡以后，全身都开始迅速腐烂，而且麦克斯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大想的起那怪物整体的样子，只记得模糊的几个部位。
  麦克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说这怪物已经带着某种“神性”，所以不能被记住？但是自己的右手又彻底压制了那怪物，这岂不是说……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那怪物的特殊天赋，就这么几秒沉思的功夫，麦克斯已经只记得那怪物像某种海兽一样，在灰色的沙土里翻滚扑出，而其他的细节，麦克斯都想不起来了。
  “阿金啊，你刚才召唤出了什么东西，你还记得吗？”麦克斯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劣魔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陆离阁下，你是不是不记得自己刚才和什么东西战斗了？是不是快要忘记之后……”
  “不，阿金。我把你来回打晕又用冰锤砸醒的记忆，还是很清晰的。”
  麦克斯确认自己看到身边的劣魔无声地翻了个白眼，然后阿金他开口说道：“陆离阁下，你很清楚我们现在在哪里。而这里……我曾经的故乡，已经彻底脱离了自己的位面，从里到外被旧神‘吃’了个干净。”
  “此时的‘不灭地狱’……不，不能说是此时，因为我们在这里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
  “这里的状态，就是我未来的归宿，就是每一座桥的主人的结局。”
  “我不会死，但是我会忘记自己存在的意义，然后在这里，等待世纪的终结。”
  “我不知道自己刚才召唤了什么，但是肯定是旧神残留于此地的力量……”
  “我明白了，”麦克斯接口说道，这时候他已经彻底记不起刚才战斗的过程，只记得自己冰冷的情绪，“这里的一切都是无根之草，那我与这里的怪物战斗，自然就像是‘不存在的历史’，所以我才会逐渐忘记刚才的经历。”
  阿金没有否认，他起身坐直，和麦克斯并排望向灰蒙蒙远方，没有补充什么。
  麦克斯可不会跟此时的劣魔客气，他继续追问道：“那如果我，被这里的怪物杀死……”
  阿金沉默了片刻，出声说道：“那你……会经历比死亡还可怕的事，死并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不过，”劣魔眯起已经变回黝黑颜色的双眸，看向了身边的金发少年，“你是个例外，你不会死在这里，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不是吗？”
  清楚个鬼哦？你个半残不残的劣魔还在这跟我……麦克斯正想要把自己心里的吐槽转化为语言，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劣魔阿金之前对麦克斯说过，他说麦克斯是……未完成的半成品，他说旧神在等着麦克斯再次出现。
  所以在我再次“出现”之前，想死也难么？
  麦克斯暗暗冷笑着，他甚至想一道冰刺捅穿自己的喉咙，也不知道那时旧神们的计划是否还能继续下去。
  当然这种可笑的想法也只是想想罢了，看看眼前的劣魔，麦克斯就知道旧神们虽然很在意“半成品”，但是早已有无数成品，坐落在罗格大陆和其他世界间，所以自己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这也意味着，早已有无数世界，沦陷于旧神的诡异。
  旧神真的这么无敌吗？这样的存在，就是诸天万界“食物链”的顶端了？麦克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是如果按照阿金之前的某种说法，“高维”的旧神支配三维世界的生物，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原本麦克斯认为人类生活在四维空间里，地球上是这样，罗格大陆理应也是这样。
  但是自从上次与银发游侠克莱恩交流过那些罗格大陆的隐秘以后，尤其是那句“时间只是谎言”……这让麦克斯对自己身处的维度有了别的猜想。
  如果时间只是某种欺瞒的手段，而不是量化伸展的维度，那人类可能只是3.5维的生物罢了。
  了解旧神隐秘越深，麦克斯感觉自己离当初的目标越远。此刻的麦克斯如果执意回归地球，不管他用什么方法，估计都会给地球带来灭顶之灾。
  麦克斯并没有相信沙漏怪脸的那套说法，与其听怪脸吹嘘“尔达传说”，不如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地球上的科技，还不足以支撑人类离开地球，前往别的星球生活。然而旧神的力量已经摆在眼前，整个不灭地狱已经成为了彻底的死寂之地。
  麦克斯的右手，那门后到底是什么，会是一座“未完工的桥”吗？
  “陆离阁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阿金看到麦克斯久久没有出声，于是劝解到：“从见面到现在，我似乎没有给阁下带来太多的好消息，不过……”
  “不，我要感谢你把辛西娅姐姐送了回来，不是吗？”
  ………………
  劣魔和麦克斯都有一瞬间的沉默，金发少年皱起了眉。
  “不是吗？”
  “我那时的主导意识……可能是……咳咳……”
  麦克斯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严肃地问道；“所以你从什么时候才找回了自己本来的意识，你对辛西娅到底做了什么……”
  “咳咳……陆离阁下，这也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关系，请你稍微耐心一点。”
  “我……我在酒窖里，才逐渐恢复了自我意识，之前我虽然没有彻底昏迷，但是也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桥’驱动着我，接受了城堡酒窖的召唤。”
  这和阿金之前说的“偷懒”完全不是一回事，不过这个说法对于麦克斯来说，反而更符合他的认知一些。
  “我猜测，是那仪式出了问题，原本的祭品……原本的祭品似乎做出了反抗，导致了仪式的残缺，强行启动的仪式伤害到了‘桥’的意志。”
  尤里斯……麦克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位落魄子爵在最后的关头，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如果让“旧日阿金”不声不响地被召唤到城堡的酒窖……麦克斯想起自己之前的话语，那时自己的亲人和朋友……都会沦陷在诡异之中。
  “旧日阿金”降临于酒窖，应该是今日成人礼阴谋的第一步，幕后黑手肯定没想到，这次的计划这么快就破灭了。
  不对，说不定幕后黑手，就是眼前的劣魔，被旧日之桥支配着的阿金。
  麦克斯看着眼前的劣魔，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在之前，我与某人达成了交易……那个人的面孔我无法记清，因为那时基本是‘桥’的意志在……”
  “阿金，你一直在说‘桥的意志’，那支配着你的到底是某种有智慧的意识，还是……你被侵蚀的黑暗面？”
  麦克斯忍不住打断了劣魔，别看现在阿金似乎十分正常，但是刚才说分裂就分裂的情况麦克斯可记得很清楚。
  “是其他的东西……那不是我……陆离阁下，我很清楚，那不是我……”
  “所以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还会再……”麦克斯没有说完，但是他怀疑的眼神已经表达了一切。
  “这段时间内，‘桥’不会再出来了……”
  阿金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因为‘桥’的意志接连受创，我现在重新掌握了主权，但是我确实不记得为什么要带着那位美丽的小姐……我没有对她做什么，因为我隐约记得我确实和她也有一个交易。”
  麦克斯点了点头，姑且相信了阿金的话，他开口问道：“这是第二个交易，你说的第一个交易是什么？”
  “第一个交易……第一个交易就是让我去寻找那位美丽的小姐……抱歉，我也只记得这么多内容。”
  “但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陆离阁下……”
  “叫我麦克斯吧……这是我现在的名字，就像你现在一样，阿金……”
  “咳……麦克斯阁下，你不必担心旧神会降下灾祸，因为……因为祂们根本不知道你在哪里。”
  麦克斯看了眼面前的劣魔，心想你身体里那“桥的意志”说不定正想方设法把我的信息传达给某位旧神，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看到麦克斯没有什么反应，阿金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是他所有笑容中，最友善的一次。
  “麦克斯阁下，我说过，旧神与我们不同，诡异诞生的维度，比我们想象得要高，这意味着诡异很难抵抗，但是也意味着……旧神们很难分辨出你。”
  “我们无法从没有标记的沙堆里，分辨出某粒特殊的沙子，不是吗？”阿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抓起了一团灰土，然后看着那土从他通红的指尖滑落。
  麦克斯再次皱起了眉头，阿金的说法似乎太过乐观，高维对低维的压制应该是全面而彻底的，不能找出某粒沙，但是旧神可能有一张特大的“滤网”，筛选只是一瞬间的事。
  “麦克斯阁下，我知道，你很难相信这个事实，作为击退‘桥的意志’的回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整个罗格大陆应该只有我能告诉你，因为其他落成的‘旧日之桥’，都已经跟着自己的世界一起被放逐了。”
  “在桥彻底落成，旧神诡异侵蚀不灭地狱时，有一段时间，我成为了‘世界的主宰’。”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知道那混沌的力量该如何使用，我知道……我想要找到什么，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
  “那时的我……拥有了……旧神的视角。”
  阿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他觉得面前的金发少年可能会大笑出声，毕竟与旧神共享视角这种说法，简直就像是天大的笑话。
  “我明白了。”
  麦克斯默默地点了点头。
  劣魔认真地看向了面前的少年，阿金意识到，金发少年肯定经历过，自己没有想到的磨难。
  “阿金，我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