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沙漏

  陆离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自己右手的特殊性。当他被电晕过去的一瞬间，他仿佛又“醒了”，不过，只有右手醒了。
  陆离现在的感受，就像是右手上长了个眼睛，用一种拉伸的角度看着外界。
  陆离看着旭度奈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打开柜子，熟练的用巨镰切了根类似于雪茄的棍状物体，另一把巨镰划击激发出火星，点着后那三角脑袋美滋滋的吸了一口……
  陆离咂了咂嘴，意识中倒退了两步，靠在了一面冰凉的墙壁上……
  “我靠！”
  陆离终于感知到了全部——自己像是在自己右手小臂里造了个房子，透过那刺青的皮肤向外看，而背后冰凉的感觉……背后冰凉的感觉是一个巨大的沙漏！！？
  陆离的脑子又开始有点混乱，眼前的场景有些难以言喻：
  自己只是一道虚幻的影子，行走中还会扬起扩散出细沙般的灰尘。
  那皮肤外层的刺青，好像只是硕大沙漏后某个放映机映出的投影，沙漏就像放映机的玻璃镜一样，陆离探手出去，还有线条不一的光扫过。
  沙漏里，每一粒沙子都清晰可见，闪耀着泛出金色气息的光芒。
  沙漏中间的孔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所以没有一粒沙子来到下层。所有沙粒都老老实实的堆积在上层。
  下层的底盘，从外向里看，可以看到一圈又一圈的波纹，陆离第一次在这巨大的物件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这波纹的荡漾和自己的心跳是一个节奏！？
  双手搭在沙漏的璧上，陆离努力地想看清沙漏后面到底是什么，才能在自己的手臂上映射出那寓意十足的刺青。
  隐约中，陆离好像看到了一条恶心的黑影扭曲着一闪而过……自己的手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咦？”
  这是旭度奈的声音，陆离在这刺青后，不但能“看”见，也能“听”到外界的动静。收回凝视沙漏的目光，陆离就看到旭度奈的三角脑袋凑到了自己右手小臂的位置……
  我居然从这昆虫脑袋上的复眼里看出了困惑？陆离暗自腹诽道。
  旭度奈好像是遇到了一个千年难题，紧盯着陆离的刺青。嘴巴里的“雪茄”一口气快要被他吸干了。
  “老冯！能听见么！老螳螂？！”
  陆离以为旭度奈感知到了自己，跳动虚幻的身体，使劲挥手，激荡起无数尘埃。
  然而博学的螳螂院士并没有察觉到刺青背后的情况，他只是疑惑于这刺青上那怪兽的形态，旭度奈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这难道是另一种形态的旧神之蜕？我说那小子怎么这么紧张？生怕我发现了什么秘密……唔……但这不符合常理啊……不需要封印就稳定存在的旧神之蜕？是麦克斯最后残留的力量影响的？那小鬼还有这么大的本事？怪不得恩卡图家族没检查出什么——谁能想到旧神之蜕不用封印就能存于人体呢？有意思~这是个新课题……”
  旭度奈越说眼睛越亮，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陆离看着那些明亮起来的复眼，就好像自己已经被均匀切成了六片，心都快凉透了……
  不过老螳螂也就只是嘴上说说，最后他还是移开了三角头，开始在陆离的身体上用药水画下各种线条，但是陆离总感觉这螳螂的复眼有一个盯着自己的刺青……
  陆离回头看向沙漏，这沙漏像是巨大的复活节石像，沉默着，从上到下的气息透露出来四个字——无可奉告。
  毫无头绪的陆离已经下定决心，等熬过了长老会的审查，自己一定要勤奋读书，好好学习神秘学知识。破通识重置毛用没有，一路上自己遇到的妖魔鬼怪，莫名状况，一个都认不出来……
  旭度奈那边，螳螂院士熟练的画好了所有的线条，思索了片刻，巨镰的顶端轻轻的往玉床上一点……
  陆离先是感觉被卷入了一个抽水马桶，一路向上，等到神智归位的时候全身颤抖——他意识到自己又被电了……
  “老冯！你这一定是故意的？！你这是打击报复！”陆离高喊道。
  “‘老冯’？有意思，还没有人这么叫过我，小鸡仔你还有力气喊是好事，等会的过程需要你稍微撑一下，必须要清醒着才行，我相信，你没问题！”旭度奈沉稳的说道，同时合起了双镰，眯上了眼。
  陆离电的还有点抖，喊了一句后上下嘴皮还在打颤，听到旭度奈的“打气”抖得更厉害了……
  “黑石的守护者，夜晚的宁静之主，皎洁的不停之灵，我向您祈祷，赐予这信徒遮蔽的神力，让他能够在夜间奔袭狩猎，让他能够为您献上自己的……”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太清了，陆离整个人痛的都要翻滚起来了，却被无形的遥远月辉定在床上。
  罗格大陆没有月亮的说法，那月辉从虚空中无形的某处穿过双星直达陆离的心脏。
  从旭度奈的第一句祷词开始，陆离身上的药水线条就冰凉的“烧”了起来，这感觉就像是在冬天，冻了太久的双手摸到雪花反而觉得温暖一样。
  那燃烧的感觉越来越强，也越来越深刻，陆离痛的牙齿咬出了血。他倒不是不想张口痛呼，但是第一时间张口的时候，陆离就感觉有种东西要离体而去，这种不好的预感让他憋足了一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旭度奈的祷词已经念完了。他黑黝黝的硕大复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瘫痪在床上的陆离。
  陆离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凌迟，浑身的线条就像渔网一样要透体而入，就在陆离马上要忍不住叫出声的时候，所有的痛苦全部消失了，陆离感到了一种转变，一种从心脏开始的转变……
  旭度奈开始收拾残局，把拿出来的瓶瓶罐罐归位。陆离在痛苦停止后乏困的说不出话，他强撑着快要合上的双眼问道：“老冯……这……是你说的……掩盖术……我怎么觉得……我怎么觉得……”话没说完，醒来后经历太多的陆离已经昏睡过去。
  螳螂院士看着昏睡过去的陆离，轻笑出声：“嘿嘿，这当然是掩盖术，我这门新技术的全称叫做——月之信徒转化力量掩盖术，也不算是骗了你。等到明天长老会，你就可以堂堂正正的说自己是失了忆的麦克斯·恩卡图了，没有人能发现你的异常，小鸡仔。”
  说到异常，旭度奈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熔炉前，开始打造起什么东西来……
  陆离又从自己的右手“醒来”，他看到螳螂背对着自己，在用双镰高速轰击着熔炉前的台子，每一下轰击好像都带着玄妙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陆离感觉自己看旭度奈的眼神更亲近了……”这老螳螂，他的术式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怎么开始往“虫性恋”发展了？！？”
  一阵恶寒侵袭了全身，陆离光尘一般的身体差点激荡着消失在这右手的“房间”。
  下一秒，那沙漏荡漾出一道光波，扫过陆离的时候，陆离感觉自己像是泡在温泉一样，暖洋洋的。
  啊，这种感觉，这不是我抵抗爱丽丝双眼的时候出现的状态么？
  陆离又仔仔细细看着沙漏，然后他就发现了新的变化——沙漏底盘荡漾的波纹里，多了一层月色，像是隐蔽的伪装，又像是洁白的玉石。
  陆离心中也有了些猜测，这沙漏底盘和自己本身脱不了干系，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现真正的联系，莫非这魔幻的异世界也讲究一个“筑基通气”？
  然而这沙漏到底是个死物，它没有任何反应，也不会解答陆离的疑惑，陆离盯着底盘静静的看，那一圈一圈的波纹和自己心跳节奏一样，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心脏……
  陆离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那心跳越快，底盘的波纹越大，在掩盖术之后，陆离的心脏似乎也能承受更大的压力，心跳的速度急速上升！！
  终于，当陆离感觉自己整个魂体都随着心跳震动的时候，底盘的波纹也大到溅起了“浪花”，那浪潮贴壁而上，随着心跳逐渐爬升，最终碰到了沙漏中间的孔口。
  一粒沙子垂直落下，躺在了底盘的波纹里，波浪，心跳，一切都静止了。
  旭度奈警惕的回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小丫头朱丽叶还在自我修补，那个小鸡仔平稳的睡着，睡相还挺老实。
  陆离意识到，因为这一粒沙，麦克斯·恩卡图的肉体，找回了全部和魔法有关的肌肉记忆，而他的心脏——陆离全新的心脏，也吸收了麦克斯曾经学会的所有魔法。
  换句话说，陆离本身还是个零环都不是的魔法白痴，但是陆离已经可以下意识的放出麦克斯之前的极限——五环魔法，并且因为肉体的熟练，有着诸如速发，静默，概率多重等等超魔效果。
  陆离估计，等自己重新看一遍相关的魔法书，自己就真正的融会贯通，成为一个真实不虚的五环魔法师了。
  这就是麦克斯的赠礼么，陆离抬头看着沙漏，一粒沙落下后其他的沙子纹丝不动，而那浪潮，已经凝固在了沙漏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