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观道
老者如蒙大赦，连眼底那一丝隐藏很好的愤恨也随之笑容，再连声道谢之后直接离去。现如今的他，可是恨死了将他拖下水的周城主。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断去的那一条手臂怎么说也会顺带着折损去他的几成境界。只不过能够讨得一条性命，继续苟且偷生下去的话，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若是真死在了这里，哪怕没有来世，他也会化作鬼魂，缠在周城主的世世代代的家人身上。
看着老者的背影，诸葛尘缓缓说道：“也幸亏你是遇到了我，不然单凭一个斩草除根，你就绝无可能活下去。”
老者汗如雨下，也不敢回头，灰溜溜的离开了长街。此刻的他在心底发誓，以后遇到其他修行人一定要擦亮自己的双眼。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道士罢了，都能将他逼入绝境，就更别说能人辈出的江湖上了。从前以为自己能够靠着自己的顺运巅峰境界大有作为，不曾想在天才的眼中压根算不得什么。
说是弹指间灰飞烟灭的蝼蚁，也不为过。
解决了老者，诸葛尘扭过头来，笑眯眯的看向周城主。只不过这幅神态落在周城主的眼中，何等的凶神恶煞，让他汗毛竖起。
“要不咱俩还是好好谈谈吧！”在一阵沉默过后，诸葛尘开口说道：“不然总这么僵着的话，也不是办法。”
周城主眼观鼻鼻观心，只得点头答应下来。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是让他亲自断臂，也不得不做。而且他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只要能够留下一条性命，就算是被砍去四肢也能够接受。
诸葛尘没有想要与这位凡人捉对厮杀的意思，只是来到了他的身旁，轻轻的将手掌拍在了对方的肩上。谁知道周城主直接跌坐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仙师求求您了，今后我一定好好管教我那逆子，绝不会让他继续胡作非为。只求您能够饶了我一条性命，日后做牛做马完全没问题！”
诸葛尘开口说道：“谁说要杀了你了，只是想与你说点事情罢了，别这么紧张。你那儿子，被我断去一臂，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方才你也见到了，那老者如此嚣张，我不还是没有收走他的性命？做人做事，我还是讲道理的。”
周城主使劲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说道：“您说的对，我早就看出来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告诉给你，然后你来帮我解答，若是换成你的话，应该怎么做。”诸葛尘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自己走在前面，步入酒楼当中。一场厮杀下来，虽然只算是活动筋骨，但酒意已消，还是再喝一点更好。
他选了一张椅子坐下，而周城主就正襟危坐在他对面，活像私塾当中怕被先生打板子的孩童。
诸葛尘为他倒上了一杯酒，轻声说道：“你不必如此慌张，就当是听我说些家常话便是。”
周城主受宠若惊，拍马屁的老习惯又是一发不可收拾，一直到诸葛尘皱起眉头冷哼一声，他才想到适可而止这四个字。
瞧见对方总算是静下心来，诸葛尘便开口说道：“我希望听到最真实的回答，而你的气息波动也在我的掌握之中。若是句句为真当然最好，若是为了迎合我，故意说些好听的假话，才放下的账，可就又要捡起来了。”
独饮一杯，诸葛尘呼出一口浊气，道了一声痛快，开口说道：“假想你在酒楼当中，与熟人对坐喝酒。酒过三巡，两人皆微醺，借着兴致说些开心事，声音或许大了些。不过酒楼嘈杂，完全影响不到别人。而这时邻桌却有人站起身来，想要你闭上嘴巴，言语之间毫不客气，甚至已经有人走上前来挑衅，你会怎么做？”
“那还用问？”周城主壮着胆子说道：“当然是回敬过去啊，我老周一介凡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就是近十几年来脾气好多了，开始广结豪杰。放在年轻的时候，甭管对方是谁，肯定回骂过去，而且更加难听。说不定……就要在对方的一家老小上做文章了。仙师，我这么说，您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人之常情而已。”诸葛尘闻言，哈哈大笑：“不过你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与对方好说好商量，只是对方变本加厉，想要将你狠揍一顿，这时候又会如何？”
“不惹事，不怕事，怎会让别人小瞧了自己？若是连脸面都没有了，也就没有在此地混下去的机会了。为了生活，只能如此。”周城主也喝下一杯酒，开口说道。此刻他的目光当中竟然闪过一丝追忆，似乎是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无根浮萍一样，只能借着一股不怕死的狠劲，才坐稳了如今的城主位置。
“在你把挑事那人废掉之后，对方为首之人扬言要你等着，自己回去搬救兵。而你自信对方奈何不了自己，并答应了下来。只是类似如此的小打小闹，你不想掺和，想着快些吃完了饭，还要去处理别的事情。只不过当你走出酒楼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集结了人手，准备将你留在此地。而为首之人一再挑衅，甚至可以说已经侮辱到了你。作为远游他乡的天上仙人，你会在乎这些地上爬过的蝼蚁吗？”不知为何，诸葛尘竟然将杯中酒尽数洒向天空。随后自己则站起身来，袖中剑气倾斜而出，牵引着酒滴当空游荡，化作一条蛟龙，盘旋在他的身后。
看似是想要询问周城主，但诸葛尘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在于问己。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此话不假。
他要借区区以为凡人心境，来观自己的“道”。这一举动，堪称一场豪赌。但对于如今已经身处伪境界，步步皆凶险的诸葛尘来说，这是无奈之举当中的神仙手。反正也是一场心血来潮的远游，倒不如尝试诸多方法。反正如今的自己已经到了要靠压制境界行走江湖的地步，也不差这一步凶险。
此时此刻，身着道袍的诸葛尘已经让自己的境界重返伪竹篮打水。并且全身气机全数落在了剑道人所传的道家秘法之上，他这是要触类旁通。剑道人不惜将自己神魂分开，借以观道跻身人仙。他则以他人心境为着眼处，希求能够度过心魔劫。
“当然会！”周城主坚定的说道：“我是一个俗人，不清楚仙人与凡人的区别。但我只清楚，若是连别人的屈辱都要默默承受的话，修行有何用处？不就是求一个痛快自在吗？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修行个狗屁修行！”
一听此话，诸葛尘豁然开朗。他的手指依次叩合，将酒滴重新送回杯中。这场由自己设下的大考，万没想到竟然被一位凡人城主所堪破。虽然仅仅是落笔一字而已，但万事开头难，他确信如此继续下去一定会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重新睁开双眼，诸葛尘以修行人之间的同辈礼节笑着说道：“多谢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