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可怜至极

  须弥城内大风起,而在寻常百姓目力所不及的云端,诸葛尘与太行宗宗主厮杀一场。
  面对流阳的竹篮妙术,诸葛尘苦苦思索破除之法,但可惜终归不成。他的身子上已经满布伤痕,不过也就是瞧着吓人罢了,对于自身杀力影响不大。
  躲过面前的那道气机飞鸟,诸葛尘哈哈笑道:“没想到宗主也是那样不知务实的人,千辛万苦打捞起来的妙术实在不怎样。要是天底下人人的竹篮打水都如宗主一般,那么这一境界,可就没有雄才了。”
  这一番话可谓非常不客气,说是藐视天下英雄汉也不为过。更兼诸葛尘举手投足的自信,便当得起风流二字!即便是遥想当年,与之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白衣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与人对敌,只有在对方境界高出他许多的时候,才会真正专心。不然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哀其不幸,却无法怒其不争。昔日的神王体,如今的凡人体魄,终究不能够完全诠释诸葛尘此人。更何况他b还不喜欢以剑仙自居,反倒是极有江湖气的剑修称呼,深入他心。
  流阳轻声低语两字狂妄,便继续杀来。
  诸葛尘应对自如,不算如何吃力。可面对滔滔不绝的飞鸟侵袭,还是慢慢感觉到了力不从心。没办法,两人境界摆在那里,要真是能够一招决出胜负,才是天下怪事。
  诸葛尘叹出一口气,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激怒了流阳。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两人间无胜负,只有生死,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他轻轻托手,在流阳所不能能察觉的位置动用了自己竹筷玉碗的化界物。随着一方小天地被缓慢撑开,诸葛尘双目陡然爆发出惊人色彩。而他的本身境界也随之缓慢增长,马上就要越过顺运,跻身天命。虽然两者只有一线之隔,可却相差悬殊。尤其是对于诸葛尘而言,他一直隐忍不进的这一步,其实是用来逆转战局的妙手。
  放在如今,刚刚好。
  流阳环视四周,感受着改天换地对于自身的压迫,不由得皱起眉头。观察对方面色上的变化,诸葛尘则是会心一笑,开口说道:“宗主,为了这一战,我所准备的,可真不少。不然我怎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座须弥城?你是不蠢,可我也不蠢。送死这样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啊!”
  作为天下人的流阳自然不了解何为化界物,更不知道坐镇一方规则齐全的小天地中的修行人会是何等可怕,所以他才会冷哼一声道:“邪魔外道而已,真能让你逆了天不成?!”
  闻言,诸葛尘哈哈大笑:“宗主言重了,我可当不起邪魔外道这四个字,倒是宗主,太行宗的秘法,真的像外界说的那样,只是简单的正统雷法?我倒是真奇怪,究竟是什么样
  的雷法,能够让修行人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面对诸葛尘的质问,太行宗宗主不动声色,好半天才轻声说道:“你说的没错,确实不是什么正统雷法。但只要杀了你,不就没人知道了?”
  又是飞鸟掠过,流阳整个人隐匿在其中,让诸葛尘的气机根本无法锁定。绕是如此,诸葛尘仍旧一心二用,一边以手中胶柱剑挡住飞鸟,另一边则心神紧绷,警惕不知会从何处偷袭而来的流阳。
  至始至终,流阳一直没有找到他心里觉得合适的机会,一击定胜负。到最后他自嘲一笑,不再固执以这样的手段杀死诸葛尘。仗着自身境界之高,对于流阳来说,只要他不会松懈,始终都是他占据上风!
  这也是诸葛尘最担心的地方,不管怎么说,作为这座天下有数的有妙术傍身的竹篮打水,流阳可以仗着境界,有恃无恐。他之所以一直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样子,不过是在苦等对方露出破绽。可结果却与自己所预料的背道而驰,不过好在诸葛尘也未将一切全部胜算压在此。
  诸葛尘看着一掠而来的流阳,皱起眉头,踏步向前,却也自言自语道:“若是如此还不行的话,就只能冒险了。”
  天空上,两人终于在这方小世界当中第一次碰撞在了一起。结果当然是诸葛尘踉跄退了十几步,差一点连身形都无法稳住。气血翻涌间,他吐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险些栽倒在地。
  不过反观流阳也不是完好无损,胶柱剑虽然没有刺入对方身体,可孤雁飞剑却随后而至,给流阳带去了不小的麻烦。瞧着他的后背已经满是伤痕,不过这些皮肉伤实在无伤大雅就是了。
  流阳紧盯诸葛尘,大战之前他从没想过眼前白衣会这般难缠。昔日那场交手对方确实给他带去了不小的麻烦,可他已经不能以同日而语了。境界连上几层楼,坐拥整个太行宗的资源。放眼整个南部边境,只从明面上个月去看的话,唯有王家家主王龙能够压他一头。至于剩下的,哪一个在乘风远行的天际遇见,不都得礼让他三分?
  可那个境界入蝼蚁一般的白衣,不仅没有丝毫胆怯,一身气势愈发如虹。剑气扶摇而上,纵然是他,也有些不愿启齿的心惊胆战。
  终于,接着小世界的气运独聚一身,诸葛尘终于坐稳了天命境界。久违的气机环绕在他的周身,让他心旷神怡。未曾自斩神王体的时候,他便是在天命巅峰的境界。谁能想到神王陨落,还有重回巅峰之时?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诸葛尘很庆幸,因为自己是前者。
  只是可惜了,自己先前一直在刻意压制境界提升,不然全不需要小世界的加持,也是那天命修行人。若真是如此,诸葛尘的胜算也能够
  再加上一成。不过这也就是想想罢了,毕竟重来不了。况且诸葛尘所放眼的也不是眼下而已,他想的只应该是天上天。
  看着层层渲染的青色浩然剑气,诸葛尘笑的异常开心。有一条剑气蛟龙盘旋而起,诸葛尘站在龙头上,在剑气之海当中遨游不断。流阳看着眼前景象,心头一紧。蛟龙之属本就独立于天下,身份之超然,是许多修行人所难以想象的。那些自命清高的修行人总是说自己未生在蛟龙横行的时代,不然出手之下的蛟龙只有流窜的份。对此可笑言论,流阳总是轻轻摇头。因为他们又哪里知道,每一条成长起来的蛟龙境界,都会是竹篮打水起步。
  由此想去,流阳如临大敌,随后自自己的芥子当中取出一杆亮银长枪。此枪名为吞龙,是太行宗的镇宗之宝。每一代宗主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前提,便是需要此枪认主,不然的话就难以服众。而流阳正是接着此枪,才声名鹊起,一直到如今。
  据说此枪乃是上古修行人专为斩蛟龙所用,而且所杀蛟龙之血也会尽入此枪,因此才有了“吞龙”之名。平常的时候,身为太行宗宗主的流阳绝不会取出此枪,而现在直面剑气蛟龙,为了保险行事,他只能取出此枪。
  太行宗有运用此枪的手法,只有宗主能够学习。当他挥舞吞龙枪的时候,疾风汇聚于此,卷起地面层层落叶,直上云霄。只不过有诸葛尘的小世界阻挡,不能飞入罢了。可绕是如此,诸葛尘还是严阵以待。他脚下的剑气蛟龙轻声低吼,似乎有些恐惧。不过好在他这蛟龙与真龙不同,再加上兼备对剑气之主诸葛尘的忠心,和继承了原有恶蛟的残暴。所以对于吞龙枪,也不会真的畏缩不前。
  诸葛尘眯起眼睛,看着流阳,开口说道:“果然是大衍南部有数的大宗门从太行宗的底蕴确实令人咂舌。”
  他这样说着,搓着手,好似田间地垄上期待庄稼成熟的汉子一般,眼睛里露出贪婪:“宗主放心好了,等你死后,我会让宗内的那些底蕴物尽其用的!”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声暴怒断喝传入他的耳中。等他一个晃神的工夫,吞龙枪便出现在他的眉心几寸前。若不是神觉敏锐,诸葛尘低下头去,他就已经身死道消了。不过吞龙枪上的嗜血气息犹如刀锋,还是在他的脸上留下伤痕。血液从伤口流出,模糊了他的半张脸,瞧上去好似恶鬼。
  有了一次教训,诸葛尘哪敢再分心。趁着流阳得手的空档,诸葛尘拉开拳架,递出一拳。毫无保留,破碎苍天图在诸葛尘的身后浮现。他恍若谪仙一般,临尘降世带着滔天怒火。
  从他来到这座天下,所用的止境山巅拳都是只得形而不得神。归根结底都是他的境界所
  致,但如今他稳坐天命,拳法真谛挥洒自如。随着每一拳的不断打出,都好似可以撕裂天地。
  流阳应对不下,只好手握吞龙枪与诸葛尘不断周旋,寻找着出手的时机。无论是拳师还是剑修与刀客,一力之长,终究是有极限的。除非是阵师才行,但是阵师布阵,本就耗费时间。布好阵法请君入瓮,本就不切实际。所以对于阵师而言,很多时候都会有同伴相随。为的就是能够在同伴拖延的时候布下阵法,如若阵法能够顺利布置,其杀力不见得会弱了手中有剑的剑修。
  流阳思索片刻,并未着急下杀手。反正只要等到诸葛尘这一力枯竭,就该轮到他反客为主了。可百来回合下来,不见白衣出手有任何停滞,而且愈发刚猛。他终于意识到拳法古怪,不得不硬接一拳,一手指骨头折断数根为代价,换来了能够由他率先出招的机会。
  诸葛尘口念道决,剑道人所传授的道家秘法在他的修行路上起了作用。本来稍显浮躁的心境跟着沉缓,他睁开眼睛,气势随之一变。
  其实诸葛尘还有杀招,就是解开自己胶柱剑上的封印。但那样的代价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他断不会用出。那股好似被夺舍了的感觉,纵使过去许久,也让他难以忘记。他甚至有种感觉,胶柱剑当中存在的两个“亡灵”,一直在窥伺他的身体。随意动用的话,总有一天,诸葛尘便不再是诸葛尘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借用着道家秘法肆无忌惮的窃取着须弥城中的山水根基。而随着山水根基纳与他的体魄当中,他的境界也缓缓上抬。山河之势,本就超然于修行人的气机之上。而剑道人的秘法,更是玄之又玄,化万物为己用。
  感受着诸葛尘的气机,流阳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管了。但他却不出手,只等诸葛尘睁开眼眸。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心里都清楚,大战在即,而生死也将分出
  天上之战酣畅淋漓,但院子当中的一人一妖也不遑多让。
  只不过与座灵童子预想的完全不同,它竟然会与一介女流打成平手。双方伤势都不重,谁也奈何不了谁。纵然院子当中雷霆万钧,座灵童子身处其中如鱼得水。可每当它指挥雷霆降下天罚以为能够解决掉流彩的时候,对方都会先它一步反应过来,避开致命一击,闪到远处。
  所以座灵童子才有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它长啸一声,本想着将雷霆聚拢,连带着小院与流彩一同毁灭。可谁料想本来容貌比之桃花还要出彩的女子竟然直冲而来,伸手便点在了座灵童子的胸膛。
  力道不重,可雷霆却一下断绝。反而全数砸落在座灵童子的身上,引来一声凄厉嘶吼。
  流彩看
  着跪坐在地,好似承受着酷刑的座灵童子,暮然一笑,开口说道:“境界高些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我一介弱女子玩的团团转?”
  她哈哈大笑,不去理睬雷霆当中的那个可怜大妖。而是将目光看向天际,她的心神时刻关注着那里的对决。只要父亲能够胜出,这须弥城终究还会是太行宗的。其实她也不要担心自己的父亲,毕竟那个让她引以为傲的男人的境界可是竹篮打水。白衣杀力再高,终究比不上实在的境界。
  “在看什么,是在找我吗?”一道声音悠悠传入流彩的耳中,她扭头看去。已经摆脱了稚童模样,变为一个青年的座灵童子嘴角含笑,手掌虚握,抓着雷霆向她打来。
  流彩闪避不得,本想着硬扛着一击,但座灵童子竟然一闪而逝,一拳打在了她的后背上。流彩遭受重击,跌倒在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对方没被自己的雷霆之力反噬而死。而且摇身一变成了一位青年,并且浑身气机,也倍涨许多。
  “没想到与一个女子相争,也能逼出我的真实实力。莫非真想师傅说的那样,我第一次走出山林,遇到的只会全是当头棒喝?奇怪奇怪,可除了这一点,也没有其它能够解释的理由了啊?”座灵童子自以为自己已经将流彩压制,可对方虽是女子,可被流阳苛求了这么多年,境界与杀力俱是不差。
  尤其是那股韧性,就算是男儿,也有好多比不上。
  只见她擦净了嘴角,缓缓站起身来,犹如一头猛虎一样直冲而来。面前雷霆就像无物,等她脱出雷霆,浑身焦烂不看。但那一双眸子,实在是动人心魄。
  座灵童子没有与其一击定胜负的心思,反而选择在小院当中周旋,惹得流彩破口大骂道:“躲躲藏藏,鼠辈之举!”
  座灵童子学着诸葛尘的无耻模样哈哈大笑道:“能得姑娘赞赏,真是我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啊!”
  流彩气急败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可当她才皱起眉头,便被身后一直紧追的雷霆击中。又是一番气血上涌,力竭的流彩终于倒在地上。
  座灵童子停下脚步,有些疑惑这个不服输的女孩怎么会这般不禁打。可等它刚走到流彩面前,便被瞬间跳起的对方握住一条腿,直接扯倒。随后流彩便一跃而起跳到它的身上,几拳打下,让得座灵童子变回了如今的少年模样。
  流彩一边出拳,嘴里也一直喋喋不休:“你敢算你老娘?老娘算计死你!等我父亲从天上大胜归来,我一定要让他允许我将你带去宗里,让人废了你的一身境界,把你四肢砍断,成为人们逗弄的宠物!”
  这些恶毒心思流彩一直隐藏的极好,从不与人说。所以经过心中的不断“发酵”,已
  经让她变为了很阴暗的人。再加上她手中所握着的权利,正是监督宗内子弟言行。这一来一去,见惯了龌龊之事的流彩,已经学会了无所不用其极。
  早年的时候,父亲对她的严苛,母亲的不闻不问,已经让她明白,在这个天下。无论是修行人还是寻常百姓,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座灵童子睁开眼睛,有些好笑的说道:“没想到流彩姑娘瞧着光鲜亮丽,可其实让人觉得可怜至极啊!!”
  随后它便震动身子,化作雷霆,远遁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