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一刀西来贺寿
王家家主耸耸肩说道:“谁知道呢?”
那伙山贼看见两人窃窃私语,便知这回想讨到钱财恐怕是没有希望了。本来他们这些年来剪径便没留下什么家底,主要是人心太善,不像是能干好这一行的。
遇到困难的他们还要倒贴钱,哪怕是家境殷实的大户人家,他们也不过取些小财,落难的人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
领头的老翁有时候也自嘲说他们便如那善财童子,净干些积阴德的好事。这辈子是指望不上大富大贵了,还得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提心吊胆。可下辈子没准就托身一个好人家,享尽荣华富贵。
只不过这些鼓励人心的话老翁是越说越少了,连饭都吃不饱,还哪有闲心想着下一世?
只见老翁哀声一叹,跟身后的几人说了几句,便要离开。
诸葛尘见状苦笑不得,从白马上下来,小步跑到老翁的身边笑着说道:“老丈不是来打劫的?”
老翁一怔,停下脚步苦笑着回答:“你这娃子这不是找死吗?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不暗自庆幸倒也罢,偏偏非要自寻死路,真当我们玉衡山没有面子?”
还真别说,即便到了这段这等地步老翁仍旧放不下面子,非要将玉衡山这么个庞然大物摆出来撑撑自己的胆气。
连诸葛尘都有所耳闻的以后的玉衡山自然实力雄厚,那是众多山贼能够这般肆无忌惮打家劫舍的靠山所在。
连玉衡山主都是山贼出身,如今仍旧做着这种勾当,他们这些底层山贼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少说话,多做事。
这可是那位山主经常放在嘴上的话,更是被山贼们奉为圭臬。每一个才入了这行的年轻人都将其看作自己的榜样,无不想要到达那样的高度。
诸葛尘故作无知的问道:“老丈是玉衡山的人?”
老翁没好意思承认,只是模棱两可的说道:“也不算是。”
就在这时王家家主骑马行来,在诸葛尘的身后传音说道:“玉衡山本就不为大衍所容,能够一直存世不外乎是那位山主确实有点实力,虽说境界不过天命,可那一身的逃命本领即便是我都有些头痛。再者朝廷也确实没肯下定决心,真要想要彻底剿灭花费的人力物力无疑是巨大的。玉衡山势力纵横交错,起码得调用精兵数万,再加上我与许石一人掠阵才有这份把握。”
或许是可怜这帮山贼,诸葛尘取出两粒碎银放在老翁的手中说道:“这两粒碎银就当是留下的买路财了,我们两人一人算一粒。”
老翁不敢相信的望着白衣少年,在思量片刻后便把那两粒对他而言同救命稻草无异的碎银推回。
经历了这么多年风霜的洗礼,他可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更何况那白衣少年笑的太假,一看便知道没安好心。
诸葛尘猜出了他的心思,无奈说道:“既然老丈这般忌惮的话,不妨就说说你们玉衡山的消息吧。我拿着两粒碎银来买,总行了吧!”
老翁试着揣摩诸葛尘的心思,几句话翻来覆去的在嘴里咂摸着,终于用震惊的语气说道:“公子难道是做官的老爷??”
诸葛尘点了点头。
“我刚才是骗您的,我们早就从良了,不然也不会出来乞讨。”老翁话锋一转,慌忙辩解。如今的大衍朝堂上本就有剿匪的声音传出,各地的山贼自然草木皆兵。
诸葛尘挑起眉毛说道:“从良了?”
瞧着面前不怒自威的少年,老翁更确信对方就是那官老爷。
随后诸葛尘便将碎银重新放在老翁的手中威胁道:“说与不说,你自己决定。反正我已经将碎银给了你,花钱办事天经地义。不过你要实在有节气就另当别论了,那样的话我会很敬重你,送你去西天时少说也要为你掬一把同情泪。”
此刻的王家家主十分不解,诸葛尘此举往小了说便是雪中送炭,往大了说那就是济世经民!可这散财童子做不成就罢了,干嘛还演上一出好戏,就为了送两粒碎银?
老翁眼观六路,本就被诸葛尘这番话吓得战战兢兢,又因为老眼昏花错把王家家主疑惑的神情看作了恫吓,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了地上。
事到如今,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说道:“这位官老爷,我刚才说的从良确实没有骗你们,而且我们这些残兵败将也并非隶属玉衡山。要是搁在几年之前尚还可以,如今人家是对我们睁眼也不瞧。没踩上几脚,都算我们烧高香了。”
诸葛尘问道:“此话怎讲啊?”
老翁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可仍旧被诸葛尘捕获。他实在饥饿难耐,便随手揪下几片绿叶,放入口中狠狠咀嚼,含糊不清的说道:“几年前我们还叫青鱼帮,那时候帮主是个刚刚步入中年的男人。他也是个修行人,而且修为很高,在江湖上应该是叫作顺运境界。虽然我们那时便干着山贼的事情,可却没有山贼作恶的心。遇到富有的便多拿一点,但绝对在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内,遇到穷苦的有时候我们还会倒贴银两。不过那时候的生活过的有滋有味,哪里如现在这般比野狗还不如!”
老翁顿了顿,似乎觉得白衣少年一定不会了解野狗的生活,便苦笑着问道:“野狗,嘿嘿,官老爷应该不会懂吧!”
哪知诸葛尘竟然说道:“当然懂了,天大地大,无处安眠。差不多就是这样。”
“正解!看来这位官老爷也是个有经历的人啊!”老翁衷心说道:“可贼老天看不惯我们过得好,便让我们大祸临头。玉衡山的山主恰巧那个时候过寿,他手下的人为了凑出一份彩礼便四处打家劫舍,实在不够了便从同为山贼的我们手里借。说是借,可谁不知道就是强取豪夺?别人喜欢逆来顺受,可我们帮主不是这样的脾气,一怒之下杀了那位非要带走我们家当的人。”
诸葛尘打断他的谈话说道:“后面的我差不多猜的出,应该是那位玉衡山山主杀了你们帮主,然后没了支撑的你们便沦落至此了吧!”
老翁点了点头。
送出了银子,还白听了一个故事,诸葛尘便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他可不准备管两伙山贼之间的闲事,江湖恩怨向来是一人事一人了。再说诸如此类的黑吃黑同他又有何等关系,真当他是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的楞头小子?
可王家家主却站在那里迟迟不动,诸葛尘不得已提醒一句:“家主该走了,早些动身便早些到达。”
王家家主没理他,反而拉住转身离开的老翁问道:“你们帮主是不是叫张乾?”
老翁点了点头,疑惑不解的说道:“你是谁,怎么知道帮主的名讳?”
王家家主回答道:“不知张乾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一个叫王龙的汉子,酒量极大,酒品不好。我怎么说这几年没见他来寻我饮酒,本以为他是去了其他地方,不曾想已经死了。”
老翁曾经从自家帮主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帮主每次提及时都神采奕奕,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王家家主手按悬挂在腰间的佩刀刀柄,自言自语道:“遇到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难不成我还会笑话你?江湖夜雨十年有余,咱们二人可是交心的兄弟。如今喝酒没处喝,兄弟没处做。也罢,玉衡山主是吧。看我现在就为你取来他的头颅,就着一壶你最喝不够的女儿红,黄泉路上走好!”
说罢他便笔直的冲上云霄,向远处掠去,那一身骤然爆发出来的气势连诸葛尘都难免咂舌。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
玉衡山主这次恐怕是拔下王家家主的一块逆鳞了。
老翁望着王家家主离去的背影,慌忙向还端坐马上的诸葛尘说道:“官老爷你快点拦下他啊,那可是玉衡山主,可不是一厢情愿能够杀掉的!”
诸葛尘连忙安慰道:“老丈放心,你从自家帮主口中听来的汉子可实在不简单呢!论身份他可是王家家主,伦修为更是竹篮打水。一个玉衡山主,杀便杀了!”
紧接着他也翻身下马,一掠而出跟在王家家主的后面。这等热闹,他说什么都要凑上一凑
玉衡山最近上上下下都忙活的不可开交。
尤其是为了今天晚上庆祝山主的寿宴,每一个人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恨不得多长两双手出来。
宽阔的大厅里井井有条的坐着近百人,都是以玉衡山为中心势力范围内有头脸的山贼统领。在送过彩礼后,他们便走进大厅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只不过这排座也有大讲究,越靠前的自然修为越高,地位越尊崇。而那位玉衡山山主自然坐在最前方,身旁两个美妇在他的双臂中撒娇,不住的用玉手向他的嘴里送些吃食。
酒过三巡,一众来参加寿宴并有幸被邀请进入大厅的人便依次起身,说些讨山主欢心的喜庆言语,大抵都是类似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吉祥话。
等到众人说完,便轮到玉衡山主做下总结了。他像往年那般起身,抖动着满脸横肉说道:“还有没有要说的了,没有我便说两句。”
“怎么没有?”一道声音自大厅外面传来,紧接着一道及其浓郁的刀气便呼啸着席卷了整个大厅:“南部王家家主,携彩礼刀气恭祝玉衡山主大寿!”
玉衡山主挑起眉毛,默不作声。
此时的王家家主站在大厅中间,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白衣少年。
只见王家家主将刀插在地上,高声说道:“礼已贺,该说些恩怨情仇了。玉衡山主麻烦你件事,要不你自尽算了,不然我还得亲自动手杀了你!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