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万军丛中

  细雨之中,诸葛尘与那持刀老汉分站在这条宫殿主道的两头,谁都没有出手试探的意思。
  老汉本就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顺运仙人,人送外号鬼刀客,一手刀法出神入化鬼魅难测,不知有多少同境修行人惨死在他的身前。
  只可惜他出身不好,运道也差,混迹江湖这么多年都没能到手一门称心功法。能修到仙人境界也算是天赋尚佳,可等到年老体衰的时候,没有功法支撑的他便如那修炼外家拳的宗师,只能吃一口年轻饭。
  不然以他的桀骜脾性,哪里会甘心委身宫墙之内充当皇家的鹰犬爪牙?
  所以他异常仇视那些年纪轻轻便小有所成的修行人,因为这类人要么出身于大世家,要么福缘深厚,都是能引得他眼红不已的。
  先前那两句与白衣少年的好言相劝不过是虚情假意,实则恨不得将其杀了泄愤。可对方一看便不是修为低俗之辈,再加上正值当打之年,他可不想因为与其打斗再折损几年的寿命。
  事情到了这份地步,老汉心中的算盘仍旧打的叮当作响。他一边想着事情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一边开口说道:“且不说公子你能否过去老汉我这一关,即便成功闯了过去又当如何?宫殿深处可还藏着几位天命,公子这般自信能够一路杀过去?”
  细雨随风,落的虽慢可仍旧打湿了诸葛尘的额发。他有些心烦,随手将斗笠摘下收入芥子中,而后抬手一道剑气阻隔细雨飘下后说道:“这份自信究竟有没有就不劳操心了,只不过你得考虑一下,这路你是让与不让?”
  老汉摇了摇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道理公子也懂吧。”
  就是没得商量呗。
  诸葛尘摊开双手,弹指将面前雨滴聚成一线。别看雨线没什么威势,可等它砸在轻敌的老汉身上时,他便晓得其中的厉害。
  可这已经晚了,就在他踉跄退步之时,诸葛尘踏着雨滴落在地上汇聚而成的股股水流栖身上前。抬手并未出剑,反倒是用上了止境山巅拳。
  这一拳去极快,根本不给老汉反应的机会。可老汉到底立身顺运境界。他抓住唯一的机会将刀横在胸口,抵挡住了这一拳,才留给了自己喘息的机会。
  不然诸葛尘的拳势会逐渐攀升,将他逼入死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回合过后,老汉慌忙调整心态,不敢再轻视对方。
  他果断出击,手中长刀在雨中划出数十道诡异的弧度。这才是鬼刀客的看家本领,看似众多刀痕中只有一道是真,可真相其实是全部为真!
  他真想看看那白衣少年该如何破了这一招,可令他大跌眼镜的是诸葛尘的双肩浮现两座高峰,逐渐向上旋转攀升后慢慢推进。近乎是摧枯拉朽的击溃了他那数十道的刀痕,
  还未等老汉反应过来再祭出刚才那招,诸葛尘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将胶柱剑抵在了他的咽喉。
  老汉吞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没想到公子不仅自信,而且有与只匹配的实力。我输的心服口服。”
  诸葛尘放下手臂,笑着说道:“不拦着我了?”
  “想拦,怎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老汉唏嘘道,似乎真的有些愧疚。可下一刻他便原形毕露,手中握着的长刀突兀的刺向诸葛尘的胸口处,而老汉则笑的狰狞:“所以说要用些谋略来取胜嘛!”
  长刀在诸葛尘胸口前面两寸的位置停下,那里有一颗珠子闪着乳白色的光泽。随着白衣少年心意微动,珠子由白转黑,一道黑白两色的光柱喷薄而出,将老汉掀翻在地。
  诸葛尘早就想到了像老汉这般狡诈如狐之辈不可能如此轻易便束手就擒,必定还藏有后手。所以他先一步于体内运转道家秘法平心静气,表面上自然看不出什么。可只要有人攻击他,那颗秘法凝聚而成的珠子便会自主攻敌。
  看着瘫倒在地混身浸湿的老汉,诸葛尘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去。他将胶柱剑搭在对方的胸口处冷漠说道:“本来你是可以活下去的,奈何你非要寻死,那我就满足你这个心愿。”
  他不给老汉开口的机会,果断一剑劈过,浩然剑气倾泻而出,将其斩成两半。
  看了一眼老汉的尸体,诸葛尘重新戴上斗笠渐行渐远,嘴里喃喃自语:“真讽刺。”
  城头上,在诸葛尘看不见的位置,一男一女并肩站立。两人尽皆穿着黑衣头戴面具,负手而立。
  那男子盯着诸葛尘的背影说道:“是个难缠的对手。”
  女子附和道:“可不是嘛,以天垒宗师的修为杀了顺运境界的鬼刀客,简直打破了我对境界的认知。哪怕鬼刀客年老体衰,实力下降不少,可那白衣少年分明就没用全力,还赢下的那么轻松。”
  男子摩擦着双掌露出笑嘻嘻的模样,他伸手揽住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肢,惹得对方娇笑连连。只不过他的笑容则逐渐凝固:“看着白衣少年的手段,应该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咱们真能拦下?若是不能,可就要跟鬼刀客共赴黄泉喽!”
  女子长相不过普通,当初能与一入江湖便化龙的男子喜结连理也饱受非议。不过她从来不理睬外人的眼光,直到两人同时步入顺运境界,外界便不敢发声讽刺。
  这些年来,两人身处这宫墙之中恩爱依旧。她最喜看他飞入云海的身姿,他最喜看她心欢时的笑意,互相百看不腻。
  女子拉起男子的小拇指,慢慢摩挲,嘴里说道:“能与夫君死在一起,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了呢!”
  凭借剑气便可遮雨的诸葛尘也不知为何,仍旧带着斗笠。
  这一路上走的比较轻松,全无甲士阻拦。其间马公子醒转,还未等开口,便再次被诸葛尘打晕。而后被他放在一块随意找来的木板上,拖在地上。
  距离那座宫殿不足百步的时候,诸葛尘停下脚步,高声说道:“跟了一路也辛苦了,都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之前城头上站着的那双男女便走上前来,正好挡住诸葛尘的去路。跟在两人身后的则是多如牛毛的甲士,有的还骑着高头大马,几欲带头冲锋将诸葛尘碾死在马蹄下。
  那男子率先开口说道:“公子神觉敏锐,怎么就发现我们俩了?”
  诸葛尘摇头不语,只是伸手点了点男子背负的那把重剑。看似一切尽在不言中,可言外之意其实是夸赞男子的剑气之盛,难以隐藏。
  男子朗声大笑说道:“公子是个爽快人,如若咱们在江湖上萍水相逢,我总该请您喝顿酒才是。只是世事难料,哪怕再对脾气如今都难免刀剑相向,最残酷的还是只能活下来一方。”
  白衣少年仍旧没有说话的意思,只不过拔出胶柱剑,屈指在其上轻轻一弹,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双男女对了个眼神,一掠而出,兵分两路向诸葛尘袭来。
  其实诸葛尘早就摸清了对方的修为,那男子修为稍高一筹,可也不过坐稳了顺运,距离窥得天命风光还差了不小的距离。而那女子更不用说,恐怕在杀力上还不及先前那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老汉。
  只不过两人似乎剑气相通,联起手来恐怕连天命仙人都能够应付一二,所以诸葛尘才不敢掉以轻心。
  以他目前心境步入顺运,可仍旧停留在天垒的修为来说,对付天命还是颇为棘手。
  好在对方不算真正的天命,只要他扛下起初的攻势,后面那双男女必然漏洞百出!
  可等到剑气扑面而至的时候,他才发觉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从天上天到天下,他也算见识了无数剑修,领略了无数剑意。这种事情向来是触类旁通,哪怕对方只是仍旧在人品三境不断徘徊的底层游侠。
  堪称绝妙的剑气他见过太多,可像面前汹涌而至的剑气这般驳杂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剑修大多心性高傲,莫说在自己的剑意中融入他人的想法。哪怕像诸葛尘这种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都是少之又少。
  所以白衣少年才忍不住问道:“你们二人真是剑修?”
  回答他的不过是剑气罢了。
  也就是在这时,甲士与骑军开始动身,在剑气的掩护中毫不畏死的向诸葛尘冲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这之前宰相可是许诺道摘掉那少年人头者,赏千金,赐豪宅!这足够让这帮本就是亡命之徒的甲士疯狂,不要命似的一波波涌来。
  诸葛尘心中本来对这些奉命行事的人并无杀意,可他本就不多的耐心却在这次次冲锋中被彻底消磨干净。
  他打定主意不再顾及他们的死活,便一声怒吼将周围的人震开,而后便是青色的浩然剑气以他为中心扩散。从天上看去,像极了石沉湖面引起的层层涟漪。
  剑气如脱缰野马般肆意横行,收割着甲士的性命,惨叫声伴着骏马嘶吼在诸葛尘的耳畔显得格外动听。他抬手又是一道剑气而出,犹如蛟龙出海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路。
  可就在这时,他身后一位本该死在剑气下的甲士突然起身,一剑洞穿了白衣少年的后心。
  遭此重击的诸葛尘无力的向天抓了抓,瘫倒在地。
  那一双男女见到此人无比恭敬,纷纷低头说道:“恭迎统领!”
  那甲士将手伸出,就着小雨洗净血污,便扔掉了那把给予诸葛尘致命一击的长剑。
  他清清喉咙,冷漠说道:“真是废物,杀一个小小天垒也需要大费周章。等下叫人来将这里打扫干净,这般污浊,别影响了皇上的心情。”
  男子连连称是,丝毫不敢出言反驳。
  就在这时,三人身后响起一道声音:“连阎王都收不走老子的性命,就凭你一个天命能够做到?!”
  诸葛尘手拄胶柱剑,捂着胸口从地上踉跄爬起。他随手接了一口雨水喝掉,便高声喊道:“王家家主,老子让人合伙欺负了,你快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