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旧痕 下
罗姨娘呜咽道:“我记得、我记得他说叫他张平国,仁美堂的太医,好像是万年人。”
“他长什么样呢?”
她回忆道:“四十来岁,好长一把胡子,鼻梁长着颗黑痣。”
菀昭听后追问:“那太医是谁请来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府里按规矩请的大夫。后来又来个太医,说他开错了方,可那也无从查问了。”
“为什么无从查问?”
“那个张太医并不擅长治妇科,更不懂如何保胎。那天只剩他了,才硬着头皮上的。”
菀昭脱口而出,“怎么可能?那以前为你看诊的太医呢?他不可能没留下医案脉案吧?”
“这,那个只来了几次,每次都草草开了个方。我吃着也没见难受。”罗姨娘闭目回想。
菀昭是经历过的,只问:“孕中饮食如何?”
“喜欢清淡的,也常吃虾蟹蚌之类的。说是吃了这个,生下来的孩子能健壮。”
“什么?”
“怎么?莫非”罗姨娘心凉了半截。
菀昭说:“那些东西寒凉,不利于保养。”
罗姨娘眼泪盈眶,“当时我就怀疑了,只是我没想到她们合起伙来撺掇我吃。”
“她们?是那三位姨娘吗?”
她悲戚地说:“八成是林姨娘那个老毒妇带头怂恿的,其余俩更见不得我好,所以便顺了她的话。”
“林姨娘。当时我看她还是个慈善的人,虽然话少些但还像个好人。”
罗姨娘泣不成声,“你是不知道她,她不止一次派她的婢子素云作践我和祥云。”
菀昭忙问:“我又听不懂了,怎么一个丫鬟还敢惹你?”
“我本为赖都买来服侍太太的,好不容易混的好了。可没想到,因他多看了几眼,太太好性儿就把我舍了他。”
菀昭直叹她可怜,“那后来呢?”
“三个姨娘都是良家女,但我是入了贱籍的人,父母兄弟不知道流放到哪去了,又没有亲朋好友,翻不了身。我只想有日能平平安安的活着,谁料她们看我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她握着她的手,“没事,等你养好了身子,什么事都没了。”
罗姨娘自顾自的说:“素云仗着是太太的人,常常克扣我的东西。朝云呢,还冷嘲热讽,一个劲打压我。也就是岫云能给个好脸,看我们可怜,冷眼过去罢了。我忍气吞声也换不了安定。直到我有了孩子,对,孩子。有了孩子或许就能过上我所期望的生活了吧,再也不用去看别人的白眼了。”
菀昭心里愈发痛哭,她何尝不想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但总有人来打搅她的生活,把她往死路上逼。
“她们都傻了眼,又带着怨恨地盯着我。这回她们无法再折辱我了。我只抱着这样的心,一日日活着。可没想到,因一句不经意的劝言,就着了她们的道。也是我鬼迷了心窍,连话里的真伪都分辨不出了。”
菀昭流下泪,“您别这么想,做母亲都希望自己家孩子好,只是不想被奸人下了毒手。”
“只能怪我太蠢,人低贱,见识又少。加上自持年轻,所以从来不事保养,孩子去了就是怪我太笨拙。”罗姨娘自责道。
“姨娘别说了,越想越伤心,不如不去想。”
“但我想不通,我和林姨娘素无大仇,她为何下了死手?先出了损伤身体的阴招,又派了张平国那个庸医,做法狠辣,凭她个家奴生的种,不可能做出来。”在其言语中,似乎已猜到谁是真凶了。
菀昭猜是周夫人所为,所以故意说:“是她家人挑唆的?”
“姑娘是不知道的,所以,自然也不会扯到她身上。”
“是谁?这么大胆?”
罗姨娘愤恨道:“多半是主母的意思。”
“啊?”
“她人前假慈悲,人后真刀剑。明是佛口菩萨心肠,暗里不知道使什么坏呢?”罗姨娘又恨又气道。
菀昭故作震惊,“你,你这么说,让我如何?她是我伯母啊。”
她知道自己的半条活路被封死了,索性不要自己的老脸,也要和周夫人斗个你死我活。
“她?她的柔肠你也见识过了。她把林姨娘的外甥女弄到您身边,每日盯着你。长清观后姑娘大病了一场,不是因为乍生了怪病,而是有人伙同长清观的尹道姑做法害你。”
“做法?祈福便了巫蛊?”
“尹道姑趁着给靖娘送寄名符时,到了林姨娘那去。我还看到她给了她包东西,还提到什么符啊,纸人啊。商议的定不是好的事。”罗姨娘说。
“这,那道姑真是歹毒。”
菀昭心里描补事情如何,心里已有办法。
“更有呢,是太太请尹道姑进府的,她虽没说一句话,但我敢肯定是她出谋划策的。”
菀昭只说:“仅凭这个,说明不了什么。纵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着实查不到伯母头上。”
罗氏一听,泪如那断了线的珠子。
“唉,你怎么不明白呢,本来你们就不是嫡亲的伯母和侄女,她见你管了园子,更不会待见你。在我做使女的时候,太太还说过她想搬进园子去的话。”
“搬进去?”
罗姨娘总算止住了泪,“她一直想发个横财,就看上了怡园这么个天赐的宝地。先前她还和尚书说,要送你进宫,之后怡园就给尚书来管。”
菀昭心里暗暗冷笑,“太太纵有不是,也是林姨娘心怀鬼胎。我看这样吧,等找到了尹道姑,当面问罪,到时候乾坤自有定数,是非摆在众人眼前。”
罗氏深知周夫人城府之深,此等小事不能撼动她分毫,就不提这个了。
“林姨娘,那个老毒妇,怕是不会那么轻易认罪。不过,倘若事实摆在眼前,她定是脱不了罪。”罗姨娘咽下这口气,“恳请姑娘替我那苦命的孩子报仇,将真凶绳之以法。”
菀昭淡淡地说:“我尽力而为,希望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