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景深 上
菀昭已描眉大妆,着罗裙,装扮是从容庄重。“快走吧,还急着给老太太拜寿。”
她携了湘兰和清蘅两个丫头,齐为老夫人拜寿。
老夫人坐于屏风榻上,一身华服,端的是贵不可言。
“祝老太太福寿安泰。”
不一会儿,就有各府派遣使者来为越国太夫人祝寿。越国府已然落魄,太夫人七旬之庆,只延请亲友,但就是这样合族中,也有人推托不来的。于是这场寿宴,便沦为普普通通的家宴。
这还是好些的了,按往年,太夫人的寿宴都被小辈一饭带过了,能送寿礼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怡园乃是兴化坊中门可罗雀之地,门庭紧闭,内外两相隔。能记住这个日子的人,也不过是寥寥数人矣。
来的大多是冯家、刘家、韩家的人,都是相熟的亲戚。更不见外客,能见到一两个外人全是赖着户部尚书冯坚的脸面。只是尚书本人不来,仅托了夫人周氏拜寿。
冯坚自幼养在刘老夫人身边,却不和老夫人亲近。他少时还能尊敬大母几分,等冯滔一死,本性便暴露了。他只尊生母,不尊大母,所以一等爹伸腿去了,便弄得鸡犬不宁。若不是老太太拿礼义弹压着,他早将怡园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些家丑被瞒得紧实,菀昭也只听下人无意中聊到。
这场宴席冷冷清清,不见有人谈笑,仅仅是一片寂静。
等开宴了,她也没见到表哥表嫂。后来问了琳琅才知道,因房夫人染了病症,他们二人怕老太太沾上病气,于是都不能来了。
菀昭索然无味,也只能勉强熬过去了。
晌午用过饭食,宾客便散了。
“不去陪太夫人,怎么在这发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揶揄别人。
其实菀昭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只是无心理会他罢了。
“这丫头是着了魔吗?连我都不见了?”裴绪笑道.
菀昭只道:“我觉得有些冷清罢了。”
裴绪笑盈盈地道:“冷清?人挺多的啊。该不会是觉得那饭菜做的不香?”
“哪有?我是觉得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偏凑来了。”菀昭的下半句,分明就是讽刺裴绪的。
裴绪只道:“好,我不该来,我走,行吧。”
他说走,菀昭倒是舍不得了,“别,我求你办的事,你还没有个交代呢。”
裴绪懊恼,又乏味地道:“不就是找个姓张的大夫吗?那个叫张平国的?人我都帮你拿住了,现在正在万年县衙里关着呢。”
菀昭惊讶,“这么快?”
“是啊,托了人,自然好办事。”
她微微笑着,“谢谢。”
“总算给了个笑脸,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像刚才那般和我说话。”裴绪本来兴致挺高的,让她这一弄便乏味的很了。
“我近来没件事顺心的,好像有人处处给我使绊子。”虽没人敢在明面闹事,但暗暗觉得不顺。
裴绪耸耸肩,“谁会对你个姑娘家做什么?”
菀昭只摇摇头,“许是错觉吧。”
“本来我是要见尚书请安的,可是又扑了个空。上回我连韩大将军都见到了,却屡屡不见冯尚书,怕是我无缘啊。”裴绪话说得不假,他在怡园可是一次也遇到冯坚。
“别说是你,就是我,就是老太太,也鲜少见到他。一年能见一二回就是知足了。”菀昭这一世,只在笄礼见到他的人了,可事后连句话都没说上。反倒是周夫人,自打那以后老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不知为何,裴绪突然嗤笑着。
“你笑什么?”
“笑你不知这里的文章。见有见的亲,不见也有不见的亲。”
“别说这个了。我倒是想问问那郭氏案。”
裴绪略显惊诧,“姑娘家听这个,还是算了吧。再说了,里面也没什么意思。”
“莫非里面又出了什么故事?”
他拗不过她,只得道:“唉。事情棘手,不过又不是我管,因此我知道的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来的。郭宝义倒是无事,不过郭明达前几天死在了民宅里。”
裴绪没敢探问这事的底细,不过他相信杨素能办成事,而且还能办得合乎太子心意。
“他死了?”
裴绪觉得自己话说太多了,就不该在姑娘家跟前大谈案子,于是忙说:“嗯,线索断了,犹如一首好曲子戛然而止。”
“那郭家兄弟,若我没猜错的话,那是郭太后的族人吧。”
菀昭虽记不住全部的皇亲国戚,但是重要的都知晓一二。
“是啊,不过郭家不过是这里面的陪衬。大的还在后面呢。问题更大的是大理寺和户部,而且大的就在户部。”
菀昭不寒而栗,“你该不会指的就是我那伯父吧。”
却见他扭过头,“冯尚书他与这事有没有关系,我一点也不清楚。”
“你,”菀昭知道这回待他偏冷,所以话立即和软些。“你就告诉我吧。”
裴绪刚是故意气她的,所以目的一到,就嬉笑道:“目前为止,还没有。”
从冯坚的举动来看,他的确不像是参与这事的。再说了,员外郎和尚书中间差了好几级,就算是想保他,也顶多上疏求个情罢了。他是绝不可能动用府卫杀郭明达的,因为他根本没有令牌。
菀昭点点头,“嗯。”
“今日你的话这么少,是遇到难处了?”
她垂眸,“没有,只是觉得有些事,我实在想不通。但那些事郁结心间,似乎永远都解不开。”
前世的浮沉似乎离得不远了,若她不早早防备,她的亲族定会再遇上祸端。只是她很可悲,因为,她连敌人也没有找到。
“那就暂时不去想。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把自己当做一个旁观者的时候,或许就能想明白了。不过呢,也不必看得太重,该来的总会来的。”裴绪淡淡地说。
秋风乍起,菀昭觉得胳膊上凉丝丝的。“有点冷了,不如到明石院里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