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花会 上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菀昭关心道。
  湘兰摆好饭,说:“兰麝为了碗汤,和我们拌了几句嘴。”
  菀昭笑道:“丫头拌嘴不值什么。”
  “我和清蘅说了会儿话。她娘去了且又无处容身,只好和白姨住。我看不过给了她缗钱,她也好度日啊。”湘兰爽快地说。
  她放下筷子,暗想当日和嫂子作别的景象。
  “清蘅说,是有人给画黛送了东西。”
  “伯母那边的?应是她舅母遣人送的。”
  湘兰又说:“我从白姨那拿了保心丸,姑娘等饭后就服了吧。”
  “数你心细。”菀昭爱道:“难受了一场,醒来却觉得自己心口的那股滞气已经散去了。不疼也不闷了。”
  “当真?我原想着请安夫人来,听您这么一说,更该请她看看了。万一时好时坏的,没及时去了根,那多不好啊。”
  “你找个使女去请就行了,我吃完饭想看会儿书,让她午后再来吧。”
  湘兰端茶给她漱口,“今儿周姑娘和二姑娘都来了,您不妨去看看。”
  “也好,闷在屋里倒生了闷病。”
  菀昭叫湘兰取了玉炉,“甭管金炉、银薰的,都不比这玉的好。焚后的馥气不见得腻。”
  “之前也不见姑娘焚几次,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她淡淡笑道:“昨儿我品着它,品着、品着忽地想通了,所以觉得极好。”
  湘兰迎笑道:“有那么好?姑娘莫不是笑话我没见过世面。”
  “没见过世面的还有我。”
  靖娘探头,逗人一笑。
  “上学的日子,怎么跑到我这了?”
  她只要不上学撒欢,“先生告了假,特赦免了我们。”
  菀昭指着她,“你呀。唉,周姐姐呢?快把她请进来吧。”
  蕙妍当自己是外人,不敢进里间来,直到主人请了才进去。
  “周姐姐,好坐。”
  蕙妍憨态可掬,“谢谢。”
  “老夫人说要赏芍药花呢,特让我们来请你。”靖娘笑道。
  菀昭笑岔了气,“芍药?眼下早该败了,不会是有人糊你这傻子吧。”
  “姑娘莫笑了。那芍药是赖都进献的,特地找老花匠栽培的。”蕙妍耐心解释。
  “管家有心了。”
  盆景摆在老夫人院中。十来盆芍药团花簇簇,红绿相间。
  老夫人慈祥地笑道:“到底是培植的好,比四月开的更好呢。”
  赖都媳妇在旁尽心服侍着,像那会客的东道。
  “折枝簪到头上,显得你愈发像个女先生了。”靖娘为菀昭戴花。
  菀昭追着她,“芍药是花中宰相,最配你丰姿冶丽。我也给你戴朵,希望家里出个女相公了。”
  “她们两个嬉笑去了,倒把老夫人晾在这了。周姑娘你就给老夫人簪花吧。”
  琳琅托着花盘,供她挑选。
  蕙妍只选极富极贵的芍药花并执镜照着,道:“您看,多好看啊。”
  “是啊。只不过两个丫头,可恶。待会儿也闹她们去。”老夫人慈爱道。
  赖都媳妇又给了每人每支纱花,“姑娘们戴着玩吧,现教人堆的,没几个钱。”
  菀昭端详手里的纱花,忽地想起那天皇后送的绢花。
  “我记得姑娘有朵绢花,却没见她戴过。”琳琅偶然间提起。
  老夫人笑道:“她素来不喜欢妆扮自己,给她,她也不戴。反而白费了心思送。”
  “琳琅要想戴,我把大罗花赏给你就是了。”
  她忍着笑,道:“不是说靖娘是女相公吗?你送她就好了。”
  “花我肯定收,姐姐肯送吗?”
  菀昭瞪她一眼,“你跪下求我,我就送。”
  蕙妍心道:“冯姑娘可真厉害。”
  “怕了,怕了。”靖娘不敢再捉弄她了。
  周蕙妍只好奇大罗花的来历,私下问了琳琅。才得知原那大罗花是去年花朝时圣人赏的,更因举世无双格外珍惜。
  菀昭没说话,心里暗忖那绢花的事。
  绢花似有意却实为无意,到底不如大罗花的意蕴。有意无意,背后都是权度。只不过她自己已定了终身,再想真假有无之事一点用都没有。
  “七娘,你来给老夫人讲个故事听吧。”琳琅推她上前。
  赖都媳妇只管奉茶,竟如个木头人般杵着。
  夏七娘举足无措,“我粗苯,不过讲几个和合圆满的故事罢了。”
  靖娘脱口而出:“你就讲上次那个没讲完的故事罢了。”
  她上回讲的是个风月故事,在这讲就是不分场面了。
  菀昭素知老夫人不喜欢这些,“又是才子佳人,你听了能有十来遍了。”
  “她喜欢听,你就讲吧。”老夫人说。
  “从前大将军养了个俊秀郎子,姿容世无双,更是饱读诗书。等郎到了婚配的年龄。大将军择了位州官的姑娘。”
  老夫人猜道:“那姑娘定是出落的跟美人似。”
  夏七娘笑道:“不是,那姑娘反而长得不美。郎娶了她后,因她容貌普通,又少才情,闹了好长时间。”
  “怎么和之前说的差那么多?”靖娘嘀咕道。
  老夫人笑问:“那接下来呢”?
  “大将军见他失落,苦心思劝说:‘你既娶了她,就得担起丈夫的责任,你不是最瞧不起始乱终弃的吗?若你任性休了她,那和他们也就没什么分别了。’郎原本赌气的,听了这话没几天就想通了。之后自然是和和美美了。”夏七娘笑道。
  老夫人鼓掌,说:“这个故事好!我看比那些才子佳人的事要好。”
  靖娘索然无趣,“没意思,一点趣儿都没有。”
  菀昭笑她痴,“傻子,你没听懂,我可听明白了。”
  蕙妍只看着老夫人,默不作声。
  “你们是没经历过的,不知道这里面的意思。”老夫人又说:“外面讲的那些才子佳人。这个才子呢,要么是大家子,要么是大家的没落儿孙。生得丰神俊朗,仪表不凡,讲故事的恨不得贴词到他脸上。譬如貌比潘安,好看的能让全城的人掷果盈车;才比子建,脱口便出七步诗。”
  靖娘刚刚还没兴致,这回目光炯炯,直等着下一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