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命数 上

  萧韶被缠了半天,最后在冯湛的耳边说了几句才得脱身。
  到了他们喝酒的时候,内眷先回去了,有些亲戚随老夫人去了西院吃茶了。菀昭在边上瞧着,反正无事可做了。
  冯湛听了似乎颇为开心,叫人击鼓催花助兴。球来香袖依稀暖,酒凸觥心泛艳光。饮妓脸似花含露,“酒令如军令,谁违了我的令。可是要受罚的。”
  “先唱支曲子,给我们解闷吧。”狄霄举起酒杯。
  “你不遵令,先罚你一盅酒。”饮妓斟满酒,“罚你就罚你,不分尊卑。”
  狄霄笑道:“喝酒喝嘛。”
  “他耍泼,再罚他几杯。”王庆之和其他的公子哥连连劝道。
  “你们想滥饮酒,我可没好酒伺候你们。想喝,自己去找酒。”饮妓冷言。
  击了一阵鼓,她又冷笑道:“法一令为酒,你先来。”她头一个点的就是裴绪。“或诗或词或经史子集,你能说出便好。”
  “若我说的不好,岂不是等人家笑话吗?非得来捉弄我。”裴绪撒手不干了。
  饮妓笑道:“醉不死你,说的好坏,不都是喝酒吗?”
  “也好,那我就说吧。”他笑道。
  “舍人可是鼎元,还怕做个诗词什么的吗?再说,酒令什么,引前人的话说,谁还能说什么不成。”王庆之先敬了杯酒。
  “迟日游江畔。”
  流觞曲水是典故,也与击鼓催花有关。
  “玉盏金尊醉春风。”
  李白诗作“丝管醉春风。”
  “连道美酒送生涯。”
  取杜甫诗“应须美酒送生涯。”
  “千日醉不醒,”
  唐太宗李世民之句。
  “独卧花间复清梦。”
  取《月下独酌》之意。
  “迟日游江畔,玉盏金尊醉春风,连道美酒送生涯。千日醉不醒,独卧花间复清梦。”菀昭默念了一遍,感觉不太顺。倘若千日醉不醒,改作愿醉不愿醒,估计会好点。
  裴绪慢悠悠地说完了,“不善饮酒,先干为敬。”
  饮妓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暂且饶你。”
  她听完裴绪所作的,就偷摸溜走了。反正那些王孙公子的游戏,与她无干。倒是那个萧韶,从酒令开始就不见了。
  反而是画黛,从刚行令,她便守在一边。
  “画黛,你可见到萧韶?”
  “您在说谁?”画黛不知她所指谁,“名帖上无此人。”
  菀昭淡淡地说:“估计是哥哥自作主张加上去的,难怪我不知道他。”
  “刚有个清秀男子说去吹吹风,醒醒酒,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那个萧韶?”画黛说。
  “一身深青袍的?”她问,
  “是。”
  那就是他没错了,整个宴席上没几人穿深青色。
  “往哪边去了?”
  “他穿过门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到湖边去了。”
  “你先看着,有谁醉了,就扶到里间去,备好了醒酒汤。这些人都金贵的很,别出洋相教人责骂了。”也不忘叮嘱她。“告诉流丹,他们带的小厮也一一照顾好,支钱赏他们。”
  话说的极快,顾不上继续教她,菀昭就快步走到湖边。
  “我等你很久了。”
  湖边的男子专注喂鱼,甚至不多看她一眼。他好像已经胸有成竹了。
  “你,认识我?”菀昭犹犹豫豫地张口,隐隐约约猜测到他和那夜梦中的黑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我们还见过不止一次。”萧韶把袋子里的鱼食全都丢下去,湖里的鱼从各处聚集起来,把食物四下分了。
  “博士认识我?我倒是没什么印象。”她诧异地问。
  萧韶好像在回忆过往,“当然,我还见过小的时候的你。玉雪可爱的娃娃,老喜欢玩珠子。”
  她照旧没印象,“你是外公的友人?”
  “算是吧,我以前曾经依附于他。不过可惜之前我只见过你两面,你当然不认得我了。”萧韶微微一笑。
  “原来您是家中老友了,真是我疏忽了。”菀昭蹙额苦笑。
  他好像被逗笑了,“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无尽的相似处。”
  梦里那个黑影深情地说:“哪怕只有那么一点血,哪怕一丝丝,我也不会认错的。”他甚至滴落泪水,流到她的脸颊上。
  “啊!”菀昭忽地想起梦中人。“你到底是谁?”
  “我啊,是那个让你重新来过的人。”他嗤笑道。
  重新来过,梦中的黑影并没说过这样的话。
  但他说了:“为的是改命。”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的话。
  “改命。”菀昭吐出了这两个字,“为的是改命吧。”
  “你说的没错。”萧韶的笑容仿佛春日暖阳,灿烂又明媚。
  菀昭却说:“不,你不是,你只是个术士。”
  “哦?为什么突然怀疑我,刚才你还半信半疑的。”萧韶似乎在消磨她的心。
  “梦里的那个人是韩家的,而你只是供职于太史的方士。还有你是观测天文的人,而不是斡旋于官场的人。”菀昭咬死她的疑点。
  萧韶笑道:“你说的没错,不过有一个你说错了,我也是通谋算的人。”
  “你和那个黑影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甚至可以说未曾谋面过。”他淡淡地说,好像此事彻底与他无关。
  菀昭眼神坚毅,“不会的,你一定知道什么。”
  “知道的,都是我自己算出来的。别忘了,我可是百算百中,卜卦相面从没失过手。”他把袋子收了,拍掉手上的碎屑。“只是开个玩笑,至于那么认真吗?姑娘家别气势汹汹的质问人。”
  “你,”菀昭气得背过气,“看你运筹帷幄的模样,怎么可能不知道?”
  “哈哈哈,”他好像听到最好的笑话,“出言逗你一下,别认真啊。”他忙收敛了,整了整仪容。先清了清嗓子,“咳咳,你有什么问的,我能帮你算。”
  “算卦?”菀昭不好这个,抱着怀疑的心问:“你能算我日后的吉凶吗?”
  “这个不难,不过命数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笑道。
  “我,我想问,永麟哥哥他会怎么样?”她支支吾吾地问。
  “好啊,你等等。”他卖关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