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玉奴

  浅春、染夏领来一拨人在门外候着,直等婆子出来叫他们才进去。但也只是先叫了些人,外面还排列了不知多少人。
  待他们见礼后,菀昭挨个盯着看,也没有画黛的踪迹,心里暗自失望。
  周夫人提前筛过了,来的人都是礼仪周全的。菀昭估摸着她是准备把这些人派给老太太一拨,再派个她一拨。
  教人点了名,只当是老夫人过目了。
  “个个是好的。”老祖母笑道。
  周夫人跟前的婆子笑道:“老夫人看他们好是他们的造化,我看您先挑几个好的。满意就留下,不满意就打发了。谁还能说什么不成?”这话教她说的好生随意,不是有点面子的人还真不敢当着太夫人的面如此说。
  菀昭认了好半天,还想不起来她叫什么。
  “断然不行,真要是不好被我训了,岂不是伤了媳妇的心?”老夫人爽朗地笑了。
  周夫人淡淡笑了,也不说什么,尽可能拣合她心意的话说。
  这时菀昭和蕙妍坐一块,便悄声问:“蕙妍姐姐,伯母旁边的婆子是谁?”
  “嗳,那是靖娘的乳母段大娘,也是周夫人从母家带来的家婢。”蕙妍细声道。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她。”菀昭噘嘴。
  以前她偷跑到靖娘那儿玩,被那老货给拦下了。先说一堆好话当好言相劝,后又搬出周夫人来吓唬她,只差没叫人把她撵出去。
  平日里也没见她待靖娘有多好,一有空子就跑到夫人那巴结。菀昭见了她,除了赏点喝酒钱,便一刻也不多留了,免得她碎嘴说什么。
  “姑娘的乳母,终究是有些体面的婆子。”蕙妍笑着安慰她。
  凡是豪门显户的老仆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光小的会尊敬的,宅子里的主子们也会敬几分了。日子长了,就开始目中无人了。而那些乳母更甚,仗着郎君、丫头吃上几个月奶,就以为自己可以在宅门里横行了。
  “倒也不是怎么地了,只是和她不熟。”菀昭说。
  段大娘献笑着,“老夫人是上了春秋的人,身边该找人随时伺候着。”
  周夫人劝道:“我看前面几个还好,教他们去伺候老夫人吧。”
  “嗳呦,你们啊,净会为我操心。”老夫人只道从了他们,教琳琅领下去了。
  菀昭不解周夫人为何这么急着给祖母添仆妇,但终归是豪族,一口气添上十来个人也不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又点了几个人,等他们遴选。
  “玉奴,你看他们怎么样?”周夫人说。
  本以为这小名旁边的人皆忘了,谁料竟被人重提起了两次。
  菀昭笑道:“他们都好,可侄儿是小辈,现在应等长辈们挑完了再到我。”
  尚贤使能、贵贱有等、亲疏有分、长幼有序是君子之道,而《女论语》中更教凡为女子,当知礼数。
  老夫人让周夫人和苏夫人挑了几个人,周夫人没说什么,倒是苏夫人推辞了几次,到最后连蕙妍、菀昭都劝了才勉强受了恩。她受了这次,心里过意不去,便看着周夫人。
  “你身子不好,请医问药都要寻人,只管用着就罢。”周夫人笑道。
  苏夫人很不好意思,再三谢过才坐下。
  老夫人也给二哥哥韩祯留了些奴婢,让人记录在册送到东院去了。菀昭才发觉,今天这里少了个人,即是韩祯的夫人房氏。菀昭之前常见她,和她关系甚好。
  “表嫂今日怎么没来?”菀昭问。
  “她回娘家看看,听说她母亲身体有恙。”老夫人叹一声。
  菀昭见状,便不问了。
  她看周夫人身边的小媳妇不掺和进来,刚想提起她,她早已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菀昭见她这么怕周氏,也不好叫她。
  “蕙妍姐姐好像只有个乔儿在侧。”菀昭在老祖母耳边提醒一句。
  老夫人素来喜欢年轻女孩子,便爽快地让段婆子叫几个人伺候了。什么贴身的丫头,什么收拾器物的婆子,什么洒扫的小厮,直到老夫人满意了才是。
  蕙妍谢过了周围的人,便向菀昭说:“竟不想让你最后挑剩下的了,要不从我那些人里选出一些?”
  菀昭哪里会答应她,找话婉拒了。
  老夫人笑道:“她哪里会依你,只道把外面的全给她就行。”
  “老太太说笑了,您哪里肯让千金拣别人挑剩下的用啊。”段大娘笑道。
  周夫人说:“我看你们这些人,怕是早就备好了。”
  果不其然,最后进来的人比前面给老祖母的还出色。大约调教半年才能出来这么规规矩矩的奴婢。
  点名时,已经临近黄昏。菀昭乏困了,眼皮松了很多。胳膊肘靠着扶手,琳琅这时已经回来了,见她快斜倒在那,就找人沏了菊花茶。
  “姑娘,茶来了。”
  菀昭闻了茶香,清醒几分,呷了茶后才认了自己的仆役、丫鬟。
  老夫人高兴留大伙用了晚膳,独今日人多。又叫来了其他人,非得要阖家团聚才好。冯府的爷们也被叫来,凑在一起,门庭若市。红烛灼烧,安息香迷人,菀昭好久没见这样了,喜不自胜。
  菀昭、蕙妍、姨娘、苏夫人、周夫人等亲自为老夫人敬茶、上菜、盛饭,等到一切事毕,方才各自敬各自去了。爷们为宾客奉茶,以表恭敬之意。如此排场竟井然有序,不差一星半点儿。
  筵席中间,靖娘跑回来了,周夫人也没诘责她偷跑出去。只让奶娘带她赶紧换了衣服过来。那姑娘当然老实不了,又小跑回来了。她刚来就毛手毛脚地把茶弄洒了,老夫人爱也是的怪了一句,便叫人给她上热酒。
  人比往常多了不知多少,也欢乐异常。
  见此情形,菀昭心里突然别扭,喝了几杯酒后仍是难受。好像胸口压着一口气。她嫌屋里闷热,借口跑了出去。
  场面浩大,外面也摆了桌,她拿了酒偷坐到后面没人的地方。
  有个人到她边上,“嗳,小小年纪怎么喝起闷酒了?”
  菀昭没听他说话,自顾自的吃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