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将军归来 第十八章 兵家狡诈

  “啊?”萧樯见这人如此,干脆死缠烂打,“哎呀……小娘子,你面慈心善,替我兄长看一下吧,慈悲为怀……”
  说罢还掐了十六一把,十六也夸张的演着。
  木一看着这二人,觉得有些丢人,干脆闭眼不看。
  “排队。”白衣女子并无让步。
  萧樯见她如此,也未争执,只是佯装向前一倒伸手想去拽她的面纱,刚要触到,只见剑光一闪。
  “咝——”萧樯将被剑擦破的手指含在嘴里,十六也一惊,连忙去看她有没有什么事。
  此时木一正持剑与出剑的人对峙的,若不是他耳朵听见了拔剑的动静,可能此时萧樯的右手掌已经飞出去了。
  “大夫这是何意。”萧樯冷笑。
  “鬼市,自有鬼市的规矩,还望三位……公子自重。”白衣女子刻意把“公子”二字咬的极重。
  最后是思冥先收的剑,萧樯也把十六扶起排回了方才的位置,用眼神给木一道了声谢谢。
  第二个诊病的人,从他们仨一进来开始就一直在吃,看着那人那么大的馒头一口一个的往嘴里送,木一瞥了萧樯一眼。
  萧樯瞪回去,“你什么意思。”
  “大夫……我儿不知道何时得了这种怪病啊,哎呀别吃了!天天吃!给烦死了!家都要给他吃没了!哎我叫你别吃了!”
  病人旁边站着一个美妇人,说这病人是她儿子,但怎么都看着不像,扯着一副尖嗓边说边责骂那病人。病人另一旁则站着一个老妇,生怕他饿着似的一直在给他喂馒头。
  说来奇怪,从三人一到,这病人就已经吃完两屉大概三十个大馒头了,还在吃,关键这人体格还十分瘦小,仿佛那美妇人一巴掌就能把他拍碎似的。
  “最多能吃多少?”
  “最多?哎哟,在家要是不拴起来跑出去庄稼都能给你吃光了去!除了睡觉便在吃,不吃便鬼叫!你说恼不恼!烦死了都!”
  “近日有没有吃什么野味?”白衣女子问那病人。
  “野味?不吃,他平时挑的很,自他妈死……自家中一位故人去世后他便只吃斋食,不食肉,哪来的野味吃!”
  “近日有没有吃什么野味?”白衣女子依然对着那病人道。
  美妇人翻了个白眼,那病人倒是停了下来,嚎啕大哭,尽发出一阵鬼叫。
  那白衣女子趁病人张着嘴,马上燃了柱香悬在病人口中。那病人突然嗓子一阵翻滚,侧头对着那美妇人一吐,尽吐出一大摊泥水似的东西。
  那美妇人刚想发作,突然瞥到什么东西,尖叫着昏了过去。
  那哪是一摊泥水,那分明是一堆缠绕在一起了的腹虫!
  萧樯一阵恶心,用手遮着眼睛,她以前听她阿娘说过,有一种腹虫,唤作食饕,常寄生凉性野物之中,如若生食了那野物,这食饕便会在腹中泛滥……但是阿娘也说,治此病制香极难,错一味药,都有可能把食饕熏进心肺之中去。
  看来这白衣女子,果然不是个半吊子。
  第三人倒稍微好些,萧樯看着看着便抱着柱子睡着了,十六摇醒她时,白衣女子都已帮第一位病人施完针了。
  轮到萧樯他们时,已无其他人了,屋里只剩萧樯三人,白衣女子,还有方才那个被她唤作思冥的女子。
  萧樯连忙把十六扶过去,伸手便去扯十六的裤腿,吓得十六一惊。
  十六原以为只是来配合萧樯演演戏,没想到萧樯真要给自己看腿疾,他正不知所措。
  这腿疾已有些年月,他们二人去过许多地方,都说没办法解毒,现在那毒已从脚掌蔓延至腿根,很多大夫一来便说要将十六这条腿锯掉,否则,若毒上了身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可十六怎会愿意?他怎会是那种甘愿坐在轮椅上平静的度过一生?
  其实十六早已放弃。
  他心态极好,想着能活一天便是一天了。他想把本领全都交给兄弟们,这样日后还要上战场的话有些本领自然能御敌和保命……
  其实他也有些小贪心,所以他一从战场回来就请了职位,每天起早贪黑,虽然他从不说,但是萧樯知道这是他在以自己的一种方式延续自己的生命。
  但是萧樯不知道的是,十六还有一些大贪心,那便是他想替故去的萧崇営老将军守好她,想看她总有一日放下所有的怨念,看她披着红色霞冠、嫁给她心中的如意郎君。
  这是故去的萧家人,最想看却看不到的事情,所以他,一定要替萧樯寻到最好的归宿。
  “萧二……”
  可惜十六眼里的一片深情被萧樯无视了。
  “大夫,我兄长中了一种奇怪的毒,我带他四处求医,皆无果,打听到此处有位济世神医,便贸然前来了,若有不周,也请多多担待……只是,敢问姑娘芳名?芳龄几许?何方人士?师承哪位仙人?”
  全场人汗颜。
  “何地入毒?”白衣女子只问十六。
  “南夷。”
  “南夷人士?”
  “途经此处。”
  萧樯见白衣女子完全无视她,便默默退回了木一身边,摇头。
  不是荣素。
  木一也猜测不出这白衣女子是谁,但是方才接了一招剑势,那人的剑法却不简单,他心中已然有了个大概。
  萧樯见木一一直瞟着站在白衣女子身边的思冥,又默默把被割了一小道口子的手指含了回去,也跟着打量了起来。
  木一见萧樯这副含着手指看人的幽怨模样,莫名有些想笑。但是,他不会。
  萧樯见思冥同林霜旖差不多高,长相……一般般吧,也算不上多好看。身材……也就那样吧。抱着剑,一副有人欠了她钱的样子,这一点倒是同木一有些像,但是这有什么好拽的,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萧樯白眼翻到一半正对上木一的眼睛,木一显然瞳孔震了一下。
  有什么好笑的,萧樯不悦。
  “鄙人医术不精,劳烦另请高明。”白衣女子欠身道。
  果然。
  十六虽心中一凉,但是脸上还是挂着一副笑。
  萧樯知道,这是十六不想萧樯太自责而已。
  萧樯同木一对视一眼。
  木一利刃出鞘抵上了思冥的颈上,萧樯点了白衣女子的穴位,匕首也架在了她的耳边,十六则慢悠悠的走过去关了门。
  “杀了我,也医不了。”白衣女子平静道。
  萧樯轻轻一笑,伸手想去揭她的面纱,她一愣,萧樯正对上她那双遮在暗处的眼睛。
  这便是萧樯与她的初遇,往后的许多年,萧樯都忘不了这双眼睛,动人心魄,乱人心智。
  萧樯笑着收了手:“姑娘不愿,自然也不敢为难,今日不是刻意刁难,只是想求姑娘帮个忙。”
  “这就是你求人的方式?”
  十六坐在一旁看热闹,他倒莫名觉得,这女子的性子有些像萧樯。
  萧樯装作没听见。
  “两个问题,你任选其一。第一个是,你可知这京都,可有女医师善使银针?”
  萧樯从掌心摊开三根银针,其中两根完全一样,这两根便是当时从荣莺柜子里拿的,另一根则不一样,是在牢中从荣莺耳后取出来的。
  白衣女子被萧樯点了穴位不能动弹,但是看到这银针,眉心还是皱了皱,她也猜出了这三人此行何意了。
  这三枚银针的主人都姓荣。
  白衣女子喉头一滞。
  这白衣女子是前些时日才入的京,单字一个月字,不过……别人都唤她——
  月奴。
  “三位,可否自报家门?”月奴谨慎问。
  萧樯瞟了一眼木一,木一没什么表情,萧樯便当他默许了。
  “在下将府萧樯,这位是我的兄长萧十六,那位大人,便是昭察府,木一木大人。”
  萧樯?月奴收回银针上的目光,看着萧樯,她自然是知道萧樯的,跟在秦相身边数日,怎会不知道萧樯呢。但其实,她早知萧樯,是另一些缘故,那便是,萧樯的母亲虞念慈是她从未见过可最受师门盛誉的虞念慈,也就是说,萧樯是月奴师姐的孩子。
  可是……月奴却有种感觉,此人并非男子啊……可是萧樯,怎么可能是女子呢?
  想罢,月奴又瞥向木一,心中一顿翻搅,怎么还有昭察府的人?秦相布局其中关键一帧便是要将她安插进昭察府,若是此番她暴露了身份,日后的行动可就麻烦了。
  原以为这萧樯,只是一员莽将,可如今看来,这萧樯果然如秦相所说,从不按套路出牌。
  呵,兵家,果然狡诈。
  “鄙人不知。”月奴答。
  月奴现在行命于秦相,虽然未见过荣家那两位,但是毕竟处于同一位主子幕下。
  萧樯瘪瘪嘴,收回银针,问:“你可知,鹤芜仙人仙迹?”
  萧樯笑着对上月奴的眼睛,将她眼里的诧异、惶恐、怀疑以及怒意尽收眼底。
  “你要寻师傅?”
  听闻第二个问题,月奴倒是淡然些,若答了这个问题便能脱身,她自然是乐意,鹤芜这人,奇就奇在,除非她想见你,否则你无论如何都寻不到她。
  月奴淡淡道,“我为何要帮你?”
  “你师父?巧了,反正你也治不好我兄长的病,你不说我便杀了你……兴许听闻你死了你师父还会去坟头看看你,如果不去,那我也办法,那就再找找吧!”
  “寂寂花时里,灯火阑珊处。”眼眸里化出一抹笑意。
  “谢了。”
  萧樯放了月奴,对着她和思冥行了个礼便往门外退去了。
  “她说那什么花里什么火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十六不解萧樯为何要这么轻易的放过那白衣女子。
  “宫里啊……”萧樯随口道。
  十六跟木一心里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