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请闭眼 7

  裂口男遍体鳞伤地回到暗无天日的密室，今天的狩猎可以说是差强人意，尽管已经预料到了警方会出动警力围捕自己，可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大阵仗。
  裂口男瘫软在密室的一隅，悄无声息间，身形逐渐缩小，巨大的口裂与畸形的利爪都消失不见了，他慢慢地变成了一个清秀的年轻人，除了满身的血迹，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将他和之前的裂口男联系到一块。
  如果劳伦斯还站在这里，就一定可以认出，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自己最器重的学生苏建辉，三个周前他还是一个正常人，现在的他却已经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未完成的利维坦细胞清液。
  今天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的女子应该是白孔雀，自己还在研究所工作的时候，曾远远地看到过她一眼，她是研究所很多男性倾慕的对象。
  但是直到今天交手之后才深切的感觉到，作为人类的她是多么的强大，如果同样给她注射一管利维坦细胞清液，恐怕轻而易举地就能将自己撕成碎片吧，还有那个突然撞出来给陈浩然挡了一记攻击的男性军人，虽然看上去很弱小，可是野兽的本能告诉苏建辉，他比白孔雀更加危险。
  最近不能再出去吃人了，苏建辉想想今天的经历就有些害怕，可是那隐藏在血液深处嗜血的本性，却时时提醒他血肉的美味，就像伊甸园里的禁果，一但触碰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本性啊，本性……
  苏建辉常常在思考，人的本性是什么。古中国有位哲人，他认为“人之初，性本善”，但苏建辉对此嗤之以鼻。
  一位学姐曾经告诉他，她始终认为“人之初，性本恶”，所以才需要教育。前半句话苏建辉从打心眼里赞同，每个人小时候都玩过蚂蚁吧，把这般渺小的生命放置于积水之中，亦或是用火焰燎烧它们的躯体，从来没有一个孩子会去思考这件事的对错，也从来没有孩子会把蝼蚁当做与自己对等的生命。这源自于孩童的无知，也是刻在人性深处最本真的恶。
  这种恶发展到最后会成为一种集体性的行为，集体性的欺凌弱小，集体性的排除异己，在历史中这被称为“十年浩劫”，在校园中，这叫“校园霸凌”。非常有幸的是，苏建辉曾经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也做过校园霸凌的发起人。
  苏建辉对于自己被霸凌的经历没有丝毫的阴影，至少他认为没有。被霸凌的原因当然是自己与旁人格格不入，或在心智上，或在行为上，所以当苏建辉以一种更聪明的姿态融入身边人的时候，新的异类就成为了他们新的霸凌对象。如你所见，苏建辉并不排斥这种本真的恶意，恰恰相反，他非常欣赏。
  教育是改变不了本性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教育无非是给本性贴上虚伪的教条，将本性放置在囚笼之中。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的善不过是一种伪善，因为到最后你总归要面对那污浊的低贱的也是最原始的恶意，来自自己的恶意。
  苏建辉始终笃信，人需要底线，但这个底线不用太高，甚至必要时可以再往下拉上几米。
  苏建辉用他早慧的眼睛看过身边每一个人，无一例外的都无法摆脱本性的纠缠，就像天黑了理智会闭眼，而本性则会睁开它贪婪的眼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直到他遇到了陈浩然。
  陈浩然来到班级的第一天，自我介绍中说自己的偶像是正义的伙伴奥特曼，而他也要成为那样充满正义感的人。很可笑不是吗？从一个十岁小孩口中说出这样一句话，恐怕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对此一笑而过。
  可很快苏建辉就意识到，陈浩然并非随口一说，他制止了苏建辉等人对异类的霸凌行为，但很快的，他便成为了下一个霸凌目标，连被他的光芒所拯救的人都加入了霸凌者的行列。
  可即便是这样，苏建辉仍然能看见他身上那最纯粹的光，即便是在十数个人的威胁之下，苏建辉仍然不愿意加入他们，仍然坚持要做那正义的伙伴，温柔宽厚，善良勇敢，似乎所有的正面词汇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这让苏建辉愈发感觉到自身的卑微与渺小。
  苏建辉不相信陈浩然生来就是这样，他只是更善于伪装，把污浊可怖的本性关在潘多拉之匣里，一但匣子被打开，其中涌现的邪恶一定会格外阴翳。
  苏建辉愿意做这个打开匣子的人。
  仿佛只在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发现苏建辉变了，从那个嚣张跋扈的混世魔王变成了同陈浩然一般光明的正义伙伴，自然而然的他们成为了朋友，最好的朋友。
  但令苏建辉始料不及的是，十年了，陈浩然就仿佛那个一成不变的赤子，从始至终贯彻着他那所谓的正义。更令苏建辉没有想到的是十年的假戏真做，竟真的让自己不由地收敛了灵魂深处最纯粹的恶。
  这时利维坦出现了，那强大的生物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与无与伦比的美丽，它们完全依照本性而行动，坦率地如同一条直线，却也是格外的诱人，在这样的魅力之下，诞生了崇拜力量崇拜利维坦的信仰。
  彼时苏建辉遭逢了一位半朽的老者，他告诉苏建辉利维坦便是神罚，利维坦之上还有更高贵的真神，而崇拜着利维坦的人会在神罚之后成为新世界的新神，一切的前提是遵从本性而动。
  苏建辉不信神明，但他同样渴求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他尊崇老者的命令杀死了自己的导师，又在逃离时喝下了利维坦细胞清液。
  那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浑身充斥着力量，仿佛能撕碎所有的枷锁，本性的美好又涌了上来，那是骨子里的，最纯粹的恶，将苏建辉过往十年的伪装击打得支离破碎……
  不知道这样的力量，能否打开陈浩然心中的潘多拉之匣呢？
  苏建辉暗自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