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拭目以待
修行人不光修身,更加修心,唯恐在修行路上产生心魔邪念。
跟善恶不同,贪念,执念,妄念,仇恨念,种种念想,都可化成心魔,可以一直存在,可以突然产生,可以隐匿,可以吞噬人,可以历练人,比如道家的斩三尸,破执念,清静无为。佛家的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明心见性。儒家的平静而致远,吾日三省吾身,都是为了克制和去除心魔。
老者心生忧惧。难道刚才的笑声和言语声是暗地滋生的心魔?
自从被落叶宗四兄弟击败,再到被森骨域众位长老联手攻击,隐山派不复存在,老者大起大落经历了太多,因祸得福在这里闭关近百年,终于是触及到了金丹境的门槛,难道是在这长年累月的闭关修炼中心性出了问题,导致心魔降生?
老者闭上眼睛,试图自视己身,与己问话。
阴森的笑声再度在老者耳边响起,“别找了,我不是已经现身了吗?你还在找什么?”
无影无迹,无处可寻。
这难道真的是在他闭关时悄然诞生的心魔?
不愧是破而后立,在重伤中破境的老者心生大毅力,管他是怎么诞生的,干脆就斩破心魔,以此作为结金丹的契机!
突然之间,老者通体一震,有心想要逼出心魔的老者一半身躯僵硬,仿佛不受控制一样的敲打着另一侧胸口。
半只嘴唇微张,老者艰难发声,喝道:“区区心魔,也想反客为主,你把老夫当什么了!”
还能受控制的身体上绽放无量光,映照的外面的岩石如明玉,这是老者心中的光明体现,是浓郁厚重的生机。
“心魔?”,老者另一半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你把我当做什么了?”
黑白颜色泾渭分明,老者的半副身躯漆黑如墨,吞噬一切光亮。
瞳孔已经变得漆黑,这种趋势向另一半身躯蔓延,意识逐渐模糊,老者全力反抗下仍然改变不了结局,神魂上仿佛被群蚁噬咬,苦修百载的肉身即将易主,被取而代之,老者双眼彻底陷入黑暗前,看到眼前握成拳头的手掌,在陨落之前终于有所察觉。
从余峰体内取出来的黑色物质,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原来…是……”
老者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中的黑色褪去,“老者”活动活动这具身躯,然后指着脑门笑道:“有眼不识泰山,蝼蚁不识真神,脆弱渺小的你,怎么可能诞生出如我一般的心魔?”
从镇西城外走出的他在一路潜行吸收生机之后,早就发现这附近有一道气息在潜伏着,所以依附在查探情报的余峰身上,从而接触到老者,占据了这具目前来说已经是最好选择的肉身。
轰!
还没步行下山的赵安师徒回头一看,作为隐山派祖师闭关地的岩石已经炸开,老者悬浮在空中,笑容满面。
“恭贺恩师破关!”
“恭贺师祖破关!”
隐山派的祖师神魂都被他吞噬,想要转世投胎都是妄想,已经被鸠占鹊巢的老者对向他跪拜的师徒二人笑道:“是我应该谢谢你们才对。”
在赵安师徒二人的不解中,老者伸出一只手,然后骤然握紧。
隐山派分崩离析!
以赵安师徒为首,漫山遍野的生灵生机全数被老者抽尽,没入身体。
实力又强横了一截,满地衰败枯萎,老者自言自语,笑道:“帮你成为金丹境了,你安心的去吧。”
老者霍的转身,一道惊人的气息稍纵即逝,老者激动道:“元婴境!”
以他现在恢复的情况来说,对付一个元婴境还有些太早,不是十拿九稳,而且元婴境大多都坐镇山门,有阵法加持,战力还要再提高一些,远不是他现在能够应对的。
吸食一些蝼蚁生机根本无法与吞噬元婴相比,占据元婴境的肉身,才算是勉强有了立身之本,等他稳固一下这具肉身,就可以下手了,而且刚才感应到的气息零星一个,看来是一个独自在外的元婴境,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老者目光锁定在一个方位,舔了舔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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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台阶前,先是大道显化,道音呢喃,后又有剑气抹除一切,让处在感悟之中的洪旭痛苦的喘息着,无法再收敛住气息。
在元婴境的威压出现在离南镇的一刹那,宋静娴就出现在院内,大概是嫌弃乐生洋他们几个碍眼,宋静娴一抬手,小院终于显得空旷起来。
复杂的看着董难言,宋静娴在金光已经消散的少年额头上一点,等着董难言清醒过来。
感觉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梦中有天上宫阙,站在上面可以俯瞰天下人间。
这不是董难言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在梦里,他仿佛脚踏金莲登天,一步一重天,高出日月,身下星辰,直至天宇极尽。
睁开眼就见到铁匠铺里的女子,吓得董难言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
“你怎么在我家?”
看样子少年是有些害怕她了,宋静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很满意董难言的反应,笑道:“师父来徒弟家,不是天经地义?倒是你这个当徒弟的,就是这么招待师父的?”
虽然说是被危逼的,但在铁匠铺子确实喊过一声师父,董难言起身进去搬来一个板凳。
凳子是在是矮小的不像话,宋静娴问道:“就这?”
董难言说道:“你要是嫌弃的话就等我一会,我出去借一把回来。”
董难言的头上好像被人打了一掌,宋静娴坐在凳子上,收起轻动的手指,“记吃不记打,说过多少次了,要喊我师父。”
委实是怕了这个女子,董难言揉着脑袋,喊了一声师父。
“这样还差不多”,宋静娴点头,“亏得你还是登楼境,家里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就这么亏待自己?”
家里的凳子桌子都是以前董爷爷自己做的,睹物思人,董难言不想换。
绕过这个话题,董难言问道:“师父来我这里有什么指教?”
“你这个不是真心叫的师父听上去还是挺顺耳的”,宋静娴坐在凳子上,后背挺直,仪态大方,“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放心,为师不是来吃你们家大米的。”
离开换生湖后,宋静娴对董难言的态度有了转变,不再向之前那样咄咄逼人,宋静娴说道:“我知道你心中的疑惑,你在铁匠铺里不是问我是不是认识张三,是不是认识宋皆宜么,现在我告诉你,我都认识。”
“我是你张三大叔好朋友,是宋皆宜的姑姑。”
宋静娴见到董难言目瞪口呆的样子,笑道:“不信?”
宋静娴跟宋皆宜的模样很像,董难言早就猜测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听到女子主动讲明,董难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难怪女子能出现在铁匠铺里,原来她跟张三大叔是好朋友呀。
宋皆宜的人品,董难言是信的过的,算是爱屋及乌,宋皆宜的姑姑,董难言自然也愿意以善意去相信。
“师父,宋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这声师父叫的语气明显真诚了很多,宋静娴打量着董难言,问道:“她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董难言无言,而后心底又有些黯然,他跟宋皆宜,好像真的也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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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芒吞吐,棋声铿锵。
剑芒如横空坠落的大星,青色的光芒映照的竹木的颜色更加亮丽。
棋盘上棋子纹丝不动,可却响起了落子的声音,像是下在了执剑人的心上,如擂鼓一般轰击。
易弈淡定自若,依旧稳坐棋盘前,执子未动。
莫说面前只是张三的一道剑意,就算是张三真身前来,老者也依旧不怕!
“张三啊,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啊,可惜了你能够扭转乾坤的棋子身份。”
易弈叹息一声,似乎已经下定主意,一手拂袖,一手落下。
高楼之上起长风。
棋子下面是划开囚书岛天幕的青色长剑,剑尖落子在棋子下,易弈保持这个姿势,“张三,真要我打散了你这道剑意才肯罢休?”
张三白衣飘摇,“易先生可以打散我的这道剑意,但是一定要把他从棋盘上拿下去。”
棋壶里的棋子缭绕在易弈周身,老者显然是动了真怒,“张三,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易先生棋艺高出天外,我自认不如,这盘天地棋局,我下不得,也没资格。
张三把天青剑从棋子下挪开,然后在斜插在棋盘下。
“不过张某下不了棋,不代表张某不能掀了棋盘!”
随着张三发力,棋盘竟然呈现倾斜之势!
易弈瞪大双眼,震撼道:“张三,你竟然…”
天青剑不动,没有从棋盘下抽出去来,也没有掀翻棋盘,张三只是望着易弈,等待着老者的下文。
易弈叹息一声,妥协道:“为什么非要让我给他这十年,有意义吗?十年之后,他仍然难逃这命运。”
把剑收回,张三笑道:“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