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五章幕后之王
这是今晚的压轴大戏，幻术师余十三的沙底逃脱术。
半柱香之前，余十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重重锁链锁进透明的琉璃缸内，缸上吊着十几个沙袋，都被开了细小的口子，一条条沙线扑簌簌地往下流落，浇在余十三身上，初时还能看见余十三在拼命挣扎，后边动静越来越小，胸口处的沙面起伏越来越微弱，看客们都自觉地屏息静气，生怕惊着了幻术师，让他错失生机一命呜呼。
与此同时，京城四公子的家奴们还不知道自己主子被抓，依照主子命令正严守门口，突然赶到的玄衣镜捕们上来不由分说，直接替下了他们，哪个多嘴两句，上去就是一记刀柄。
平日里威风惯了的家奴，本来也是不好相与的人，结果一瞅到他们衣物上的镜月烈花徽记，一个个屁都不敢放一个，夹着尾巴站得远远的。
待幻术表演接近尾声的时候，一辆裹着厚厚棉毡的马车停在了百戏团门口，樊教官带着楚小舟下了车，看都没看那些家奴，快步进了戏院，寻了偏僻的位置坐下。
戏台上，余十三除了一根一直露在外面的手指，沙子已经灌满了琉璃缸，别说能不能呼吸，就光是一缸沙子的重量，也足够压塌一个人的胸骨。
好在余十三的手指偶尔还会颤动一下，证明沙子下面的人还在存活，但是此时距离手指最后一次颤动又过去了很久，看客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就连一旁的蒙面助手都看不下去里，拿着大锤子上了舞台，告诉看客们，一个人在沙子底下最多能呼吸半刻，现在余十三距离半刻只剩下十个数了，当他数完十个数，无论余十三是否能成功脱逃，都要砸开琉璃缸救人。
“十、九、八、七、六……”
受气氛感染，很快全场就忍不住一起倒数。
“五、四、三、二、一！”
助手举起里大锤子，一锤子砸在琉璃缸上，没想到缸体格外结实，连缝隙都没裂开，助手这下急疯了，一锤比一锤砸得狠，可还是无济于事。
看客们跟着呼救，还有不嫌事大的看客撮唇成哨，嘘声一片。
突然戏台上的助手高高举起手，朝着众人大喝一声，所有人都陷入了安静，目光都被助手吸引过去。
奇迹发生了，助手一把揭开面具，居然就是之前被埋在沙缸中的余十三。
看客们都惊呆了，场间一片沉默，过了很久之后，一个人呆呆的鼓起掌声，然后所有的人回过神来，纷纷站起，戏院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樊教官撇撇嘴，说道：“像余先生这样，将幻术戏法做样匪夷所思的程度，才称得上是大家风范，难怪他能成为银月百戏团的台柱子。”
楚小舟看着这个深不可测的樊教官，不知道他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只得小心问道：“要是拿他跟白骨衣比呢？”
樊教官说：“一个拿幻术戏法来作案犯罪，一个拿幻术戏法来娱乐百姓，你说哪个境界高？”
楚小舟说：“当然是好人境界高！……我们不是来找余辜的吗？别看人家表演了，找人要紧。”
楚小舟假装四处寻看，樊教官却看傻瓜一样看着她：“演，接着演，是你傻还是我傻？难道你真不知道，余十三就是余辜吗？”
楚小舟一闭眼，干脆装傻充愣到底：“怎么可能？余十三怎么可能是余辜？”
樊教官说：“据我们的情报所说，快活王世子余辜，十五岁离家出走，幻术师余十三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出名。”
“这只是巧合，并不能证明什么！再说了，余辜回京都那么久了，还有白天的镜捕招录他也去了，在场那么多人，都见过他是个大胖子。”
“他作为一个幻术师，要装作一个胖子，还是很简单的。”
“那他装胖子的动机是什么呢？”
“……是你！”樊教官突然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
“是我？”楚小舟不敢相信：“为什么？”
樊教官双手终于舍得从袖中拿出，在空中比划着手势讲给楚小舟听：“我以下讲的全是我结合情报线索的合理推论，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你就全当故事来听：
在我们的情报里，提到过余辜和你从小定有婚约，这件事当年其实很多人知道，但是这些年快活王生活的十分隐秘，这条情报就和快活王府其他情报一起被埋没无视了。
还有一条信息，余辜从小离家出走，常年漂泊，十分缺乏安全感。所以我的结论是，余辜眼看到了婚约的时间，可是新娘子到底长的什么样子，他也没见过，所以他故意扮演成胖子，进可攻退可守，是美女就卸下伪装顺利拿下，是丑女就互相恶心解除婚约。”
楚小舟越听到后面，越担心他说的是真的，但是听到最后，楚小舟眼前一亮，决然地摇头道：“这个分析猛地一听有点道理，仔细一想十分牵强。”
“你说的一切，都建立在余辜就是余十三这个结论上，但是余辜绝不可能是余十三。”
“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你往台上看！”
看客们纷纷往台上扔鲜花，表演圆满成功的余十三给大家鞠躬后，突然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场间重新安静下来，不知道这个大幻术师还有什么样的惊喜。
余十三爬上琉璃缸，轻轻触碰了沙底露出来的那根手指，手指居然重新动了起来，沙底还有人，那人还活着。
余十三用披风遮住琉璃缸，披风里外一翻，再拿开的时候，一缸满满的流沙全都不见了，缸底重重的锁链虽然还未解开，但锁着的人变成里一个大胖子，余十三弯腰进去，将锁链解开，大胖子得救后着急出来，却被紧紧卡在缸口。
大胖子的体型根本出不去，这也意味着他之前根本不可能进来。
余十三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通过一些匪夷所思的想法，将不可能变成可能，这就是幻术的魅力。
这个幻术表演最后的彩蛋再次征服了观众，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鼓掌声此起彼伏，足足响了半柱香时间。
楚小舟虽然没弄明白余辜到底怎么做到的，但是她看着那个着急的大胖子，脸上终于露出了冷静地笑容，她对樊教官说：“要想推翻你的推论很简单，你看那个站在余十三旁边的大胖子，他就是余辜，现在余十三和余辜都在你眼前，你总该承认他们不是一个人了吧？”
这下轮到樊教官傻眼了.
白衣地宫内，歩足惜和噼里啪啦早已经从水道爬了上来，按照计划，白骨衣那边会在银月百戏团营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据，然后就会来这里集合。
两人在长桌前百无聊赖地等着，噼里啪啦好奇心起，忍不住和歩足惜开启了闲聊模式。
“木头哥，你说骨头哥为什么要装胖子呢？”
“你还记得他的碎心症吗？”
“记得，他就因为这个无法习武，棺材大叔还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对啊，这个短命鬼想的多，他从小跟楚小舟有婚约，他既不想让楚小舟当寡妇，又不让楚小舟被休，所以装成个大胖子让楚小舟主动取消婚约。”
噼里啪啦眼冒粉红说道：“想不到骨头居然这么好心！”
歩足惜揶揄道：“屁啦，你没看他见到楚小舟长得漂亮后那个德行，屁颠屁颠地就告诉人家我胖是假的，我是个瘦美男哦，人家还没回复呢，又告诉人家我还是银月百戏团的大幻术师余十三啊，这还觉得不够，还直接带人来咱们魔盗团基地，满脸写着我是白骨衣啊我厉害啊楚小舟你嫁给我吧！……你听我说话就听，盯着我脸干嘛？”
“木头哥，我发现你说起骨头哥和小舟姐姐的时候，真的好八婆啊！”
咔嚓嚓几声响，歩足惜背后的老琴变身成傀儡，进入了战斗状态。
“你这个小屁孩，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歩足惜被揭了短，一脸恶相毕露地说道。
“哎唷，我怕你啊！”
噼里啪啦也不是省油的灯，双臂交错间，连弩机身弹出，直指歩足惜几大要害。
两个刚刚还生死相依的队友突然就刀戈相见了，就在剑拔弩张之际，白衣地宫始终笼罩在黑暗里的北区，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这就是你们的团结精神？”
一个灰衣仆人，推着一架藤木轮椅缓缓走出黑暗。
轮椅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竟然是镜鉴司至高无上的镜尊大人，古惊鸿.
未央殿外的黑石广场上，楚帝带着朱老雀在来回踱步，挑着灯笼的太监们远远站成了一线，不敢上前打扰。
朱老雀紧紧跟在楚帝身后，一步不敢快，一步不敢慢。
楚帝神情格外爽朗，只有望向远处高耸的城墙时，才偶尔皱下眉头。
“你是说，你们去捉白骨衣，却捉到了三个公子哥？”楚帝又确认了一遍朱老雀汇报的内容。
“是的陛下，分别有魏枕河的儿子，皇后的侄子，还有朱太尉的儿子。”
“你相信他们是白骨衣吗？”楚帝突然问道。
朱老雀斟酌了一下，缓缓说道：“臣相不相信他们是白骨衣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需不需要他们是白骨衣？”
楚帝停下脚步，朱老雀也及时停下，静静等待楚帝的指示。
楚帝说道：“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本身就很可疑，你办案子不用顾及寡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要是彻底查实没罪了，自然还是要放的。”
朱老雀低下头，他在这滴水不漏的话术里，听到了楚帝真正的指示，没有查实白骨衣真相之前，这三个公子哥自然不能放，不但不能放，还要以此为由，想方设法打压各位大臣皇亲的势头。
但是他什么不敢表露，只是应了声诺。
楚帝又问：“那个孩子身世确定了吗？”
“镜尊大人虽未明说，但已经默认了。”
“想不到啊，有生之年，我能再见到这个孩子。”
“恭喜陛下！”
“这件事千万不要声张，尤其是先别让那孩子知道！
“诺！”
“……那么多年亏欠的亲情，我一定要好好弥补她。”
楚帝极目远眺，天际处泛了一线鱼白，天地即将破晓。
“天快亮了，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我们也回吧！”
两人走在这个黑夜最后的一片黑暗里，在他们的身后，新一天的朝阳喷薄欲出，未来将会有无数明亮的光芒覆上这片国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