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花火祭

  密室操作台上,疯大师将各种形制各异的机关工具在摆成一排:子母镜、鸳鸯剪、千钧锤、万象仪、磁母云台……当疯大师的双手在这些工具之间游走的时候,他就像换了一个人,脸上沉积多年的困顿、迷茫、消沉全都一扫而去,浑身上下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当他出手时,动作行云流水、技术鬼斧神工,颇有一代宗师的风范。
  他要亲自为噼里啪啦制作一副机关双臂,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曾听自己的老师讲过一次机关臂制作方法,因为年代有些久远了,他只记得一个大概,据说这种方法是五百年前就已经失传的偃师技艺:肌肤要用几乎和真人无异的梦貘兽皮,骨架用的是昆仑山脚硬如金石的龙骨木,关节卯榫用的是磁州最好的秘金磁矿磨制的磁石涡轮,血管用的是紫薇山的食人血藤,经络筋脉用的是阳首山的七窍玲珑草,草根须与血藤缠绕融合,在断臂处一点点覆盖渗透,最终达到完美融合,平时机关臂受到断臂处原本的肌肉牵引,即可做出百般动作。
  据说这副机关臂制成之后负有雷霆之威,可代天行道,诛尽世间不平之事,所以被称为天诛臂。
  疯大师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一边做天诛臂,一边咳血,胸前很快被染得血迹斑斑,就这样做到了天亮,又到天黑,又到天亮……三天三夜过去了,他终于大功告成,但是他的生命也已经彻底透支。
  他颤巍巍拉开门,看到噼里啪啦就坐在门边,已经睡着了,脚旁放着盛给疯大师的早饭,疯大师用力抱起噼里啪啦,耐心为她装上天诛臂,长袖遮去关节处的痕迹,看上去光洁如玉,犹如天生。
  疯大师又来到门前,天际泛起鱼肚白,几道阳光挣扎着破云而出,疯大师端起饭,那是一碗看上去就不太好吃的清淡米粥,可是疯大师吃得很开心。
  吃完最后一口,他幸福地靠着门板,缓缓睡了过去。
  当噼里啪啦醒来的时候,双臂有些钻心地冰凉,那是天诛臂与她原本的**融合的特殊反应,她坐起身来,将机关双臂放在眼前,她彻底被眼前的画面震惊了,那是一双真实无比的手,甚至能看到白皙皮肤下的苍蓝色血管,她不停地张开握紧,收放自如,激动地喊道:“爷爷!我长出双手了。”
  噼里啪啦跑过去,试着告诉疯大师这个好消息,但是她推了半天,才发现疯大师已经永远醒不过来了。
  连夜的操劳,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生命。
  噼里啪啦用自己终于拥有的双手,紧紧抱住疯大师,嘶哑着喉咙,发出绝望的哭泣。
  那年,噼里啪啦只有十岁。
  十岁的噼里啪啦按照疯大师生前的愿望,将疯大师火葬,然后把骨灰装进一个焰火球内,出门而去,不知所踪。
  十年一度的花火祭终于开始了,天下所有的烟花师们不远万里赶来,依次燃放自己的得意之作,各式各样的花火轮番上演,观赏祭奠的百姓们都被点燃了极大热情,一**炸开的烟花下面,是一群群人声欢呼。
  最后银月百戏团的一组“飞龙在天”花火获得了最多欢呼,基本可以认定是当晚最佳,喧嚣的天空终于沉寂下来之时,又突然生出了异变。
  一束幽蓝色的火球摇曳着惊艳的轨迹,升至所有焰火都不能到达的高度,然后熄灭,黑暗重新占据天空,只是一瞬间,无比庞大的光亮猛地撕裂黑暗,无数光羽花火在天际绽放,组成一双巨大的翅膀,铺满了半个天空。
  不知是谁先发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在最高的建筑六阳塔尖,立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地上的人们看去,那双巨大的花火翅膀犹如从她背后而生,扑扇生光,无数光羽落向她的头顶。
  那一刻的噼里啪啦,像是天上的神祗亲临人间。
  她想起她被其他小孩子嘲弄丢石子时候,疯大师护在她身前,认真地告诉其他孩子。
  “她不是没长手臂,她的手臂是一双翅膀,是上苍赐予她的礼物,只有全天下最善良的孩子才能拥有。”
  “最善良的孩子?”噼里啪啦想到这里,觉得很可笑:“真是个傻老头呀,善良难道不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吗?”
  她笑着笑着,脸上早已经泪流满面。
  就在花火祭开始之前,噼里啪啦抱着疯大师的骨灰焰火筒,沿路找到了衙门,那里存放着衙役们从郡内各处抄没来的火药。
  军部督促办案的特使正和一众衙役们推杯换盏,酒喝多之后,那个特使无意间说出了真相,原来辎重营内根本没采办那份火药,用来买火药的军费都被上峰贪污,为了填补亏空,辎重营的兵士们才伙同衙役们四处抓入抢火药。
  如此震撼的真相揭露之后,这群人只是心照不宣地对酒大笑,像是谈论了一场无关痛痒的家长里短一般,继续喝酒吃肉,没有任何不愉快。
  唯一不愉快的是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等到风向助力,将疯大师的骨灰焰火筒点燃,扔进火药堆里,
  疯大师生前已经改造过焰火筒,那是“三月”流火丸的引体,果然不出片刻,焰火升空,才组成了噼里啪啦现在这双光羽翅膀。
  所有的黑火药接连爆炸,将衙门连带军部士兵一共二十八人全部炸死,无一幸免。
  在衙门火海地狱般的哀嚎中,花火双翼逐渐熄灭,天空重归孤寂,迎面而来的热浪席卷了所有的大街小巷和看台,犹如三月春风,暖醉人心,疯大师那颗“三月”流火丸,当之无愧成为这一届花火祭的冠军。
  只是得奖人,早已消失不见。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魔盗白骨衣》,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