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死战

  这场决战开始之后,叶寒蝉和傅晚亭两人不约而同采用了不要命拼死的打法。
  不要命是为了最后能留住自己的命。
  拼死,拼得当然是对方先死
  所以这场战斗里,两人只攻不守,只进不退。
  他刀利如风,他指疾如雨,一时间两人的身影在刀风指雨里隐没,又在另一处闪现。
  叶寒蝉的凄切刀和傅晚亭的移花指在空中无数次碰撞,擦出一蓬蓬明亮的火花。
  火花明明灭灭之间,伤口上的血花四处盛开。
  这场旷古之战似乎要无休止地进行下去,直到某一方的血先流干。某一个人先倒下。
  在此之前,谁都不愿意露出一点懈怠。
  在两人战斗的间隙里,有好几个镜鉴司负责情报收集的镜雀,隐匿了身形,远远躲在瓦砾之间窥探战局,然后将结果迅速记录在雀羽书上,传给距离稍远的另一个镜雀,然后再接力传下去,一一回报给镜鉴司的那个鹰钩鼻的驼背中年人。
  朱老雀。
  此刻镜鉴司的朱门大院里,一派冷冷清清,只有朱老雀一个人守着自己的红木长桌,一杯接一杯地品着茶水。
  在他的面前,从方山长街方向传来的雀羽情报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第十二具杀手尸体被发现……
  杀手榜上的小红豆和老骰子出现……
  各郡县捕快被一众杀手群灭……
  老骰子与梅入骨联手,不敌天下第一杀手叶寒蝉……
  快活王开箭立威,震退众人。杀手榜第七的梅入骨被一箭狙杀……”
  朱老雀把这些情报推至一旁,默默饮茶,半晌不语,眼前这些触目惊心的情报似乎丝毫未能扰乱他的心境,直到最近的一份情报被朱衣镜雀送来。
  朱老雀摊开雀羽书,上面写着一行信息:“天下第一杀手叶寒蝉对战快活王府管家傅晚亭。”
  朱老雀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这两个人怎么打起来了?这事弄得有些复杂了,来人,快帮我请青门首座大人……算了,你们回来吧,那个女酒鬼你们请不动的,还是我自己去请吧。”
  朱老雀再也顾不上喝茶,一路小跑往青门大院而去。
  青门大院是镜鉴司最为神秘的一个院子,专门负责培养执行特殊任务的特工和军事间谍,镜鉴司十二镜使几乎全是出自于青门,除此之外,青门还管辖镜鉴司最精锐的军事力量——黑镜骑,这五千黑镜骑全副玄黑重甲,甚至武装到了马匹的眼睛牙齿,当他们全军推进的时候,就好像钢铁的城墙迎面压来,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无往不利。
  青门首座大人青叶竹,是个整日酗酒的中年女人,即便这样,她的身材却丝毫没有走样,甚至比年轻的女子更加玲珑紧实,她平日里喜欢把自己藏在一件青黑色的披风之下,两轮巨大的镰月刀像蜘蛛粗壮的前肢,紧紧地贴在她的后背,为她的风韵平添一份诡异。
  朱老雀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在月下抱着酒坛子发呆,见到朱老雀的身形,二话不说就砍出去了一刀。
  朱老雀根本没躲,就依着正常的步子继续大踏步向前,这刀尖就在他喉咙一丝之隔的地方悬止,然后准确无误地跟着朱老雀的每一次步伐倒退,始终未脱离他的咽喉。
  “朱大人,不知道按照鼎律,杀一个镜鉴司的首座,要被判决什么刑罚?”
  朱老雀道:“青大人,不要闹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
  不见青叶竹怎么动作,刷的一声,两柄镰月刀顺着她的前臂收回至背部。
  “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个家伙着急成这个样子?居然亲自跑到我这个院子里来。”
  “傅晚亭和叶寒蝉打起来了。”
  听到傅晚亭的名字,青叶竹眼神闪亮了一下又连忙用问题不动声色掩饰过去:
  “天下第一杀手和天下第二杀手之间,不是早就注定会有一场死战吗?”
  “这么说的话,你是不愿意再管傅晚亭的事了对吗?”
  “自从他离开了镜鉴司,我跟他就不是一路人了。”
  “可他毕竟是你……毕竟和你相识一场。”
  “相识一场又如何?……像我们这些整日活在黑暗里的人,只认识两种人,活着的任务目标,和死掉的任务目标。”
  青叶竹放下手里的酒坛,醉眼朦胧地说:“他要在镜鉴司里做教官,或者跑去红叶阁做杀手,我都可以不理睬,可是他那么骄傲一个人,居然跑去做了那个两姓王爷的家奴,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你当真不管?”
  “要管你管吧。“青叶竹满含恨意地嘲笑道:”我这半辈子,前前后后二十年,一共培养了一十二位镜使,结果被你们朱门大院带走了大半,现在怎么着,出了事又想拿我当枪使,想都别想。”
  “你我同在镜鉴司共事,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非要分得这么清吗?”
  “既然不用分清楚,那好,你把风不羽和雨初歇两个小家伙让我借用两天,可不可以?”
  “你要他俩做什么?”
  “当然是调查你,区区一个首座,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囚禁镜尊大人!……”
  朱老雀脸黑了下来,说道:“青大人,你喝多了。”
  “我喝多?我怎么会喝多?来人啊,搬酒来,喝他个醉生梦死,喝他个天昏地暗。”
  青叶竹仰天大笑,呼喝着下属搬酒,一坛坛全是精酿竹叶青。
  “来来,朱大人,赏个脸,来一碗。”
  “青大人,我朱老雀行事,从不喜欢跟人解释,我自问问心无愧便好,但是今天有一句话,我必须要跟你说,也只会跟你说这一遍,你信不信在你,镜尊大人不是被别人囚禁在孤梅院的,而是他自己亲自下达的命令,我只是一个执行人,我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我只是隐约猜到,镜尊大人的身份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复杂。”
  这句话说完,青叶竹从沉沉酒醉里突然醒来,两只眼睛透射出比朱老雀还要精明的目光,地上那么几坛酒,似乎从未喝过一般。
  “从你鸟嘴里抠出一点有价值的情报,真是比登天还难,从你进门到现在,就这句话,还算有点诚意。”
  “现在我有求于你,当然想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关于镜尊大人的事,你再往下说。”
  “当初是陛下的旨意,说老头子为了镜鉴司操劳半生,需要在孤梅院休养,不宜被外人打扰,可是这旨意之前,是老头子先给陛下自请的奏章,似乎是要有意回避什么,才躲进院子里图个清静。这些年来,在咱们四个首座之中,只有我有探视权,你们三个便因此都觉得是我布的这个局,挟天子以令诸侯,从而掌控整个镜鉴司。”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你们误会我了。”
  “其实你也不能怪我们,主要还是因为你这个人整日里鬼头鬼脑,总是显得心机深沉老奸巨猾。”青叶竹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挖苦朱老雀的机会。
  “我们埋头做情报的,不爱搭理人所以被人误解,这也是正常的,我还是接着说老头子的事……这一开始啊,老头子还算正常,时不时会问我一些院子里的事,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后来我发现事情有些古怪了,老头子经常忘东忘西,明明是他亲**代给我的事情,下一次见面,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有时候还会性情大变,一个杀伐决绝的老头,居然能对着落花伤怀一整天,甚至还托人定制了一整套的大红袍子穿在身上,那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也是自那以后,我们朱门大院经常接到他反复无常的指令,早上时候让我们去调查一个大臣,晚上时候就变成让我们力保那个大臣,有时候让我们无论如何要斩杀白骨衣,有时候又让我们放开白骨衣,尽全力追查背后势力……所以,我才是被逼无奈,才开始阳奉阴违,尽量依着我认为的正义去行事,没有老头子在,我也不知道我做的那些事究竟是对是错。我只能做到问心无愧。”
  青叶竹听完这些话,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才说道:“你说的这些话,我不可能一下子全信,我需要时间……不过这跟傅晚亭有什么关系?”
  朱老雀解释道:“老头子性情大变的那段时间,只有傅晚亭陪伴过他,所以傅晚亭是唯一知道老头子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他绝不能死在今夜,死在叶寒蝉手里。”
  “红叶榜的杀手排行上,傅晚亭的排名只比叶寒蝉低上一名,再加上叶寒蝉双足已废,谁生谁死还不一定。”
  “你看这个。”朱老雀递过去一只雀羽书:“这是从城南方山长街上传来的情报,叶寒蝉当初被白骨衣砍断的双足,现在已经换成了精密的机关刃足,你是知道机关术的厉害,眼下两人要全力施为,殊死一战,那死的一定是叶寒蝉。“
  “既然如此,那我就一定不会让他死的。”青叶竹掀开披风,举起腰里的兵符,喝到:“传我命令,速调一队黑镜骑随我出兵。”
  青门大院的兵士们连忙领命行事,很快院外响起了一群脆亮的马蹄声。
  临行前,青叶竹回头看了一眼老谋深算的朱老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朱大人,我知道你是因为手头没人了,才跑到我这个院子里求援,那我就想问问,我那些得意的镜使学生,都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这个问题让朱老雀脸上有了异样的光彩,他忍不住笑道:“算来捷报明日便要传回京都,这个事也不用向青大人保密了,前几日白骨衣大闹器物库,看上去风光无比,但是咱们镜鉴司也不是一无所获,城西苦竹林的辰镜使驿雀密报,让我们锁定了白骨衣的同伙,那个黑衣琴师的身份,眼下风雨沙三镜使已到达界命城将其缉拿归案。另一个放烟花的彩衣丫头,由玄老头那边负责,冰镜使樊教官亲自带队三十镜捕捉拿……这次两队人马除了兵强马壮,先发制人的优势外,还都拿到了一份详尽的画像,乃是霜镜使按照器物库当夜目击军官描述画下的,除却面目外,身姿形态至少与两名同伙有八分相似,所以我很看好这次行动,可以说已经十拿九稳了。”
  “但愿如此吧,白骨衣呢?”
  “这两个同伙被捉拿归案,白骨衣不就近在咫尺了吗?”
  “……听完你的计划,我真发现不是说你坏,而是从你骨子里就是一个狡猾的家伙,希望你今天的话没有骗我半句,不然黑镜骑会让你十倍奉还。”
  青叶竹接过玄黑铠甲,翻身上马,青黑色的披风在夜色里舒展开来,灌满了烈风。
  在她身后,一众马骑全都玄甲重铠,像一道黑色的浪潮,扑向城南生死之战中的两个杀手。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w/w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