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一如风长栖所言,她只是一国公主,对重立新后一事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那些后宫妃嫔,却是因为此事闹个无休无止。面上虽说是风平浪静,只是这内里,早已是波涛汹涌。
  这宫里的贵妃只得另外,以为是曦妩曦贵妃,还有一位是花珑花筠贵妃。
  先帝之时候,设有四夫人,只是风帝对后宫之事并不看重,是以这四夫人位上,只得三人。九嫔更是有所空缺,至于那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之等更是有所缺憾。
  加上这后宫的恩宠地位相别,那些妃嫔之中,一半人猜想这后位必定是曦贵妃所得,还有一半念着风长栖的军功,加上花珑生的模样,只觉着这后位悬而未决,指不定就落到了花珑头上。
  那些人本就是势力惯了的,趁着后位未决,在云甯殿跟玉坤宫这两者之间,来回晃悠。
  这日,淑妃一等,又一同到了云甯殿。谁成想,还没等她们进去,就见花珑被一众人等簇拥着走了出去,只穿着一身家常的鹅黄色妆花团福袍子,头上只几根寻常珠钗。
  淑妃带着众人朝着花珑盈盈一拜,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花珑向来不喜淑妃做派,加上一些旧事,她们之间并不十分亲近。近几日这人几乎日日前来,花珑烦不胜烦,只是碍于体面,不好多说什么。
  谁成想,这人竟然今日竟然恬不知耻又来了。
  花珑骇笑。
  “诸位妹妹好生清闲,每日来过我这云甯殿,又要往曦贵妃的玉坤宫去。”
  听出了花珑言语之中的嘲讽,淑妃倒也不在意,只是笑。
  “这样的大冷天,一个人待着到底无趣,跟一众姊妹一处,最有滋味不过。”
  这人最是个会看人眼色的主儿,花珑冷哼一声,“我今日精神还好,只想着往御花园走一遭,诸位姊妹还是去同曦贵妃说说话逗闷子吧。”
  她向来都是这个脾性。
  好在他们也全都知道,并不十分在意。
  淑妃只笑道:“若是姐姐不嫌弃,咱们姊妹一同过去可好?刚好路过梅园,听闻那里头的红梅开得十分艳丽。”
  花珑应了一声,任由那些人跟着。
  谁成想,恁的冤家路窄,还未到梅园就见着曦贵妃被众人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走了来。
  她坐在肩舆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众人等,冷笑。
  “我当是谁,好大的排场。”她冷哼一声,“怎么?这都是往哪里去?”
  “梅园。”淑妃凑上前,说了三两句。
  越是上前就越是觉着珠光熠熠。
  之间这人通身皆是新衣,外头的是一身宝蓝色狐皮大氅,里头穿的时一件簇新的同色平金织锦牡丹袍在,满头珠翠,皆是价值连城之物。
  淑妃兀自心惊,着实是艳羡的很。
  合宫上下都知晓这人的大手笔,这玉坤宫里头的花费用度,更是叫人咋舌。这流水一般的银子也不知是怎么花出去的,现如今瞧着她这通身的气派,也就不难想象了。
  花珑对那人的穿戴并无半点想法,只站在一边,跟那人没有半句话说。
  这日天气晴和,花珑好容易才有了几分好精神,可不想被面前这人就这么搅和了。
  她依着那赤色宫墙立着,见她们的话说的是没完没了,登时就没了再依着俗礼的心思,半句话都不肯多说,直接往前走。
  曦妩见这人半点都不给自己体面,骇笑两声,“花妹妹这是怎么了?”
  花珑不卑不亢,站在原地,“你我相识这么些年,曦贵妃也该知道,我向来不喜热闹。”
  “不过就是姊妹之间寻常说几句话罢了。”她坐在肩舆上头,骇笑连连,“你哪里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不过就是仗着长栖的军功,还有你这张面皮而已。”
  前一句话花珑倒是半点都不在意,只是那后头一句,彻底戳中了她的心事。
  只见得花珑登时就面如死灰,原以为,她一早就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并无半点在意,只是这会子看来,只是自己在自欺欺人罢了。何止是在意,分明是永难忘怀。
  当初的隐秘伤口,固然是已经经过这么些年的冲刷结了一层厚厚的痂疤,可是一旦被人挑破,就止不住溃烂。区区片刻,她甚至能瞧见自己心口烂出了一个一个小拳头大小的窟窿来,里头汩汩流出乌黑的脓血来。
  看她那副模样,曦贵妃心里暗喜。只当是扳回了一局,这才使唤宫人担着肩舆一路迤逦去了。
  淑妃对那些旧事也是一清二楚,知晓曦贵妃这是戳到了花珑的痛处,刚准备上前,就听着那人说道:“回吧。”
  一行人又原路返回,只留下她们这些人在一边面面相觑。
  等到了云甯殿,花珑这才发现,风长栖已经从惊云司回来了。
  今日回来的极早,换上了一身湖水色宫装,阿春正帮着风长栖烹茶。
  一股子茶香,溢满一室。
  听着动静,风长栖抬起头来,见着是花珑回来了,赶忙出门,将那人搀扶着进来了。
  “阿娘怎的回来的这样早?方才听阿蘅说了,阿娘才出去没多少时候呢。”
  花珑竟无话可说,风长栖待她这样真心,难道她还要因为旧人旧事迁怒于她不成?
  这算是哪门子道义?
  想到这一层,花珑扯了扯嘴角,朝着风长栖道:“有些乏了。”
  “阿娘,你脸色怎的这样差?”
  花珑见瞒不过,将见着曦妩一等的事儿都说了一出,自然掩去了叫自己心里不快的真正缘由。
  风长栖听了,摇了摇头。
  “曦贵妃向来都是那个性子,阿娘也都是知道的,跟那样的人计较,岂不是叫自己心里过不去?只要她不冒犯阿娘,一切都能好生商量。”
  这话说的倒是十分动人。
  花珑知晓,风长栖待她向来十分真心,好似是见不得她吃苦受罪一般。
  白欢已经够好了,花珑如是想着。
  “阿娘,今日得了一个好东西。”正说着,风长栖从一边的梳妆台子上头拿了一个白玉簪子走了出来,上好的羊脂白玉,上头镂刻着芍药花样。
  知晓花珑最喜欢芍药,是以风长栖在逛永乐城东首的珠宝铺子的时候,一见着便买下了。
  自然是价格不菲,只是为着讨花珑欢喜,倒也十分值当。
  花珑甫一见着便十分欢喜,拿在手里看了半晌,只见这东西水头极好,必定昂贵。
  风长栖经商有道,自然是得了不少银子,只是花珑却觉着自己受之有愧,一时之间思绪如潮。
  “阿娘?可还欢喜?”
  花珑颇有几分哽咽,半晌才点了点头,“你从不给自己置办半个首饰,倒是顾念着我。”
  “阿娘,我本就不喜欢这些。”风长栖对这些向来都十分看淡,“只要阿娘喜欢便好,等过几日天气再好些,我带着阿娘出宫走走可好?”
  “莫要胡闹。”花珑忙不迭地摆了摆手,“不合宫规。”
  花珑到底是个守礼的人,风长栖可以自由出宫,乃是因为她乃是风国女官,不是寻常后廷女眷,自然是不同的。可若是换了她,必定又是一场风波。
  他们能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已经够不容易的了,自然不愿行差踏错。
  风长栖听了,鼓了鼓嘴。
  “长栖只想着带阿娘出去散散心也好,每日介这样煎熬难受,对身子又有什么益处?”
  若是风帝跟风长栖这般对她真心对待,她也不至于会伤心伤肺到了如此地步。
  说大抵都是自己命运祚薄,与人无尤。
  “不妨事,这几日也大好了。”
  风长栖只不吭声,见这人此般模样,心里猜测,必定是曦贵妃说了什么,如若不然,花珑必定不会有如此神色。
  那人向来十分霸道,说出来的话更是一句比一句难听,她已经打听了主意,必定要好好会一会她不可。
  如此过了三两日,风长栖为着那桩莫名其妙的失踪案,也是煞费苦心。
  这心里总是不得安宁,总觉着这隐隐之中有些什么,只是不好确认。
  这日,又下了一场大雪,三街六巷里头都没有多少人露头,风长栖想着,这个时候司丽楼纵使是再怎么热闹,也不会有多少作乐的人,便打定主意,跟玉无望一处,赶忙往司丽楼走了一遭。
  果然,这整个芝兰坊都冷冷清清,除却几声呜咽箜篌之声,便再无其他。
  刚到司丽楼门口,只见着三五个小厮在门口扫雪,清一色的都穿着一身蓝布袄子。
  见着风长栖跟玉无望来了,其中一人迅速跑了进门。
  看样子这是通风报信去了。
  到底是来这里的次数太多了些,以至于这里头的小厮,都知晓他们是惊云司的人。
  不一会子就见着那小厮又跑了出来,朝着风长栖跟玉无望笑的格外勉强。
  “我们妈妈说了,请两位屋里坐,这外头冷得很。”
  倒也还算是客气,风长栖本还想着,依着冷楚的脾性,必定会闭门不见。若是他们想要问出些什么来,更是难上加难,何曾想到,那人竟然如此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