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连夜逃离
疼,钻心刺骨的疼。疼的我几乎快要把牙齿都给咬碎了。
最后一针的时候,我再也承受不住那极致的痛,仰头就往后倒了下去。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我趴在阿爹的背上,能感觉到腹部的温热。那是阿爹的汗水。
阿爹该不会是缝好了伤口就马不停蹄的背着我连夜奔走吧?
“阿爹,我们到哪儿了?”
“已经过了童子林了,马上要到红河了。你的脚现在不方便走路,就由阿爹送你一程。你背上的行囊里面全是阿爹和你阿娘给你准备的嫁妆,本来想等你大婚的时候再拿出来给你的,现在,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阿娘,提起阿娘我的鼻子就是一酸,都是因为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不该固执的想要反抗阿爹,如果我一辈子都乖乖的呆在家里,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了不是吗?
没多久阿爹就背着我到了红河。
他把我放下来,随手抹了一把额头和脖颈上的汗珠,气都没喘过来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对我说:“阿爹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前程是自己的,至于怎么个奔法儿你也是十六七岁了,应该听得懂阿爹说的话……”
没等阿爹说完我就打断了他:“阿爹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你阿娘在这片故土,她生前我待她太过薄情,如今她死了,阿爹不能真做了那无心的汉子,等送你出去,阿爹会和你阿娘合葬在一起,我们已到迟暮之年,早死晚死都没什么差别,你不一样,你的人生还没有开始。”
“到了外面,你想读书就去读书,不想读书就去找一个轻松点的活,至少能够你一日三餐吃饱穿暖就行。”
他事无巨细的交代着一切,我却无法冷静下来听他对我以后的期望和安排。
也就是说,阿娘和阿爹都不会伴我走后面的路,走出这个地方,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这真的就像一场赌博。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宿命,就算是阿爹阿娘也有他们的归途要走。
似乎只是顷刻间,我感觉我一下从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心变成了一个二十六岁的世态炎凉心,我,好像长大了。
我在沉思,阿爹还在对我唠叨:“做事,要有始有终,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再累再苦也得坚持,再痛再疼也要忍住,逆境要勇猛精进,吃不了苦的人,永远不会成功。”
“世界上总有走不完的路,也有过不了的河,走不完的路,要适可而止,过不了的河要及时掉头。
人,不怕渺小,只怕卑微,生活都是公平的,无论顺境逆境,既然为人就要对得起,那顶天立地的一撇一捺。”
短短的半个小时里,阿爹几乎一刻也未停歇跟我说这样或那样的大道理,小到柴米油盐酱醋茶,大到人生百态,他都事无巨细有条不紊的跟我讲着。
越说到后面,他的脸庞早已布满了泪痕,而我,泪水更是模糊了我的眼眶,阿爹的眼泪几乎整个流淌到了我的心里,在我的心上白烟四起,郁结成伤,永难痊愈。
尽管阿爹在短短的半个小时里,几乎一刻也未停歇跟我说这样或那样的大道理,小到柴米油盐酱醋茶,大到人生百态。
在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我人生该走的弯路,其实一米都少不了。
船家把我载上了船,阿爹就站在岸边嘴角咧着笑一直看着我渐行渐远。我捂着嘴流泪不止,根本不敢再回头去看他刚硬的脸庞。
我原地坐下来,背靠在船板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梦里,一间古老而阴暗的房间,破烂的窗台上悬挂着一块劣迹斑斑的窗帘,房间最大的特点就是,满是成片成片有如棉絮一样厚重的蜘蛛网。
就是这样一个破败不堪的屋子,徒然出现了一个令我感觉特别熟识的男人。
他上身穿着的衣襟大开着,样子极为骇人。可矛盾的是我压根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哪儿来的熟识?然而心里就是有那种揣揣不安的熟悉感。
他的脸正在痛苦的变形,衣襟大开的胸口仿佛要裂开来似的,腥红的血珠一点点顺着他胸膛的脉络往外渗透,而另一旁,有只如同隔空取物的骷髅骨架手,紧扣着一团冒着热气的,大概拳头那么大,还在跳动的红球。
乍一看,竟然是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那男人的心脏是被骷髅骨架手挖出来的,但他人却还是活着的!
画面一转,又出来了一个女人。一身琉璃长裙,头发凌乱,全身上下挂满了铜铃和黄符,浑身染血不说,还仰躺在地上不停的抽搐,她嘴里的舌头顿时被人硬生生揪出来用剪刀用力的剪掉了一半之多!
我实在没能忍住,一声惊呼,眼前的景象忽然消失,就在这时,蓦的一阵寒意来袭,我不禁打了个冷颤,迷蒙转醒。
摸摸了额头,才发现全是虚汗。
我基本上是不会做梦的,但凡做这种血腥还无厘头的梦,那将预示着绝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例如之前阿爹外出三日没有回家,那晚在梦里目睹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卧龙湖完全应验在了我的身上。这一次,梦里的主角和我毫无关联又将预示着什么呢?
我甩了甩昏沉的头,伸出双手拍了拍被风吹的冰冷的脸颊,好让自己清醒些。
看了看日头,天色昏暗无比。我才惊觉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行船四小时大概就能到镇上码头,可从天上太阳的方位看来,这船估计差不多都行驶了六个多钟头了竟然还不到。
我气闷的看着船家,可是看他人老实巴交的,又年过半百,一直忍着心里的焦躁没发火。
“船家,天黑之前能到镇上么?”这话其实有些讽刺的意味,但是心里实在是憋不住那股蹭蹭直冒的烦闷。天空渐渐看似浮现出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从我的角度看去,几乎像是要把整个天地都遮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