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寡妇不敢再言情
媛子转过头朝张寡妇笑了笑，道：“还行，不累”
“嗯，不累就好，走吧，今天就卖到这里，咱们先吃点东西，然后一会再把明天要卖的糕点做一些，最近来糕点的人比较多，这都是托你了你的福呀”
“哪有，我就是做点小事，没帮上什么大忙，倒是张婶你可要注意了，这几天天气不好，要记得加衣服”
张寡妇一听，算这丫头还有几分良心，知道关心自己了，没白疼她。
可是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还真不是在和媛子客气，因为媛子的帮忙，自己感觉轻松了许多，而且生意比以往更好些了。这一切应该都是因为媛子这丫头长了一张出尘脱俗的脸，一开始不觉得，可是看得时间越久就越觉得这丫头的长得好看。
往来的客人应该也都是觉得这丫头看着顺眼，所以再来的机会就多了吧。想当初她能支撑起这个铺子，一个是因为埋了丈夫之后还有余钱，另一个原因就是那会自己还算有几分姿色，大家也就乐意帮衬着些，不然的话座山吃空，再多的钱又经不起赔本的买卖。
张寡妇看着媛子，心里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要是自己去世的男人给她留下个孩子，应该也和媛子这般大了吧。
她笑着对媛子说道：“嗯，放心吧，老毛病了，不影响”
“嘻嘻，”
媛子又笑了笑，她想要是多笑笑能让张婶开心一些，那她就绝不会吝啬自己的笑容。虽然才和张婶接触了不到半年时间，可她却知道眼前的这人有多不容易。张婶的丈夫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就留下她一个人养活着两家的老人。
还好有这间糕点铺子，才没落得更惨的下场。只是因为常年操劳，才刚四十岁的她却已经慢慢呈现出老态，而且每逢阴天下雨她的关节就疼的厉害，有好几次媛子在半夜里听到她发出呜呜的哭声。
媛子其实挺喜欢这个女人的，虽然这个女人没给过她多余的闲钱，也没让她少干一份活，可是她就是感觉和她亲。喜欢这个处处护着她的人，喜欢她的菩萨心肠，喜欢她的坚强和巧手，喜欢她做的糕点，反正关于她的她都喜欢。
好像有些隐隐超过了对阿娘的喜欢，可是她又不确定，因为对于阿娘她也是喜欢的，就是那么一丢丢的害怕，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说起来倒是有些想阿娘他们了，只是这店里每天都很忙，真的是走不开呀，再等等吧，再等等就和张婶回家看看，带上自己亲手做的虽然不那么好看的糕点。
两人关门去了后院，不一会桌子上就摆好了饭菜，一碟小葱拌豆腐，三个馒头，两碗粥，还有几块糕点。虽然简答，但却十分精致，而且分量足够她们两个女人吃了。
“媛子，吃吧，知道你喜欢吃糕点，所以每天我都会拿一些出来吃，可你天天吃就怕会腻了？”张寡妇笑着和媛子说道。
“嗯，不怕不怕，张婶做的糕点顶好吃，不怕会吃腻”
“呦，这是跟你爹学的吧，顶好，哈哈。媛子，以后别顶好顶好的夸人了，你爹他是个大老粗他说出来不影响，你可是个女孩子，要淑女点，就比如说很好就可以了，和顶好是一个意思，而且不会让人觉得别扭”
“嗯，好的，我知道了，可是我看到那天爹爹夸你的时候你笑的很开心呀”
“哦，那天呀，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爹爹他夸人，虽然每年都会见到他，可是他一直都是个闷葫芦，买东西也只是买了就走，所以那天我听到他那蹩脚的称赞才会笑的不行，看来你爹他还是很在乎你的嘛”
“嗯，爹爹一直对我很好，那天是我不好，不该惹爹爹生气的”
“傻丫头，他那是装的，我和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了，真生气和装生气还看不出来？只是他自以为装的天衣无缝，我也不好拆穿他”
“装的？爹爹为什么要装生气呀？生气难道很好玩？”
“傻丫头，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反正你记住，你爹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他一直都是个好人”
“嗯，我知道了”
“好了，快吃吧，一会该凉了”
说着就将一个馒头放到媛子面前。
“嗯”媛子，点头答应，然后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馒头真香，豆腐也好吃，糕点更是顶好，哦，不对，是很好，媛子边吃边想着。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问道：“张婶？能不能问你个事呀”
张寡妇停下喝粥，问道：“啥事呀，你说”
“就是你后来为什么没有改嫁了呀，你不是说过那会你才二十几岁嘛，再找个人家应该不难吧”
张寡妇愣了愣，她没想到媛子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也不好回答，是呀，那会的自己才二十几岁，就算三年守孝结束那也还是二十几岁，可是自己为什么不找个人嫁了呐？
她慢慢想起十几年前的事，那会她刚替丈夫守孝完毕。公公婆婆来找过她，说她和她丈夫呐是有缘无分，不仅没能长相厮守，而且还没留下个一男半女，他们家就丈夫一个儿子，丈夫一死，他们家也算是绝后了，没什么盼头了。
还告诉她要是她想改嫁的话不会拦着，可是她那会却说自己不会改嫁，她会好好侍奉他们的。
后来她开了这家糕点铺子，一开始没有人光顾，虽然她长得不错。但大家都嫌她是寡妇，但怕带来晦气。后来有一个男人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和她买了第一份糕点，她记得那会和这时候差不多，也是快过年的样子。
有了第一个才慢慢地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慢慢地人也多了起来。而且几乎每次逢年过节，这个男人都会出现在他的铺子旁，和她买糕点。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很快就有风言风语传开来，说这个男人对她有意思。
她并没有在意这些，相反她还挺感激这个男人的，因为毕竟是他照顾着她的生意，毕竟是他在别人都远离她的时候接近她，给她灰暗的生活带来一丝丝的光明。
说实话，她那会的心确实有些动摇了，她想哪怕就是被人说三道四，可是如果这个男人开口，她就会嫁给他，原因很简单，就凭他不在乎他是个寡妇，就凭他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给了她希望。
可是后来那些流言蜚语却不攻自破了，而她也死了改嫁的念头。因为有一天那个男人带着他的妻子一起来买糕点了，男人依旧还是只谈生意，没说其他。
没解释什么，也没什么要说的。
后来又一次她忍不住问了他些生意之外的话，她问他当初为什么会要来她的糕点铺子买东西，男人挠挠头，好像不记得这事了。半天，他才说道，哦，是因为家里的孩子喜欢吃糕点，而你家的糕点刚开张，我想着会便宜一些就来了。
这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让她好一阵失神，然后不顾形象的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好像就应该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怪不得他可以很坦荡，怪不得他从来不在意别人眼光，怪不得他的眼里没有她。从此之后她的心才慢慢的死去，再也不会去爱，再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拥有爱了。只剩下责任，养老送终的责任，真、只剩下责任，经营生意，确保衣食无忧的责任。
只是这个男人她以后还经常见到，因为这个男人说他家孩子就喜欢吃她这的糕点，而且每次过节都回来买，转眼已经十多年了，转眼他老了，她也不年轻了。
她最近见到这个男人是他带着女儿来的，他告诉他以后就拜托她照顾女儿了，他还夸了她，只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他夸人，顶好？
果然男人都是傻子，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所以她才不希望他的女儿也顶好顶好的夸她，不然岂不是乱了辈分？
现在他的女儿问她为什么不改嫁，怎么说？难道跟说自己是因为看上了你爹，但你爹有了你娘所以才没改嫁？好吧，挺有道理的，就是，有些不要脸。
“嗯，不难，但是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就不找了？”
“一个人挺好？这是什么理由呀，张婶你又敷衍我”
“小孩子知道个啥，赶快吃你的饭，再问这些不着调的事小心不给你糕点吃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吃饭，吃饭，嘻嘻”
张寡妇也端起饭，她边吃边看着媛子。傻孩子，我怎么舍得不给你吃呐，你可是他的孩子呀。而且我当初能遇到他全是沾了你的光，虽然结果并不是很好，但我真的对他从来只有感激而没有恨。他呀，注定是我得不到的男人，以前是他的眼里是妻子，现在是你。
我进不了他的眼里，他却锁在我的心里，我锁着这秘密，直到我尽完自己的责任，直到他或我消失在某一天里。
媛子，谢谢你，阿桂虽然不在，但却把他眼里的你托付给我，我很高兴。我会把你当自己女儿一样的，给你吃，给你穿，给你爱。我现在有多爱你，当初就有多爱他。
只是这爱，卑微不能言。
入夜，张寡妇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又想起下午她们说的话，又想起了那个人。
不知何时张寡妇她的脸上泛出阵阵红晕，在月光下显得分外可人。此时的她好像这个时候不是四十岁而是二十几岁，好像这时候的她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
她的脸更红了，像个熟透的苹果。
她怀着憧憬她沉沉睡去。在梦里，他们再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