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剑

  第二日早晨,比武台依旧是人来人往,尽管昨日被淘汰了二十九人,可依旧影响不了浮云宗众弟子兴奋之情,早早的便来到此处继续观看这百年盛会。
  徐明轩领着众人站在榜单之下,只见上面已经有大半的人被划了去,林仇之的后方也写上了今日比试的地方与他今日的对手——常遇春。
  虽然林仇之认为他今天定然过不了这一轮,注定来见见世面的,可是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紧张,心跳加速,甚至还有故淡淡的尿意。
  此刻的他正低声询问大师兄慕仁有关常遇春的信息,厉不厉害。
  慕仁眉头一皱,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此人道行,以前也没听说过,想来是第一次参加会武之人。”
  说到此处,慕仁见林仇之一脸紧张的样子,笑道:“小师弟没什么好紧张的,当初我第一次参加会武时也是如你这般,但一上擂台就好了。”
  一旁的宋义也是附和道:“小师弟,确实没什么好紧张的,无非就是输赢罢了,权当见见世面就是了。”
  林仇之点了点头,只见徐明轩夫妻二人领着徐子沐向几人走了过来。众人连忙围上,徐明轩扫了几人一眼,嘱咐道:“上一轮你们表现不错,可是这一轮剩下来的都是精英弟子,你们切记要小心为上。”
  “慕仁我不担心。”
  “宋义,此轮比试你定要认真对待,莫要鲁莽行事,出手要有章法。”
  “子沐,你比你两位师兄实力要若上不少,不要在向昨日一样行险举获胜,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三人都嘱咐完了之后,徐明轩将目光转向了林仇之,林仇之心里一阵激动,却见师父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显然对于这个弟子,他认为没什么好嘱咐的。
  林仇之心里一阵落寞,徐明轩再次看了看众人,道:“此轮,你们切记要小心。”
  众人齐声喊道:“是。”
  苏婉看了一眼林仇之,走了过来,道:“仇之,今天是你第一次比试,一切小心,若是有危险,就撤下来,知道了么?”
  林仇之心中掠过一阵暖流,低声道:“是,师娘。”
  苏婉还想说什么,只见徐子沐向着林仇之走来,看了看林仇之,走上前去,用袖子轻轻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水,温柔的说道:“小师弟,那些弟子都讨厌的紧,此次比试一定要小心,不可受伤了。”
  林仇之心头急跳,脸色通红,没想到师姐会如此这般,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低声道:“知,知道了,师姐。”
  徐子沐将林仇之的动作都尽收眼底,眼神一黯。
  众人并没注意到徐子沐的变化,忽地,只听一道钟鼎声响起,徐明轩冷哼一声,道:“还不走?”
  苏婉微微一笑,揉了揉徐子沐的头,轻声道:“好了,快走吧。”
  回想起刚刚师姐的动作,林仇之兀自出神,随后啐了一口,自责自己为何会有多余的想法,师姐不是一直都对自己如此好的么。
  林仇之站在原地,见众人都走远了,心中又涌起了一股落寞之感。
  随即苦笑了一声,缓缓的向坤宫走去,在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穿行。身边的浮云宗弟子依旧是那般热闹,每个人都是喜形于表,心潮澎湃,不断的谈论着此次比试,为自己的师兄师姐呐喊助威。
  然而,这种热闹并不属于他,紧紧陪着他的也就只有地上的那道黑影。
  大师兄,师姐都有比试,二师兄也与师父师娘一同前去为他们加油了,唯独只留有自己一人在坤宫的擂台比试,心中忽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色之感。也是,根本就没有人认为他能过得了这一轮,全当他是来见见世面的而已。
  忽地,前头一阵熟悉的呼喊:“林师弟。”
  林仇之抬头看去,只见是昨夜遇到的墨玄,虽然只是相识了几个时辰,可是林仇之却将他当做了好朋友。无他,昨夜两人相谈甚欢,而墨玄则是这浮云宗里为数不多不嫌弃他的人了。
  林仇之微微一笑,道:“墨师兄,你怎么来了。”
  墨玄笑道:“我就在不远处离宫比试,刚好碰上你,便来和你打个招呼,你可要加油呀!”
  林仇之淡淡的笑道:“谢谢墨师兄,你也是,要加油!”林仇之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不远处有一群人在对墨玄催促。
  墨玄应了那群人之后,转身道:“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等我结束了就来看你比试。”
  林仇之向他挥了挥手,心中暗自苦笑,等你结束了,我还能站在台上吗?
  林仇之见墨玄走远了,抬脚欲走,只见叶离风向他跑来,道:“林老弟,你刚刚和谁说话呢?”
  林仇之一愣,没想到叶离风会来,连到:“昨日刚交上的朋友,叫墨玄。”
  叶离风一惊,道:“好小子,墨玄可是萧长老的爱徒,此次夺冠人们人选之一啊!”
  林仇之一时愕然,说不出话来,半响后,只听一道钟鼎声响起,叶离风连忙推了推林仇之道:“别傻愣着了,还不快上去,开始了。”
  林仇之“哦”了一声,缓缓的走到台上,同时在他身后,登时传出了浮云宗众弟子的窃窃私语,显然在讨论着他。
  而他的对手常遇春此时早已站到了擂台之上。
  宗门会武共八个擂台,每一个擂台都会有着一位师叔作为裁判,此处的裁判见林仇之上了台,便敲响了钟鼎,示意比试可以开始了。
  台上,常遇春见对手是林仇之,心中一阵狂笑,本想出言好好嘲讽一番,可是话未开口,只见叶离风再台下恶狠狠的瞪着他,那模样像是要吃了他一般。常遇春当即咽了咽口水,不敢造次,拱了拱手,道:“林师弟,请赐教。”
  林仇之连道:“还请师兄手下留情”
  台下,所有人都在为常遇春呐喊助威。
  “常师兄和废物有什么好说的,上啊!”
  “对啊!拿个法器的货色,上台丢人!”
  顿时台下之人都把视线放在林仇之的剑上,片刻后,爆发出一阵嘘声。
  常遇春望着林仇之,下意识的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只见台下叶离风黑着一张脸,紧紧的瞪着他不放。
  常遇春吓了一跳,连忙抽出手中长剑,道:“此剑名为长虹,林师弟,请。”
  林仇之将众人的话都听在耳朵里,迟疑地看着手中长剑。
  昨夜他第一次达到了无数个日夜都想做到的“分威”,但是,那梦寐以求的“控物”他却没有试过,照理来说可“分威”便意味着能做到“控物”。
  可是,控物之术那可能吗?真的可能吗?
  无数个日夜,那柄黑色长剑像是无时无刻的嘲讽着自己的不自量力。
  昨夜会不会只是昙花一现?只不过是梦幻泡影?自己凭什么做到控物之术的本事?而且还同时做到了化气?
  凭着自己的资质,又怎么可能做到第四层的化气?
  无数个质疑攻上心头,他犹豫了。
  台下,浮云宗众弟子见林仇之如此这般,传出了一阵嘘声,呐喊。
  “常师兄加油!”
  “常师兄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
  “臭小子,快下来吧,别再上面丢人现眼了。”
  “就是,快下来吧,胆小鬼!”……
  常遇春见他犹犹豫豫的看着手中长剑,心中一阵不屑,手中长虹迎着台下的欢呼与天际初升的光辉,一路高歌猛进,迸发出贯穿烈日之威,光芒四射,辉煌耀眼。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已经达到了一种无可匹敌的巅峰,所有的一切都将被这一剑折服,他的未来就像此时他那颗得意的心一样,无边无际。
  一人之地,林仇之独自而立。
  众人的耻笑声传进他的耳朵,所有人都在嘲笑着他,所有人都是如此冷漠,没有一个人认为他能赢,就如同离去的师兄师姐、师父师娘一般。
  他低着头,合上眼,紧紧的握着手中长剑,感受着这既冷漠又让他绝望的世界。
  师父对自己修行的绝望。
  众弟子都和颜悦色的对他说,权当见见世面就是了。
  师姐、叶大哥……他永远都是被护着的那个。
  裕山村满门被灭,他只会哭喊。
  所有的浮云宗弟子都认为他是个废物。
  他永远都是那般无用,无用,无用啊!
  所有的一幕幕都在林仇之的脑海中浮现,掌间一股冰凉刺骨的感觉传来。
  他的心!他的血!在这一刻为之冰冷!
  无助、愤怒、绝望、……所有的情绪在这瞬间为之爆发。
  脑海深处,有什么声音为之咆哮,无尽的阴气如汹涌的海浪在身体里肆意游荡。
  林仇之猛的睁开眼睛,那眼睛已不是人眼!
  在这瞬间,它是一颗充满暴戾与杀意的紫罗兰色的竖瞳!
  常遇春得意的笑容一僵,心脏猛的一跳,灵魂为之颤栗,脑海瞬间变的空白。
  “啊!”
  一声怒吼传出,台上,耀眼的光辉中爆发出一道黑色的剑光,虽是短暂,但却割散了这万丈光辉!
  片刻之后,光芒消散,显现出了林仇之的身影和他那把黝黑的长剑,而常遇春则是连连后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只见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右手颤巍巍地指着林仇之,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噗”的一声,一股鲜血在空中飘洒,随着他的身子一同躺在地上。
  场间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