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9:你的命,只属于我

  看着眼前表情凝重,却还在沉沉昏睡着的塔洛斯,凛凛索性也不在想办法从他的手中挣脱,只是叹了口气后,在他身边坐下。
  被抓住的手,没有半分松懈的意思,捏的她只觉血液都有些流通不畅了。
  或许是因为在这里过于闲来无事,凛凛在无聊之余,竟是凑过身体,悄悄的摸了下塔洛斯的手背。
  白嫩嫩的皮肤,触摸起来依旧是那般微凉的感觉。只是比起最初那具武装人偶躯体,现在他的身体已然更接近人类。
  先是没有了明显的球状关节做衔接,皮肤虽然还是偏硬质,但多多少少已经有些软弹。相比起石粉和树脂,现在可能多了几分胶质感。
  她不知道塔洛斯回到夜壬的这段时间内,究竟都发生了什么。竟能让他在短短一年间,从一个初回故乡的懵懂少年,变成现在这般果决狠戾,且能轻易驱使夜壬兵士,让人如此畏惧的人。
  凛凛胡乱的想着,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船桅杆倒下的那一瞬,塔洛斯不顾一切冲过来的那一幕。
  忽然,一直死死抓着凛凛手腕的那只手,似有些松缓开来。
  她转头看向塔洛斯,却刚好与那双异色眼眸撞了个对视。
  “你,你醒了……”
  刚一开口,凛凛便即刻察觉到,自己竟有些结巴,忙带着几分羞赧的避开塔洛斯的目光,状若无事的朝别处看去。
  “那么好看么?”
  塔洛斯见她目光闪躲,不问也知道为什么,索性另起话锋,直接问起了别的。
  “什么?”
  凛凛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的愣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趁机离开,反而留在这儿。难道就只是为了,盯着我看?”塔洛斯清冷的声音,在这空旷,且破损船舱中回响着。
  伴着周遭的流水声,只让人觉得仿佛身处漏水的深山洞穴中一样,空旷回荡。
  而被这么一说,凛凛却是突然气急。
  原本她就为自己说话时的结结巴巴感到很没面子了,如今这家伙还对自己说这种话,当即‘唰’的一下红了脸!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是你,你一直抓着我不放!”
  说话间,凛凛抬起自己一直被塔洛斯死死抓着的手,声音更是明显提高了几分。同时以肉眼可见的激动,极力的掩盖着心底的不安,及羞愤。
  “是吗?”
  就在凛凛抬手的那一瞬,塔洛斯已然收手,全然一副与他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看着他那张明显在装傻的脸,凛凛简直要气的跺脚。
  同时心道,“这个男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竟变得如此厚脸皮起来了!这种无赖程度,简直比池目一还要过分!”
  见凛凛气急,塔洛斯也没在继续说什么,只是伸手将结界解除,然后撑着一旁倒着的,似乎是柜子之类的东西重新站起身来。
  “嘶……”
  才一起身,胸口的伤便因他的动作,而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低眸,只见位于胸侧的那道伤口,已被人简单的处理过,并包扎了起来。
  虽然对伤口的处理,还是那么肆意而为。但包扎的手法倒是还和以前一样,整齐干练。
  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出自早已久病成医,经常因为倒腾各类兵器而经常受伤的,叶凛凛之手。
  只不过,这水灵之刃……
  忽然,塔洛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在甲板上时,突然朝自己袭来的那一剑。
  虽然从战略角度上说,在那种情况下,袭击自己确实是明智之举。
  可是,当时凛凛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不相信攻击他的魔使会看不到。
  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些魔使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哪怕是牺牲掉凛凛,也要除掉夜壬。
  以及,除掉他……
  呵,果然不管是魔使,还是云隐协会,他们都是无论经历怎样的时间变迁,都无法改变他们自私的本性。
  想到这里,塔洛斯的唇畔满是嘲讽意味的,扬起一丝清浅的弧度。
  “你去哪儿?”见塔洛斯起身,凛凛忽然开口问道。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什么这么多事,非要问这么一句。可话已出口,便也只能这样。
  “从这里离开。”
  “……嗯。”
  凛凛只觉自己吃了个瘪,便也不再应声,索性也去其他方向找起能从这里离开的路。
  如今他们的所在,应该是位于整艘游轮较低的地方。
  当时游轮朝着一侧倾斜坍塌,以这进水的程度来看,他们应该是在与陷入海底那一侧相反的位置。
  而这些水,也不过是海浪拍击,或是之前寄存在船舱内的水。
  虽然从目前看来,这里可能还算是比较的一个地方,至少它还没有彻底淹没海底。若是一路向上去,可能还有机会脱困。
  只不过,纵然这里是整艘游轮尚未沉沦的翘起一侧,但随着海水的涌入,和另一端的负重沉陨,最终全部被海水吞噬,却也是迟早的事儿。
  这种与时间争分夺秒的紧迫感,莫名的让凛凛感到些许不安,急躁。
  看着顶端不断涌入的海水,和脚下的一片湿漉漉,凛凛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她,最讨厌水了……
  打从在云隐协会的审讯地牢中,经历过霍根的那一番折磨后,凛凛就对水产生了十分严重的恐惧,和会散不去的心里阴影。
  曾经她也想过办法试图克服,可那种窒息感,和刺骨的凛寒,就像烙进了她灵魂最深处一样,稍有碰触,便会被无限放大,最终将她意识中仅存的几分理智,和想要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统统吞噬殆尽。
  就在凛凛正拖着之前被桅杆砸伤的脚,一瘸一拐的在船舱内探索时。
  忽然,她只觉身体一轻,随后双脚便脱离了积水,竟是被人从背后毫无防备的被凌空抱起。
  “你,你干什么!”
  凛凛扭过身体,看着塔洛斯那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本想与之争辩几句。却发现对方根本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没什么,只是不想让你就这样淹死在船舱里。”塔洛斯的脸上没有表情,仿佛是在阐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这番话出口,却是让凛凛愣了一下。
  她心脏仿佛突然停滞,在漏掉了几拍后,又开始快速的鼓动起来。
  不行,不能这样!
  恍惚间,凛凛猛的回过神来,双手紧握成拳,用指甲嵌入掌心的细微痛感,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虽然这个怀抱,这种仿佛是温存一样的东西,是她所留恋,甚至是怀念着,不想再次放下的东西。
  但她却不想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欠下塔洛斯的人情了。
  先不说他们本就是敌对的关系,就算只是素不相识的路人,塔洛斯所付出的都已经足够多了。
  比起自己对他造成的伤害,塔洛斯从始至终,都是一直在付出的那个人。
  纵然她现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该对自己怀揣着恨意的塔洛斯,又开始身体力行的一次次做着保护自己的事情。
  但这一切,确是该就此停止了。
  “我自己也能从这里离开,你不用做到这个程度……”
  凛凛逞强般的扭动着,试图从塔洛斯的怀里挣脱出来。
  可是,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却见塔洛斯忽然低头,目光冷冽的注视着自己,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
  “你想多了,我救你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就这样轻松的死在这里。你的生死,只能由我决定……”
  塔洛斯的声音,似与周遭水流融为一体,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看着他眸底一闪而过冷戾,凛凛终于恍然大悟般明白过来。之前所想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塔洛斯心里的恨意,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要难以去除。
  他恨魔使,恨云隐协会。
  但其中最为让他恨着的,却还是她,叶凛凛……
  明白这一切后,凛凛只是陷入沉默。
  因为她知道,即便现在自己对塔洛斯说明,当年发生的一切,都只是玄昧叔叔精心炮制的一场计谋。而他们,不过是这场计划中的牺牲品。
  他会相信吗?
  恐怕,塔洛斯只会觉得,是她因为怕死,才随口编造的谎话吧。
  “呵……”忽然,凛凛笑了出来。
  而她这么一笑,却是让塔洛斯的脸上,闪过一瞬的疑惑和不解。
  “没事,只是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话间,凛凛一直紧握着的手,此时已经缓缓松开。
  原本泛白的指节,因这一刻血液的重新流入,而感到些许温热,和微微发胀的感觉。
  是啊,事已至此,她还想这些做什么。
  她明明,早就失去解释的机会,和取得塔洛斯原谅的资格。
  纵然塔洛斯恨她,可自己又何尝不恨把蓝组长伤的那么重的芒硝,和那些夜壬们呢。
  也正因如此,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她在暮川边境执行委托,抵御夜壬。那期间,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越过边境,去找塔洛斯说清楚这一切。
  她相信,凭借当时尚未完全清除的契约印,想要找到塔洛斯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她却选择了留在云隐,选择忍受去除契约印时的痛苦,也不要在和夜壬一族再有牵扯,瓜葛……
  稳定心神后,凛凛只是轻轻的推了推塔洛斯的肩膀,“既然如此,就请不要用这种态度对待敌人。所以,你还是放我下来吧。反正被困在这里,我们俩谁都不可能避开彼此插翅而飞的,不是么。”
  说着,凛凛看了看周遭足以用‘灾难’形容的破损船舱后,又将目光落回到塔洛斯的脸上。
  两人双眸对视,却是半晌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可即便如此,从彼此的神情,和眸子里暗潮汹涌的起伏中却不难看出。这二人,明显谁都不愿为此退让半分……
  然而,就在两人无声对峙中时,只听船舱顶端的木板上,忽然发出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