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4:嗯,我答应你 …

  水榭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她曾很喜欢的眼睛。
  她一直觉得,白鹦的眼睛里藏着光。白日里如阳光般和煦明亮,夜晚则像是洒落了漫天的繁星在其中。
  好看。
  也让她沉浸。
  “如果你可以的话,现在早就把我治好了,何必像这样骗我。”
  或许是经历过生死后,无关生命的一切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现在的水榭已经不在乎白鹦是不是夜壬族,也不管他的目是什么。于她而言,战争的存在不过是互相伤害,没有半分意义。
  感情永远是没有界限,白鹦只是突然陷入沉默。
  “我们出去走走吧。”沉默片刻后,白鹦开口道。
  水榭点头,毕竟她也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病房了。而且她有预感,她的生命也好,白鹦此行的目的也罢,都会在今晚做一个了结。
  两人一路慢步到住院室后面的草坪,木棉树的被风吹动的沙沙作响,但上面结着的花朵,却已是快要凋零。
  白鹦没有牵她的手,只是步伐缓缓的跟在水榭身后。任由水榭倔强的单手撑着墙壁向前走着。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太了解水榭的性格了。
  “白鹦,你知道我的灵力是什么吗?”说着,水榭已经停下脚步,随意的坐在木棉树附近的长椅上休息。
  脸上虽有倦色,但却神色依旧。
  见白鹦没有回答,她只是伸出手,聚起一缕已是十分微薄的灵力。
  小小的灵力如一支快要熄灭的烛火,水榭的手中跳动。
  水榭将灵力随手掷与地上,一个小巧的水球弹跳了几下后,最终渗入土地,并很快升腾起一阵如水雾般质地的气体。
  气体中隐有一朵盛放的山茶花一闪而过,却又迅速的在雾气消失后,一并飘散。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灵力。”水榭的表情平淡,只是看着之前还盛放过花朵的地方,似有留恋。
  “幻象?”白鹦也同样盯着那块小小的土地开口道。
  “没错,就是幻象。有些讽刺是吧,一个操作幻象的魔使,如今连给自己创造美好假象的能力都没有。”水榭说到这里的时候,唇畔忽然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水榭站起身,可却是摇摇晃晃,仿佛马上就要倒下去一样。
  她的脚下泛起一圈圈涟漪,远远望去,好像她整个人都站在一片清澈的池水中。
  淡蓝色的病号服被脚下的水花拨弄的,悠悠扬起。让她已是瘦弱的身子骨,衬的更加较小。
  脚下的水扩散开来,并扬起大片大片的雾气。在这样的深夜里,映着夜色。水波粼粼间,竟让人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景致。
  “其实,我还是要谢谢你的。遇到你之前,我早已无法在使用灵力了。不是因为没有力气,而是……所谓的幻象,皆需美好的事物所铺垫才能构成。而你,便是我最后遇到的‘美好’……”
  站在水波潋滟中,水榭的笑容干净,清透。
  白鹦只觉这样的她,才是足以在这世间称得上美好之物。
  突然,水榭的身体朝一侧倒去。
  白鹦匆忙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这样又小,又软的身体抱在他的怀中,只让他觉得怀中抱着的人儿仿佛就快要消失了一般。
  一股不知名的恐惧骤然袭来。
  “白鹦,其实我很怕。如果从未遇到你,从不知道美好为何物的话,或许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便不会再有这么多的留恋……”
  水榭抓着白鹦的胳膊,将他的袖子抓的几乎全是褶皱。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水榭的眼中夺眶而出,她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她也想要活下去。
  一个主控着幻象灵力的魔使,却连给自己编织一场虚幻的美梦的能力都没有。
  直到水榭哭到疲累,最终在白鹦的怀中累到睡着了过去。
  白鹦忽然握了握拳,像是决定了什么。
  他将水榭抱回病房,“放心,我不会让你死……”
  当天夜里,今日值班的医护人员都被白鹦分别用各种理由调离了医院。现在这栋楼里,除了病患,便没有任何无关紧要的人存在。
  之后,她将水榭带到位于医院最底层的地下储水室。
  这本是平日里不会有人来的地方,白鹦先设下了五枚石柱结界后,又铸造了一个巨大的水晶体。
  正当他抱着水榭,想要将她放进其中时,水榭却忽然醒了过来。“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秘密。”白鹦笑了笑。
  可水榭却是强撑着身体,想要从他怀中起来。
  “诶,你别乱动。”白鹦将她抱的更紧了些,“我是医生,我说会治好你,就一定会。相信我,等你再醒来的时候,一切就都过去了。”
  白鹦笑容依旧,好像对这件事胸有成竹一般。
  那双眼睛中明显有光闪耀,那种自信,明亮的光,几乎将那一缕不易察觉的阴霾全部覆盖。
  因为出去散了步,又使用了灵力,现在的水榭已是很累。但她却隐约觉得,白鹦接下来要做的事,一定非比寻常。可现在的她却已经没有力气多问,或是阻止了。
  “答应我,别再让其他人染上这种病。还有,我想睁开眼的时候,第一个见到你……”
  水榭还没说完,头便已靠在白鹦的肩膀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嗯,我答应你。”白鹦声音轻柔,生怕吵醒她。可在这句话之后,白鹦又以一种,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但,最后一件事,我恐怕做不到了。”
  话毕,白鹦低下头,在水榭的眼间落下一个轻吻。
  他将水榭放在那中空的水晶柱内,目视了她好久,最终却是步步后退,依依不舍的缓缓松开了水榭的手。
  然后是那悠长的长裙水袖,最后,是那丝般柔顺的披帛,也一并从指缝中滑落而下。
  这原是水榭最喜欢的一件裙子,原是为出院时准备的。可在她日渐经历过绝望后,便已将这件长裙扔掉了。却是不知什么时候,竟被白鹦拾了回来。
  “你的心愿,能做到的,我定会一一为你实现……”
  说罢,白鹦便启动了这水晶阵。
  几道白光拔地而起,以锁链之势分别附于那五个石柱上。
  纤细的光束一圈圈缠绕在石柱上,在从石柱上飞驰而出,紧密的捆绑在位于阵术之中的水景体上!
  随着光束缠绕、绷紧的瞬间,竟当即幻化成了无数锁链!
  白鹦平躺在那水晶体之下,任由那尖锐的水晶刺上自己的心口。
  哪怕只是如此细小,尖锐的物体,在刺入的那一瞬,都是疼的难以言述。
  随着那鲜红的血液从胸口流下,白鹦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却还是强忍着那种直戳心口的钻心疼痛。
  然而,正如他之前计算好的时间,直到那水晶体吸尽了白鹦心头血的那一刻。位于地下水室上方的整栋医院楼,却突然传来一声声巨响。
  医院内,由白鹦早早安置好的几个灵印如期引爆。火光迅速将整栋医院都燃烧起来。
  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几乎点亮了半壁夜空般。直到外面的人察觉,并匆忙赶来的时,却是为时已晚。
  待到天亮时分,那场大火才逐渐有了熄灭的势头。
  被火焰碰触过的建筑物残骸中,还能明显察觉到尚未消散的灵力气息。只是这场火究竟是谁放的,魔使们倒始终找不到头绪。
  与此同时,白鹦的心头血早已流尽。
  而那水晶吸取了那血之后,则变得格外明亮,清透。
  这一刻,整个水晶体如同沙漏一般,白鹦的血从低端被吸取而上。而水晶的顶端,则是由上至外的往外面汩汩的冒着不知名的液体。
  整个过程远远望去,就如同在源源不断更替的水流一样。
  很快,整个水晶体中都被一种淡红色的液体注满。水榭浸泡在其中,像是安睡在湖底的一块美玉。
  娴静,轻柔……
  在那之后,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那水晶中更替的液体一滴滴落下,也预示着水榭崭新的生命,正在此慢慢的重铸而成。
  ……
  大大小小的气泡,萦绕在水榭身侧,像是从她身体中扩散出来一样。
  凛凛将这些漂浮水中气泡内的记忆一一看过,心道,“那就是水榭一直等待着的白鹦吗。”
  可是,白鹦早已为了她舍弃了自己的生命,哪怕等上一生,白鹦这个人都不会再回来了……
  凛凛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心疼着对此全然不止的水榭。
  同时,更是想到了自己。
  如果白鹦是以自己的夜壬血液,替换了水榭自己的血,那水榭岂不是和自己一样,成了半妖之体?
  可话虽如此,凛凛却忽然觉得,这其中好像有哪里不对。
  自己和塔洛斯找到地下水室时,那水晶体里面的液体分明还没有滴尽。而且塔洛斯也说过,水榭早已死去,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只是因执念而停留于此的一个灵体才对。
  凛凛想不通其中缘由,难道是,白鹦的阵术失败了?
  思及此,凛凛有些憋不住气的从嘴里吐出一些水泡,紧接着忙手脚并用的向上游去。
  这空间的水混杂着灵力,哪怕肺受得了长时间的闭气,身体也很难承受这里越发强劲的灵压。
  凛凛便往上游,便四下探寻着塔洛斯的踪迹。
  突然,她只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奋力蹬了蹬正欲挣脱,缠绕着脚踝的东西却似忽然加重了力道,将她猛的向下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