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1:记忆断层
那女人的长裙依旧艳丽夺目,只是她此时正安静的站在这间病房的病床边,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的,望着床上的那个人。
“这次看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说着,凛凛正准备冲过去,却被塔洛斯一把拽住。
塔洛斯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凛凛先不要冲动,先观察一下情况再做定夺。
凛凛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默许般的沉默了。她不懂为什么塔洛斯对这个女人,不,或许现在应该称它为灵体才更加准确。
她不懂塔洛斯为何对这个已故的灵体如此宽和,若是换了平时,就算自己不出手,他也肯定早就冲过去了。
而且不止是宽和,从塔洛斯的眼睛里,她还看到一丝潜藏的悲怜的神色。
塔洛斯,能够理解这个女人的悲伤,她的情绪吗?
为什么?
是因为塔洛斯没有自己的记忆,而这个女人却被自己的记忆捆绑深陷,所以产生了共鸣吗?
凛凛不懂这种情绪的产生而来由,她是个只看眼前的人,对于这种执念和沉溺,她只觉得不可理解。
只是,在陷入这一系列的疑问中时,她也不知从何开口去询问塔洛斯。思来想去,便就只剩下了沉默。
塔洛斯看出凛凛似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只是指了指眼前的那个女人,“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她的记忆营造出的空间,包括我们看到的这个‘她’。”
听到这里,凛凛忽然眸光一转,望像那个女人。
果然,她的脚下没有影子,那方水袖也如崭新的一样,已非之前交手时被弄破了一条长袖的样子。
“那她是……”
“她是这个女人记忆深处的自己,大概是在营造了这个空间后,才忽然被唤醒,来探寻被她逃避忽略掉的那部分记忆吧。”
塔洛斯说的有些模棱两可,因为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他当初沉睡在暮川边境的皮箱中时,也曾有过这种分割现实的记忆景象。
只不过,他一直在自己空白的记忆空间里兜兜转转,直到一条红线出现,那熟悉的气息引领他走出那片白雾霭霭的空间时……他才在睁开眼的瞬间,第一次见到了凛凛。
所以从那时起,他就认准了凛凛,也无论如何都想要留在她的身边。
而像这种记忆分层的空间,他也自然更加了解。
“那制造出这个空间的本体,现在又在哪里?”凛凛忽然有些焦躁,毕竟打从他们进入这间医院起,就一直被困在各种奇怪的空间里。
“不知道,这里就像是一个由她创造的世界一样,她可能就在某一处安静的窥视着这里的动静,也有可能藏匿其中。”
说话间,塔洛斯已走进了这间病房,靠近了那女人的身影。
只见她目光所注的病床上,正躺着一个与她面貌几乎一致,但年岁却小上许多的女孩子。
那头长发依旧柔顺美丽,眉眼间虽已被病容覆盖了不少,但还是能看出几分未曾改变的英气。
既已知道那女人只不过同是幻象中的一部分,凛凛便也跟了进去。
只不过不同于塔洛斯的关注点,她只是在撇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孩儿后,弯腰看了眼床前挂着的病例牌。
【水榭,16岁,疑似时下病症,病因不明。】
床前挂着的病例牌上,只是简单的记录着这些信息。
“这女人的名字,叫水榭吗。”
凛凛自言自语着,同时在这间本不算大的病房中四下看了看,试图从中发现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等等,水榭?病因不明?
凛凛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返回到床边,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病例牌上的信息,几次确认后才终于肯定下了什么。
五年前的那场原因不明的流行病,最终因找不到原因,而只是归结在了病毒性流感上,不了了之。
难道她就是那个时期的……
想到这里,凛凛忽然将手伸进口袋里开始翻找。
“怎么了,你在找什么?”见凛凛一直在围着这个病床转来转去,手也不停的上下翻掏着自己的衣裤口袋,塔洛斯疑惑的问道。
“塔洛斯,我好像知道些什么了,你等等……”
几经翻找,终于凛凛在自己的裙子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皱巴巴的便签纸。
这还是他们刚进入到这家医院时,在那个奇怪的柜子下掏出来的。原本凛凛看过后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觉得这上面记载的病人信息,和这里的怪异事件可能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没想到,自己随手留下的这张纸,竟还留对了。
“塔洛斯你看,这个水榭就是五年前因流行病而入住这家医院的人。”说着,凛凛把那张破旧的便签纸递了过去。
那时的流行病很厉害,很多人都不治身亡。
凛凛尽量回忆着五年前发生的事情,以及这件事情造成的危害和影响程度。
那时她年纪太小,只是隐约记得这场病牵连甚广,可最后却是以一种不了了之的方式收了场。
没人知道当时那场流行病是怎么解决的,只是突然之间就没人再提起,也在没出现过新的病患。
塔洛斯看着那张破旧的便签纸,上面果然记录了水榭的名字。
可就算他们知道了名字,也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可能与五年前的流行病有关,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被困在这个记忆断层里,除非是这记忆的主人自己愿意放解放这个空间,否则谁都没有办法离开。
再或者,靠他们自己来从这里脱身的办法,大概就只剩下在这个空间内,把水榭的本体找出来,这唯一的方法了。
水榭的幻影安静的看着病床上的自己,而床上的那个五年前的水榭,则是躺在床上,侧头望着被风吹的扬起的窗帘,眼睛里像是在期待着。
她的脸色很不好,偶尔还会猛烈的咳起来。
虽然这个世界并没有声音,只是一出沉溺在回忆中的,并不美好的一段默剧。但病床上的水榭每次突然咳起,瘦小的身体都会从床上弹起。
纵然无声,那难受的表情,和身体剧烈的颤动,都足够表达出她的病有多么严重。
窗外风戛然而止,悠长的窗帘因风的停止而徐徐落下。
然而,就在长长的窗帘,如舞台演出的帷幕般悠然落定的那一瞬,一个玻璃花瓶恍惚间出现在了那并不宽敞的窗台上。
花瓶中,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色重瓣儿山茶花,安静的坐落其中。
在这个外面昏黄无光,病房内仅有黑白二色的空间里,这朵红色的山茶花的出现,尽显得格外明艳动人,让人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塔洛斯,你看这朵花像不像之前我们在地下水室中,封印着水榭的水晶体下面放置的那朵浮雕花。”
凛凛看着那朵红的像血,明艳娇媚的山茶花,只觉得之前他们经历过的那些事,见到的一些东西,都开始在水榭的记忆深处一一浮现。
只要她能抓住这些东西存在的意义,和带她给的线索,他们从这里出去一定绝非难事。
可就在凛凛塔洛斯的目光都倾注在窗廊上的那支山茶花上时,忽然,一声源自女人轻柔,且明显透着无力的声音悠悠传出……
“他,怎么还没来……”
这声音很小,弱柳扶风般好似窗外的风稍稍刮的大一些,都能将这声音轻松盖过一样。
不过是在这绝对安静的环境里,突然有一丝风吹草动,都很容易被人察觉到罢了。
凛凛循声望去,却见一直站在病床旁的那个水榭的幻影,淡红的唇此时正在上下轻动。但也仅仅是上下唇的碰撞而已,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可就在这时,随着唇瓣的轻动,那声音便如同天外传音一般,再度不知从什么方向传了出来。
然而,她却只是一直在重复着那句,“为什么,他为什么还没有来……”
她的声音一改之前与他们交手时的凌厉,只是在细若游丝间,却似噙着满心的期待音律。
只让人在听到这一刻,感到说不出的,心疼。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怎的凛凛忽然被这谜一样的事态发展,和他们一直都无法寻到出口的记忆空间,弄的心底莫名燃起一丝烦躁。
她已经不想知道那个名为白鹦的人究竟为什么没有来,只是这件事若换做是她,她一定不会如此苦苦等待着一个人。
这一刻的凛凛是无比坚定的,早已过惯了一个人生活的她,根本不能轻易理解,随便把情感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感觉。
对凛凛来说,这太傻了,简直是愚蠢。
毕竟从水榭现在的状态就已经能够看出了,白鹦没有来,直到水榭失去生命的那一刻,这个叫做白鹦的人,都没有再来过。
想到这里,凛凛只觉自己被气愤的情绪占据了理智。她突然一把抓住那幻影的双臂,整个人站在她面前,强行让水榭看着自己,而不是病床,亦或是那朵明艳的山茶花。
“醒醒吧水榭,已经过去五年了,你等的人不会来,你也不必在为此执念,停留在这个地方日复一日的幻想了!”
凛凛的声音含着一丝薄怒,她甚至已经不在乎在这之前,水榭还是与他们交手,甚至是险些夺取了自己性命的对手。
她只是气愤着水榭如此执着,却又什么都换不来的空等。
可是凛凛碰触到的,终不过是一个幻影罢了。她只是依旧望着窗外,和耳边源源不断飘荡的声音。
这时,凛凛忽然目光一转。
随即转身,一把将那装着山茶花的玻璃瓶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