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何须问缘

  总之,任务失败了。
  又一次失败了。
  赏金又没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挫败感,令宁晨突然怔住。
  如果单从游历开始算,到底是第多少次失败,他已经数不清了。
  “哈哈哈哈!”郑浩然在狂笑,“笑死我了!就为了点赏钱来这里吃苦,你傻了吧!”
  “……”宁晨有些茫然。
  到这里才发现,真相跟任务描述永远天差地别。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算了,失败了就失败了。
  赏钱没了倒是小事,自信一直受挫。这才是问题。
  作为多年扎在基层的平凡小修士,再离奇可笑的经历他都有过。
  任务目标根本不存在。
  被队友背叛。
  金主拖欠赏金。
  自己的队伍只是炮灰,让精英队收割。
  求助的孩童是倒钩。
  要救的妇人也是匪徒。
  就算立了大功,想去官府登记转正,一再不允。
  一次又一次的被冷落,被嘲弄,被羞辱……
  唯独此刻,无数不堪的回忆涌现在眼前,旧恨心伤交织在一起,让他陷入对人生深深的思考。
  无数的、鲜活的面孔,好人、坏人、富人、穷人、显贵、饿殍、鲜血、头颅、尸山血海,各种人的冷脸和嘲笑,假装强大却又茫然无助的自己……
  筑基和辟谷,多么可笑而弱小的阶段。
  为什么……一直会这样?
  宁晨陷入了沉思。
  他只是众多求仙的修士中,普普通通的一员罢了。
  和所有普通人一样,一直在低级阶段忙忙碌碌,苦于温饱,心中有志,又得不到突破。
  过去遇到失败,他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于是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努力。
  然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告诉他,根本就不是努力的问题。
  宁晨恍然大悟。
  是方向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在错误方向上的努力,是徒劳的。
  正因如此,胜非全幸,败非全祸也!
  对一个修行的人来说,饱尝失败的痛苦,恰恰是大幸!因为这终会引领他走向属于自己的道路!
  那么,他又该如何面对当下呢?
  为人降妖除魔,领取报酬,这本不为过,只为钱财而已。
  但若一味卷入其中,较真求理,只会给自己平添束缚!
  因为无论人、妖还是兽,没有对错,只有生存,只有强弱!
  所谓原罪,就是弱!
  猎户之惨,惨于弱!
  镇长之死,死于弱!
  我不得突破,在于弱!
  弱,就是原罪!
  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作为基础,那么一切道德体系,都是空中楼阁!
  只有弱者才会哀鸣世道不公,道德沦丧,强者只会自省自强!
  真理道义,永远在实力范围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默默努力,沉寂隐忍三十年的宁晨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他发现以前所学的知识体系,所练的武艺本领,在这片雪山里竟然毫无用处,甚至……有点可笑!
  他竟然可笑到,需要和一个假捕头争辩正义公道。
  他竟然可笑到,在动手前一定要说服自己这是正义的,才能痛下杀手。
  他竟然可笑到,平生所学所有招式,敌不过一道埋伏已久的雕虫小阵。
  而那机关算尽的玄天阵,却又敌不过一块铁夹!
  “可笑,可笑,哈哈哈!”
  他终于认识到,一直以来束缚住他的是什么!那恰恰是他所学的,他所会的,那些引以为傲的东西,不经意间成为了观念的枷锁!
  该会的都会了。可求仙是什么?修行是什么?问道是什么?却迟迟得不到答案。
  于是他问,为什么?为什么得不到?
  为什么别人能问鼎成神,笑傲红尘!为什么我不可以?!
  而今,凡人宁晨站在山峰之上看着这辽阔的冰天雪地,仿佛已站在世界之巅。
  我此刻,到底图什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意青苍,虚怀八荒。
  旷野茫茫,家在何方?
  听风且吟,飞雪落剑。
  千山过雁,万里无痕!
  大道似有非有。
  境界似空非空。
  非身非心,不生不灭。
  既在自然,何须问缘!
  ◇
  就在此刻,王小佳也看到了这个男人身上的异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宁晨开始朝天大笑,眼中充满了发现新世界的欣喜!
  一道金光从头顶开始,朝着他全身蔓延。
  宁晨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欢迎地看着天,直到金光完全覆住他全身,嗖地一声全数没入他身体里!
  一个金色的印记,慢慢从内而外绽放了出来!
  突破了!不仅突破了辟谷期,而且直逼金丹大圆满,隐有压制不住的趋势。
  这一幕让王小佳简直看呆了。
  这人……不会是要突破了吧!
  或者是……又疯了一个?
  大哥你能不能别这么突然啊!这才哪跟哪啊!一点铺垫都没有好吗?!
  这猝不及防的剧情,臣妾招架不住啊!
  ◇
  越是关键的时刻,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因为要对付全身由内而外涌出的灵气,大部分修士在半个时辰内都无法动弹。
  刚刚突破金丹的宁晨,此刻也陷入了这番困境,想要有所行动,却动弹不得。
  何况有玄天阵的压制,就连呼吸也变得越发困难。
  万一强行挣脱,必定受到成吨的内伤。
  意识到这点的宁晨一脸严峻,“姑娘,我急需调息沉气,暂时帮不了你。”
  “没事没事……”王小佳客气道,你先管好自己啦。
  更何况那个假捕快也动不了呢。
  于是这两个人都立在原地,一个拼命掰夹子,一个一动不动看天,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王小佳想了想,当务之急还是把夹子的解锁办法告诉假捕快吧……
  ……只有这样,午饭才有着落啊!
  结果就在这时,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了。
  另一头,假捕快突然举刀……把自己的脚砍掉了!
  接着,开始狂笑。
  “哈哈哈……”假捕快冷冷地看着两人,“哼,你们真以为,我会一点都没办法,就这么坐以待毙?”
  “不是大哥!”王小佳,“其实……”
  “不用废话了,今天,你俩都得死!”说罢举刀向宁晨……一蹦一蹦地跳了过去。
  “可你的脚……”王小佳忍不住惊叹。
  “无妨!”
  无妨才怪吧,那里都喷血了喂,卧槽一直在喷啊!
  是个狼人!
  “其实……”
  “给我闭嘴!”假捕快朝她吼了一句,臭娘们怎么这么多废话!
  气愤地骂完后,假捕快又继续慢慢跳向宁晨。
  王小佳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提醒他,“其实夹子上有个按钮,一按就可以解开的……”
  假捕快的脸瞬间僵住。
  宁晨:……
  王小佳:……
  假捕快:我尼玛!
  这女的有毒!
  特么的,劳资被夹了不说,断腿了才告诉我???!
  你特么的是不是故意的???!
  看着假捕快凶狠又快要飙出泪的眼神,王小佳有点方,她这句话不会让这货想立刻杀了她吧?
  她没行走过江湖,对人心和套路都不是很懂,何况她觉得,不管善恶,人在将死之时都还是挺可怜的。总之,她还是出于好心啊……
  不管了,先收拾掉男的,女的再加倍奉还!假捕快悲愤地跳到了宁晨旁边,怒道,“受死吧!只要我的玄天阵还在,你是永远无法打败我的!”
  他举起手里的刀,瞬间电光闪耀……
  宁晨笑得更深,“破绽太明显。”
  看着宁晨的笑容,假捕头脸色立刻就变了。
  宁晨一剑就把他心脏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