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生死未卜

  拓跋宏章刚刚开口,未曾说到正题上,就听得殿外有声音传来。
  “见过端南国的皇帝,就此打断了你的话,实属抱歉。”一个身穿宝蓝色束腰男子坐在了最前面,他昂首迈进,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剑眉星目,一双黝黑的眸子深邃而不见底。
  李长歌听声音只是隐隐有些耳熟,等见了本人,平静的面容上才有了些许的变化。
  她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他。
  只见那人目光只是轻轻扫过她,直视着龙椅上的男人,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在下耶律斯,乃是西蜀的继承人。今得知端南国皇帝生日,特此前来祝寿。”
  拓跋宏章仍然保持着自己一贯的风度,开怀大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皇子赶快就坐,马上宴席就可以开始了。”
  耶律斯拱手表示礼节,随着小太监走到了空位上坐下。
  经过这么一打岔,拓跋宏章原本想说的许多话全部都憋回了肚子之中,草草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开始了朝贡的流程。
  各国自是将一年来精心准备的礼物呈了上来,谁也不甘于落后于谁。
  因为不管怎么样,羊毛出在羊身上,端南国都不会亏待于他们。
  李长歌看着无聊,便压低了声音和李恪说起了耶律斯的事情。
  两个人是越说越入迷,完全没有注意到各国使臣上贡礼品已经结束,换上了一波舞女前来助兴。
  “长歌,朕敬你一杯。”拓跋宏章看着他们两个人说的有滋有味,还是忍不住自己想要去打断他们的想法。
  李长歌忽然被唤起,瞬间敛了面上的神色,端起酒杯回应道:“长歌为臣,岂有君敬臣的道理?”
  看着她瞬间陌生的样子,拓跋宏章只感觉到心中一阵酸涩。
  两年了,除去在说起那个人的时候她才会有点波动,其余的时候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谁也不曾例外。
  他默默的放下手中的酒杯,想起了方才下午的时候,父皇身边的暗卫统领和他所说的话。
  就包括他,也都是刚刚才知道究竟为什么拓拔桁当初会选择离开。
  原来根本就不是因为,外界传闻所说的那样输不起,而是身负血海深仇才找了地方养精蓄锐。
  他知道,拓拔桁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他不敢去想,到了那个时候李长歌是否真的会站在国家大义这一边,是否真的能够义无反顾的支持自己。
  李长歌倒是没有想很多,把酒杯放下来之后,又转而去跟李恪说着方才没有讨论完的话题。
  她的眸子在不经意之间瞥到了宫殿拐角处的一个身影,是与宫人们截然不同的装束。
  那人似乎是与她对视了一眼,忽然就快步离开。
  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眼神紧紧的盯住了那个角落,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李恪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李长歌刚刚准备摇头,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动着自己的轮椅就去了殿前。
  果然,她还没有上前,就有一道身影向这边径直冲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李恪一下子就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他迅速地将手中的酒杯扔给了李长歌,整个人一跃而起。
  “抓刺客!”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场面忽然一阵静寂之后开始混乱。
  李长歌接过杯子,找准了力道就往刺客的身上。
  却没想到那人就好像知道她会怎么出招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躲过了这一击,甚至还转变了方向就向她袭来。
  李恪上前,一举挡下了他的攻击,却由于没有任何的武器而被震得向后退了几步。
  他有些疑惑,面前的这名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为何武功内力的修为如此之高。
  但是现实容不得他多想,哪怕就是这一个恍惚,那名黑衣蒙面男子已经对他出手。
  李恪硬生生挨了他一掌,腥甜的血气从口中翻涌上来,直愣愣的吐在了地上。
  李长歌双眸微抬,眼神里面已经是抵挡不住的暴躁。
  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那名黑衣人在对李恪动手之后,目标瞬间就转向了她。
  但是却并没有杀意。
  只是将她推到了一旁,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黑衣人真正的目标是龙椅上的拓跋宏章,他只是随意的看了一下周围,侍卫们还没有来得及赶过来。
  这个时候真正能够动手的也只有李长歌和李恪,但是他们已经被暂时的击退,一时之间无力反击。
  拓跋宏章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一般,他从龙椅上跑下去扶起来了李长歌,一心只关注着她的安危。
  黑衣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那眼眸中的寒光像是一道利刃,要把人刺穿一般,直直的对上了拓跋宏章。
  他毫不犹豫的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身形似闪电一般冲到了他的面前。
  眼看着那利刃就要划过拓跋宏章的脖颈,李长歌突然爆发,用尽全部的力气将他推开,挡在了他的面前,试图替他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这个时候,在她的眼中就只剩下了国家大义,任何男欢女爱的思绪都没有。
  所有人都是一愣,但是不知道她会采取这个动作去救人,纷纷憋着一口气。
  甚至有的人已经别过了头,不敢想象那血溅三尺的场面是什么样。
  出乎意料的是,那名刺客忽然改变了自己动作的行径,平白的将刀子划破了空气,只割下了她头上的几绺头发。
  李长歌只感觉到刀子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却并没有听到刀子进入肉体的沉闷声音,也没有想象中那般不能忍受的痛楚。
  黑衣人目光沉沉,掠过她的脸颊,纵身向着旁边跳去。
  忽然间四处不是从哪窜出来同样穿着黑色衣服并且蒙面的人,他们紧紧护卫着方才这一中心人物,这所有的气势可以说得上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各个国家的皇子中不乏含有练武之人,就算有心想要抵挡,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甚至四肢有些酸痛感。
  这分明就是被人下了迷药的症状,没想到竟然有势力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不动声色地给这么多人下了药都毫无察觉。
  拓跋宏章凝视了片刻,厉声喊道,“给朕将他们拿下,尽量抓活口!”
  可是眼下这个场景,大家都被下了蒙汗药,加上侍卫又没有能及时赶到,谁才能承担起这个去抓人的责任?
  只能任由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溜走,并且是毫发无损。
  李长歌只感觉到现在有些窒息,她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恨自己的腿疾。
  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力感,让她整个人都被一种悲伤席卷而上的笼罩着,眼前一片模糊,整个人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事已至此,宫宴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拓跋宏章吩咐人将他们送回驿站好生安养着,并且请了御医前去为他们诊脉。
  侍卫们救驾来迟,纷纷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殿内的气氛异常压抑,今天这件事情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这不代表他们就能够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来掩盖自己的失职。
  “为什么今天你们的动作这么慢,一个个当真都过节去了吗?”拓跋宏章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整个大殿之中只听到他爆怒发问的回响声。
  这些在众人看起来只是简简单单的佩刀侍卫,事实上都是当初先皇替他培养出来的一支精兵暗卫,借助这个身份来隐藏他们真实的实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关键时候掉链子那就与酒囊饭袋无异。
  侍卫统领一时语塞,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这件事情他们的确有责任,但是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他们的身上。
  在举办宫宴的前半个月内,宫内便已经开始了全部戒严的状态,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由专人轮流值守。
  宫宴开始之后,他带着一路暗卫前去各处检查了防备情况,一切都是正常,这才让人封锁了宫门。
  要是应说要找出这些黑衣人的来路,只有两个可能性。
  要么就是极其熟悉宫内的规矩,在他们准备的半个月甚至更早之前就已经混了进来,要么就是宫内人,现在还隐藏在某个角落,撕去伪装化为普通人。
  对方的计划看上去毫无破绽可言,他们根本就想不到是谁会有如此大的仇恨,能够在这样的宫宴上面下此狠手。
  拓跋宏展烦躁的挥了挥手,“别和朕说什么道理,给你三日时间,朕只想听到结果。”
  话音落下,他就起身向宫外走去。
  现在他,有的是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说要去处理各国使臣的问题,还有李长歌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这些使臣们自然不是吃素的。
  出门在外还遇上了这样的暗杀行为本就已经令人十分的疲倦,可是并没有人真正的因此丧命。
  甚至是说那些黑衣人对李长歌的手下留情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这从侧面看来,就很能反映得出什么了。
  不仅是加大了众人对李长歌身份的猜测,更多的却是对拓跋宏章的态度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