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阴沟里翻船

  是他们还在年幼的时候,尚未知道什么是皇位之争,只是为了谁更加能够得到他的疼爱而吵吵闹闹。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样,物是人非。
  李长歌轻轻的扯了扯拓拔桁的衣袖,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轻轻的握住。
  想必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心里也不会好过吧。
  拓拔桁倒是无所谓,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只是现在,他有了要守护的人,不能再退缩了。
  “你们两个人当真都是好样的!一个处心积虑想尽办法送人前来监视朕,一个利用朕的信任为非作歹,这可真的是朕的好儿子啊。”皇帝两眼猩红,心中是化不开的酸涩之意。
  赵芸娘心知现在是时候轮到她来说话了,便毫不犹豫的跪下,腰杆挺得笔直,“芸娘能够进宫的确是拖了太子殿下的福气,这点不可置否。反倒是四皇子,无意中听见了嫔妾和太子殿下的对话,便一直威胁嫔妾为他办事,还拿嫔妾的儿子说事。嫔妾本想着息事宁人,可谁知锋儿就被人下毒”
  她说的这些的确都是真话,不过是换了一种听上去更能引起旁人同情的说法罢了。
  “你胡说!”拓拔沅刚刚开口说话,就被外面的一阵嘈杂声所打断。
  丽妃踩着花盆底鞋急忙忙的赶来,径直地走到了金銮殿的中心位置。
  一席华丽的墨绿色宫装已经有些褶皱,发髻上斜插着的金步摇在她的动作之下摇摇晃晃的叮当作响,虽然鼻头上都冒出了晶莹的汗珠,却也不影响她端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皇帝有些厌恶的避开眼,声音之中满是不悦,“你来做什么?”
  “皇上万福金安,”丽妃同往常一样行礼,一本正经的问道:“既然是在审讯臣妾的儿子,臣妾怎么就不能来参与了吗?”
  丽妃对自己的儿子有多看重,众人自然是知道的,有了她的帮助,这下想要惩处他,可能是有点难度的了。
  但是这牢牢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却还是皇帝,“还不好好看看你的好儿子都做了些什么,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休想再让他逃掉了。”
  皇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等于已经板上钉钉了。
  “皇上这是要一点情面都不留了?”丽妃的语气里有些苦涩的意味一闪而过。
  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说话,倘若她要是不表明立场,选择了明哲保身,那么皇帝念在往日情分上一定会给她留条后路。
  可现在她站在这里,就是放弃了退路,皇帝不可能允许一个心怀诡胎的人存活于自己的身旁的。
  正如此刻,皇帝的沉默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丽妃咽了口气,冷笑道,“本宫还道是什么情况呢,没想到是你这贱蹄子在其中挑拨离间,真的是本宫看走了眼,才会上了你的当呢!”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自打芸娘进宫的时候开始,娘娘就不曾给过一个好脸色,要求更是无理。芸娘百般哀求,却仍然换不来娘娘的一点怜悯之心,反倒是变本加厉的行为。”赵芸娘不动声色的将自己与她的距离保持开来,尽量不去多接触,“芸娘只好另辟蹊径,哪怕是为了孩子都要去闯一闯。”
  她自然是注意到了的,微微挑眉,凤眼咪起,“你当真以为,如果没有本宫的允准,这个孩子能够顺利的生下来?”
  赵芸娘蓦地打了个激灵。
  她清醒的记得那日在生产的时候有个稳婆的神情和动作都有些不对,后来被奶娘用别的理由搪塞着撵了出去,这才没有导致什么大差错出现。
  可是奶娘分明是她的人,为什么她还要帮助自己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李长歌心中发冷,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从前的一幕幕事情,那鲜红的血液从身体之中慢慢流出,一条条蚂蟥爬上她的身体
  她闭上了双眼,这些事情在她的脑海中早就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她是不会轻易放过拓拔沅的。
  当然,在这其中丽妃自然是出了不少些主意的,否则那七尺男儿怎么会对女儿家的心思摸得如此通透。
  好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注意着皇帝的反应,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
  的确,皇帝却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所能理解的,就是丽妃刚刚说的那番话。
  难怪这几年,后宫佳丽众多,却没有一个能怀孕或者顺利生产的。
  想来都是她在其中做了手脚。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样的毒妇,简直是让人恶心。”皇帝积郁了多年的怒气在此刻瞬间都爆发了出来,他猛地起身向下走来,抬手一个巴掌招呼到了丽妃那张金贵无比的面颊上。
  不仅是众人,就连丽妃自己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事到临头,这几十年的陪伴在利益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丽妃痴痴的笑了起来,像是在嘲讽着自己的愚蠢,“没想到啊,我用了整个青春,陪伴着一个男人的成长,换来的却是翻脸不认人的无情。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你少给朕在这里妖言惑众,扪心自问朕对你不好吗,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皇帝一点耐心都没有了,双手背在身后,盘算着该如何处置面前的女人。
  她伸手抚上自己已经肿起的脸颊,压低了声音,“皇上莫不是忘了,吃醋善妒,这就是女人的本性啊。”
  忽然,她话锋一转,走到了李长歌的面前,“皇子妃,倘若是你的夫君如此,你会怎么做?”
  李长歌不动声色,神情淡淡地说道,“我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一生一世一双人,便再无他求。”
  “好一个再无他求,”丽妃到底是意难平,“当初本宫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颗心已经被伤的透透的,就麻木了。却还是忍不住,想看着美好的东西在本宫的手里,也失去她原本的光泽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李长歌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话。
  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谁都无法成为别人的救赎,所有的一切都是要看自己有什么样的想法才是。
  皇帝肃穆了神色,冷然说道:“丽妃品行不端,恶意残害宫妃和龙嗣,罪大恶极,斩立决。”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惊讶的瞪大了眸子,没有想到皇帝竟是连往日的情分都不顾了。
  当事人丽妃眼中的光芒骤然失去了原本应该有的颜色,笑容依旧,如同黑夜中绽开的盛世花朵,“早该知道如此,但是我并不后悔。这辈子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好过。”
  她别有深意的笑容让皇帝看着极为碍眼,索性挥手让人将她拖了下去。
  殿内的气氛再度恢复于刚刚的压抑,甚至于更加的诡异。
  拓拔沅极力忍着自己的悲伤,尽量想要挽回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形象,但是总有人会不遂他的心愿。
  “你也别太难过,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拓拔浚假意安慰着他,一个劲儿的戳上他的痛脚。
  他眸中的神色骤然凝聚起来,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你以为你能够好到哪里去?城外风波庄里面养的兵马将士都是你的人吧,还有借着开马场的名义屯粮练兵,在兵工厂入股开设单独的兵器生产线这些都还需要我一一给你列举出来吗?”
  “你是怎么”拓拔浚忽然噤声,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能够将一切都掌握在手心里面了。
  光从这刚刚被暴露出来的几点来看,他对自己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可能在其中安插了他的人。
  这果真是好算计,但是他也不能认输,“知道了又如何,你的人现在都还在江南吧,当初给二哥下毒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他们自己也会染上疫病?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不要对自己盲目自信比较好。”
  皇帝太阳穴的青筋有力的跳动着,突突突的整个脑子里面都是嗡嗡的声音。
  就从这简单的两句话里面,他就已经能感觉到了非比寻常的严重,还是那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场面。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甚了解这几个孩子,明明都是一起长大的,最后却为了皇位而互相敌对,肆意的残杀。
  “够了,”皇帝突然暴喝一声,制止了他们继续无畏的争执,“做出这些事情还有脸讲出来,还嫌不够丢人吗?”
  这次没有人敢回答他的话。
  他的目光扫过一旁的拓拔桁,幽幽的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给桁儿去处理了,务必让他们两个人把所有做过的事情都说出来。朕会安排人手协助你,不用客气。”
  这就是在把大权都交给了他,拓拔桁行李谢恩之后,目光仍然不离开轮椅上的女人。
  好好的一个早朝,就这么硬生生的拖到了正午时分。
  散场的时候,一反往常的热闹,众人皆缄默不语,低垂着头回到了府上。
  太阳高起,挂在了蔚蓝色的天空上边,一望无际的视野让人感觉心旷神怡,方才的忧虑好像都因为看到这样晴朗的天色而消除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