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忠肝义胆

  众人落座以后,张辽开始命人端来酒水菜肴,虽然军中有令,战时军中不可饮酒,不可开宴席,但现在吕布那边都自顾不暇呢,监军哪还有心思来管张辽。而且敌方来使,应以酒水佳肴款待,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张辽此举也不算是逾越军规。
  看着端上来的吃食,龙阳眉头微皱,扫了一眼其余几人的食物,发现除去酒水不同之外,吃食都是一只羊腿加上两盘野菜。按理说招待对方的使者应该不至于如此拮据才是,遂用切羊腿的刀子挑了挑盘中的野菜,疑惑道“张将军的军中难道缺少军需不成?这羊腿也就罢了,怎么还有野菜?不怕此事传出去被人耻笑么?”
  面对龙阳的质问,张辽尴尬不已,正想出声解释之际,龙阳旁边的荀攸,轻笑着替张辽解释道“二公子有所不知,这两道野菜名为嫩蒿跟菽粟叶,乃是搭配羊肉最好的佐料,可以削减羊肉油腻之感!依我看这应该是张将军特地命人准备来的吧?”
  “公达先生不愧是侯爷帐下高才,这嫩蒿与菽粟叶只有地地道道的并北人才知道,没想到先生也清楚。确实,这是本将特地命人准备的,既然要好好招待贵客,又岂能用那些寻常可见之物来宴请各位。”说着,张辽冲门外招了招手,紧接着县衙的护卫们端着剩余菜肴鱼贯而出,但观其手中则尽是一些龙阳没见过的东西。
  按道理讲,龙家有尹昭这个大管家在,应该是品尽天下美食,可现如今张辽拿出的东西,龙阳是一个也未见过,遂等菜肴都上来以后,龙阳瞥了一眼同样孤陋寡闻的马超,为了避免再出尴尬之事,低声向荀攸问道“这都是并北的特色么?我怎么一个都没见过!”
  这些东西别说龙阳没见过了,有很多甚至连荀攸都不清楚,所以哪能不懂装懂给龙阳解释呢!就在三人一脸疑惑之际,坐在对面的高顺出声解释道“这些都是五原、云中、雁门等地的产物,一般商铺是见不到的,只有一些为了糊口的行脚商才会带着这些东西跨郡销售!得知公达先生再至,文远可是花费了半整天的时间才找到这些东西。”
  “哦?那可就多谢文远将军了!”昨晚定下出使沙陵一事,龙俊一早便命人传缴城内,没想到仅这半天时间张辽就做出这些准备。在荀攸等人看来,恐怕是这张辽已经生出了投效之心,遂与龙阳马超相视一眼后,荀攸放下手中的酒盅,微笑道“既然张将军着手准备了如此的佳肴,想必二位心中也清楚我家主公的想法了,不瞒二位,只要二位肯罢兵投降,高顺将军可继续统帅陷阵营,同时会敕封你为昭文将军。文远则会镇守雁门等地满足其守卫并北之心,同时敕封为抚戎将军,二位觉得如何?”
  见荀攸上来就把龙俊给出的底线抛出,龙阳面色一怔,目光之中尽是询问之色,谈判不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么?怎么一上来就把老底给露出来了?正当他想出声替荀攸把话兜回来之际,另一旁的马超轻咳一声,示意龙阳不要多嘴,随即起身抱拳道“二位想必也知道我军的情况,如今哪怕是我与小师叔这等独领一军之人,也基本都是杂号将军!如若不是公达与我师父对二位向往已久,恐怕公达也不会直接将师父的底线脱出!”
  关中军诸将现在什么官职他们当然清楚,只是二人心中早有自己的思虑,遂等马超解释完,高顺先是敬了三人一杯,随后沉声道“侯爷的诚意,我等当然清楚,不过三位也清楚我家主公对我等的知遇之恩。俗话说知遇之恩可比天地,若是没有主公的厚爱,想必我等也没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侯爷哪里也不会派遣三位来劝降我等”
  没等高顺把话说完,龙阳便略过荀攸马超二人,冲着高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言语之间多有不满的问道“高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家主公厚待你不假,但对文远将军可并非如此吧?据我方暗探查之,张将军除了在并州战事发起之际才会领兵,其余时间都闲赋在家,此等厚爱,本将可平生仅见!还有就是高将军你,自吕布杀了丁原之后,你便是陷阵营主将,可除了现在你好像并没有独领过陷阵营吧?”
  对于龙阳的诛心之语,高顺面露不满,深邃的眼眸中尽是冷意。值此情况,荀攸轻咳,马超拉了一把龙阳的袖口,让其不要太过逼迫对方。谁知龙阳x根本不听二人的示警,傻愣愣离开座位走到场中,盯着高顺眼睛,右手指着堂外关中军大营的方向,继续道“关中虽有调任换军一说,可我哥从来没有向吕布这样,用到的时候是宝,不用的时候是草,你高顺能训练出连我炽天军都视为敌手的军队,就这么被吕布对待,你是让我说你怂好呢,还是说你愚忠迂腐好呢?”
  先前龙阳只是诛心,现在却是揭高顺伤疤,要不是看在龙阳是来使身份,恐怕高顺早已暴起命人将其压下去祭旗了。没看到护卫在此的陷阵营士兵已经面露凶光了么?为此马超急忙上前把这位小祖宗拉回座位。然龙阳一个甩手挣开马超的拉扯,回过头瞧着面色平静的张辽,讥笑道“从当年洛阳一战后,我哥一直在家中夸奖你张文远,今日一见方知什么叫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也不过如此!”
  就在龙阳大放厥词之际,面色阴沉的荀攸已经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遂狠狠的拍了一下桌榻,震得酒水四溅,死死的盯着龙阳,冷声道“二公子休要放肆,此次出使我乃主使,你若再这挑拨张高二位将军对我军的态度,可别怪我回去以后在主公面前参你一本!”
  仅因对方一句解释,关中军这边就发生了争执,这是张辽没有想到的!望着不似作假的荀攸,张辽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随后瞅着撕扯不断的马超与龙阳二人,轻笑道“二公子此言此行可不像是镇北侯之弟应有的作风啊!不过你有句话说得没错,我们二人就是愚忠就是迂腐。”
  待荀攸三人的目光转向张辽时,张辽从主座上缓缓起身,走到高顺身边,望着对面的三人,继续笑道“愚忠也好,名不副实也罢,我们二人即为温侯部署,端没有在主公败亡之前就投靠他处之理,若我二人真的在此时此刻投靠关中,想必侯爷也不会重用我俩吧?”
  “怎么,你们想待价而沽?”这时马超也被激起了火气,不管龙阳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哪怕言语当中多有不敬之嫌,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就是恨其不争,怒其不钢。明珠暗投不可怕,可怕的是,珠子这等死物居然还有其他的小心思!
  闻言,张辽无奈的摇了摇头。待价而沽?他们这三万人现在还有什么资本待价而沽,并州败亡已定,关中军肯纳降他们就已经不错了,要是在搞什么幺蛾子,恐怕不出一日,这沙陵城内的三万兵马便会被对方吃掉。于是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中,张辽自嘲道“我知并州面对四方联军必败无疑。所以我想用城中的三万人马跟侯爷在暗中做一个交易!这也是为何这些天来我不给你们正面答复,今日还要用陷阵营来卫戍县衙!”
  “什么意思?”有感张辽话里有话,怒气暂消的荀攸,冲马超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将龙阳拉回,而后瞥了一眼四周的护卫,沉声道“张将军想跟我主做什么交易?不知可否告知在下,若此事不大,那在下便替主公做主应承下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是什么小事!”话音未落,张辽从怀中掏出一封封着蜜蜡的密卷,走到荀攸身前递给对方,在其疑惑的眼神中,张辽轻声道“今日款待诸位过后,希望三位能早些离去,让侯爷看一看这封信,如果答应张某的恳求,请在明日放我军南下,让我们驰援太原,待将来侯爷大军抵达太原后,我等自会做出抉择。”
  收下对方递过来的密卷,荀攸双手抱拳,正色道“想要放尔等南下,在下真的无法做主,不过既然你肯提出条件,想必我家主公看完之后,自会做出决定。军情紧急,我等也就不浪费时间了,先行告辞,门外是我主送给二位的礼物,万望收下。”
  “那就待我谢谢侯爷的好意了!请!”
  “请!”说完,荀攸给龙阳与马超使了一个眼色,三人立即走出大堂,跟府外的护卫汇合。这样出使虎头蛇尾,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包括沙陵城内的并州军其他将领,也是一脑袋浆糊,可惜他们没有到场的资格,所以只能凭空瞎猜。
  下午,三人回到了关中军大营,荀攸亲手将封有蜜蜡的密卷送到龙俊手中,当他听闻龙阳在县衙之内破口大骂之时,龙俊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打开这密卷仔细,待他看完神情肃穆,眼中尽是欣赏之意。
  “主公,这张辽信中说了什么?”说心里话,荀攸对张辽的条件很是好奇,尤其在见到龙俊的表情后,他恨不得亲眼看看张辽写了什么!
  “你自己看吧!”顺手把密卷放到荀攸的桌榻上,龙俊冲门外大喊道“传令诸将升帐议事,明日三军放路,让张辽等人南下!”
  “喏!”
  与此同时,荀攸也看完了密信上的内容,如同龙俊一般,他对张辽也是深感钦佩,遂称赞道“忠肝义胆不外如是!有此良将投效我关中,主公何愁大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