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何为相思湾 十五

  -残月挂于天际,挥袖抬眸,眉眼微弯,红唇轻启,坐于城上,红衣染了血色,黑骑从远方扎驻,城外尽是荒芜,城内尽是哀怨,微抬纤手,观看自己的指甲,嘴角挂着笑意,瞧得有些入神-
  那日在大槐树下,他身披盔甲,腰持佩剑,带着头盔,站在尹错弦面前,面前的人儿用他那深沉的眸子,看着她,她好像看见了他眼中的一抹复杂
  “我要离开了,以后别再相见了”这人打断尹错弦的话,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为什么,为什么,先生在逗我吗,姜一不是小孩子了……”
  她急的紧紧抓着他手臂的盔甲,皱着眉头,眼中有着惊慌,而他毫不留情的走了,手被他的盔甲上刮的生疼,他不知道我是妖,把我从臭道士手中救下,如今他要离开了,不要她了……
  在京城中听见他被敌国的人杀死了头颅被挂在城上,我又回想起他的笑容了,我找到了当年的臭道士告诉他说,我取回他的尸首,我便任他宰割,只要和他葬在一起,,他当时没有答应,我便求了三个日夜,人心总归是肉长的
  他们的婚礼都是凤冠霞帔,我穿上红衣端坐城楼上哼着歌谣
  “先生,等我接你回家”
  我手持骨鞭冲入敌营,我答应臭道士不动用妖力,那些人,举着他们剑与矛向我避开我拼命的躲开,只手难挡数敌手臂小腿肩膀都流着血,我被包围了
  “臭道士我毁约”
  我自嘲的朝天喊着,轻轻抬脚跃到城楼上抱着他的头颅
  “先生,噗……”
  一口腥辣在口中蔓延,被封了妖力而强行突破的反噬,我紧紧的将他的头颅抱在怀里,缓缓朝着那些人的剑刃落去,隐约中看见了臭道士
  “没想到……你…会来…救我”
  我扯出一抹笑容,他白衣沾染了我的血迹“不是最爱…干净…吗,怎么来…救我”
  “你答应我任我处置的”
  “等我死后,我要和先生…葬在一起”
  这些伤虽不致命,但是妖总是会被道士除妖师杀死,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救我只想和先生一起安葬,做先生的夫人
  清雅的殿上仿佛闪着淡淡光晕,宫墙四周皆霜白琉璃瓦,转角庭塌上处悬挂青色烟雨水墨丹青帘帐,床榻于正中凸起一圆形卧床,一对璧人,好似新婚夫妇,黏腻难舍,天香含影。
  不期然双膝屈软,却正好对上那人不浓不淡的剑眉下一对狭长圆堤眼,如雕刻般的五官分明,棱角分布刚好,虽一袭白衣胜雪,但看起来有些放荡不拘,眼里不经意流露的精光让人想入非非。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唇,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唇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长的说到:
  “你亲我,我就不告诉别人。”
  “我为什么,又要亲你啊?”
  缓缓开口半带着娇羞道,缓冲空气中暧昧的氛围,身著一袭米色烟笼翠色绿罗水裙,袖口绣着精致金丝的女娇娥映入眼帘,衣襟勾勒出几丝简单的花边,衣边儿闪着一层淡淡晕影,似天女般,显得贵气,又衬得身材窈窕,气若幽兰,耳边一双珍珠坠饰,平添一份淡雅,含烟柳柳杏目鬓云渡香腮,珍珠帘卷,玉簪锦衣,一双杏目圆睁,不解的看着眼前人。
  谁曾想,这样一位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如沐春风的男子,竟然是东宫里的太子,背脊似远山般挺拔,带着几分
  带着几分倔强,一双眼眸轻微合上,低眉垂眸。
  指里托杯盛的是偷取来的、师兄酿的好酒,埋地数尺也终逃不过被发现的命运。正把杯往嘴边凑,忽得一阵雷鸣贯彻岛内,震得瓷杯脱手落地摔了个粉碎,溢红与满身艳丽是相同颜色。
  “…害,糟蹋了美酒。”
  叹一声起身欲踏步出门外查看,眼见是天雷包裹半空里的熟悉面孔,高高在上阖目待劫数尽后高升神界。耳里扑小辈惊慌叫喊,这无疑是当下最重要的。
  过数步扯了两个抱头缩在原地的弟子,蹁跹红衣半转为之挡了次击来的滚雷,躲闪及时仅掌背灼伤一片。侧身环臂紧抱捏口诀御剑疾飞出那范围之间,往稻草堆里一扔便有归回防无辜人命空陨。
  几趟下来仅余勉强喘息之力,幸人员也已运输完毕;因私心重入雷电之境停驻看师兄安静坚毅面容,仍有待问的又知他不闻而止。耳畔嗡嗡作响力已近竭,支撑间唇角咬破泌几缕血丝滴落衣襟。眼前明亮那瞬一头栽倒落挂枝头,运气实在好几近未伤,凭狼狈姿态看师兄缓登高涯——最后一个师兄。
  短时怅再饮不到美酒,三坛于己是一日可尽;至徒弟寻得解救时早换了乐观心态,眯眸乐呵要他等记住,且勿悲伤和彷徨。
  长夜将一切污秽遮掩在下,烈火于风里轻声哼着歌,星辰随着月色闪烁,痛苦,不甘,怨恨交织成最悦耳的篇幅,匍匐在地上的臣民战战兢兢的祈求着一个施舍的笑颜,于是回过头,绽开了一抹愉悦的笑意,如同夜来香一般在无声处绽放,留给世人握不住的甜美
  “你怎么会不爱我呢?”
  踏着高跟鞋缓缓走近他,伸出手缓缓的手搭在他肩上,故作疑惑的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歪过头伸出葱削般的手指点在唇上,牙齿咬着指尖状似苦恼的站在那里,看着他眼底压抑着深沉的欲望,唇瓣因紧抿而泛白,看着他因克制而握紧的拳上迸出的青筋,看着他故作冷漠的表情下的不自然,看着他在靠近时骤然绷紧的身躯,猎物早在一开始便进了罗网,即便再不肯承认,他也无法拒绝承认
  “你爱我”
  舌尖缓缓在齿间绕过最后抵在下唇,眼底愉悦满得近乎溢出,这个事实带来的愉悦如同那场大火之后,那个丑小鸭一样的灰灰草永远的留在了大火里,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白天鹅,昂着优美的脖颈理所当然的向世人索求爱
  “对,我爱你”
  这个淡漠的人最终还是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如同所有被塞壬蛊惑的水手一般,奉献出了他的爱,将他的心脏双手奉到了魔鬼的面前。
  池边,树下,一席红衣。
  望天,无言,负手而立。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是对自己的嘲讽。心中涌上一抹惨淡,无法平息。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眼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神色。
  轻轻,划破自己的指尖,咬着唇,在池边的石头上,微微颤抖着,刻下了这些字:
  静心湖畔无声响,小女心中空寂寥。
  曾盼君心连日夜,如今却无情可言。
  方才阁下已留话,自然无法再从前。
  吾心已死不留念,血字留痕鉴真谏。
  来世,再见。
  看了看这字,煞是满意。于是默默地抽出了腰上一直配着的一把宝剑。
  放进清澈的池水里,用池水,清洗着上面的污痕。
  摸了摸剑身。真是一把好剑,可惜,要沾上我的鲜血了。
  结束这一切吧。
  剑锋,触及了雪白的颈部。
  何谓妖?有人道是为祸世间,扰乱凡尘者便为。
  忆往昔,也曾有过为人起舞之时.阳春三月,落英缤纷,正是赏景的好时节。化为舞姬,赤足踏入大殿,脚踝处系着的铃铛随自身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声响。身着华服,于乐声中舞动,裙摆旋起,缀在其间的缎带与其相配,更是令人无法移开视线.颈项抬起,望向于正端坐在高位上的年轻人见人盯着自己,也不故作娇羞状,只是勾起薄唇嫣然一笑
  那日之后,帝王在人后召见了。他问“做我发妻可好?“垂眸不语,思及那人身份,轻笑着应允了他.年轻的凡人帝王许了一诺.“直呼帝王的名讳吗,当真是一极重的诺言呢”脑海里曾有过这般念,他总抵额于自身胸前,问我为什么不爱他.看着人间帝王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孩童只抬起双手抱住,轻拍人背。柔声道“我们不一样啊“可有哪里不一样的呢?
  “我们都拥有五情六欲,都在人间这个泥潭中挣扎。”所以这是句假话,即便是不想承认的话。
  数月已过,宠爱丝毫不减。那时候朝中早已有大臣在弹劾新妃是祸水,引的帝王无心朝政。坐于后宫之中听得身旁婢女传来的朝堂事,不禁挑眉冷笑,手中捏着葡萄的力度大了几分,任其汁水满手都是。低头看之半晌,唤人端水过来以让自己净手。起身理了理衣服上那并不存在的皱痕,径直向铜镜走去。镜前细观自身容貌,勾了勾唇角,从此将这张脸隐藏在妆容之下。
  便是应了朝中人的那句”狐媚惑主”,又能如何?帝辛不知杀了多少人以护我周全,可却不知这般做只会使两人所背负着的骂名更多。曾依偎在他怀中,于高峰之上看这江山。那是百里无人烟,房舍多破败的情景。在那时又轻声问道“你爱我吗?
  怎么离开离开的,早已不记得了,只清楚后来又去了趟那里,在那尸海中,去寻他的尸首。但我终究是没找到.望着堆积如山的尸体,鼻子隐隐有些酸意。后决然转身离去,不再回首。
  自那之后,便是日复一日浑浑噩噩地活着,世间也早已过去千年。沉溺于风尘之中,纸醉金迷,声色犬马。当众人想一睹自己容颜时,坐在帷幔中的我轻佻地问道“你们知道他吗“那些凡夫俗子们总是太过健忘,不过千年,便将纣王忘却。就算有人记得,可说出来的都是些唾骂之词。
  而这次问过后,惯性的无人回答。皱了皱眉拿起眼前的茶盏嘬了口茶水。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句“姑娘说的可是那个被灭国的。”回头望去,那男子的身影与多年前总问我爱不爱他的人影重叠,鼻子便有了股酸意,确认那人不是自己的错觉后。轻闭双目,以消眼中泪水。待调整好心态之后,眸子睁开。挑眉笑望人,抹着口脂的薄唇微张,只说四字。
  “你又是谁?”
  正披着羊毛大披肩,那细碎的穗子几乎垂到地上,施然走过来,眉眼间则满是笑意,整个人看上去虽然娇弱然而也舒适无比,真令人瞧着通体舒泰。
  “都是什么呀?味道好怪。”
  吃过亏便学乖些,看到一旁放着一摞棉布,抽了一块把盖子拿起来,热气腾腾地冒着,动手扇了扇,看着这碗盐蒸橙子的熟度。呼吸的热度透过毛衣衬衫浸润着肌肤,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扩散好一会便一动也不动了。
  “饿不饿?”
  “还好。”
  不知道蒸锅里是什么,厨房里一股热乎乎的温暖的橙香,刚刚在楼上也没有睡沉。离开的时候朦胧间还是知道的,就是懒得开口。醒过来看到茶几上的小碟子里放着橙皮玫瑰和果肉,他却不在房里了。橙皮玫瑰清香四溢,充的房里满满都是温馨味道。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还以为他又是有事情要做。挂着这么晚他要做事的话,还是得准备点夜宵。在门外看到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翻报纸,灶上的确是蒸着食物的。本可以马上推门进来的,可是站在那里看着他,脚下就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静静地看着,便会觉得很安稳。翻着报纸的沉稳宽厚的背影,和他被烫到手那笨拙的动作,看着都可爱的很。
  愤他,平日里嬉皮笑脸好不正经一副模样,还不知将多少埋藏,这许多年竟是只字未提!
  悲自己,与他相识十余载朝夕相处同吃同习,从不屑一顾到真心以待,点点滴滴,却从不知,也、未曾想过了解他的过去,悔矣!
  鼻腔一阵酸涩难忍,眼眶发热,眸中泛起薄雾聚眼尾,低头咬唇狠狠圈住,双拳攥紧,指甲陷入皮肉,难抵心中万分疼痛。
  不信,绝对不信!纵使亲眼见着,也不信他这么多年的身份都是假的,总归想听他一个解释,他若说没有,我就信。一字一句如破碎镜片,出口时,心尖滴血。
  “你是我哥,没错吧?”
  “……给我句准话,好吗?”
  身心俱疲,腿脚都在发软,几乎要跌到尘土里,腰间一把龙城是身心唯一的支柱,覆手其上紧紧抓住,温润晶石嵌在掌心内。犹记那年他把这石头同信件寄来,话语中几多云淡风轻,后来方知他被那鲤鱼精重创,无关之人,若是又何至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