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无声告白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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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输了。
他又何尝不是呢。
尹错弦冷眼看着那个人,他正在扎一只灯笼。繁复的指法将竹条结成骨架,他细长的手指绕着竹条,显得格外白皙。尹错弦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伸向自己。然而下一刻,一个弹指便打断了她所有遐想。
“这个人已经没有了过去,你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尹错弦皱眉,自从尹氏逐渐消失之后,所有存在过得痕迹就像是海市蜃楼,相思湾里那些逐渐成长的年轻人似乎忘了尹氏辉煌的过去。
可要说尹氏的辉煌,即便是如今如日中天的苏家也不能和当时相比。
“不过挖了具残尸,我自然是有用处,你来这里作甚?”
思来想去,还是先发制人为好。
“枉费了姑娘一张好皮囊!”
冷不丁地,那人一道眼刀劈过来,打碎了尹错弦心里莫名而来的怨气。
“你想说什么?我倒不是很清楚是,我来这里不过是职责所在,现在的话,你来这里又能做什么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早就应该消失了吧,到底是谁又把你放出来的?”
“你这女子,一如既往的狠心。”那人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你对我如此在意,莫不是还忘不了当年的事情?”
“闭嘴!”
言语之词,便是一个凌冽的眼刀,似是他的某个语气触发了自己的逆鳞。
“从那次时间开始,你应该搞清楚自己应该在一个怎样的位置,虽然你我都相信一切不会永远跟随一个方向去走,但是,已经确定的痕迹,无论如何都是难以改变的。”
“啧,瞧你这女人凶巴巴的,这么久过去了,还是改不了那些坏毛病,不过这一次不一样,我不是找你的,我找那个小家伙,你懂的。”
尹错弦下意识的便屏住呼吸,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冲动,冷静道“他这些年过得格外安稳,倒也不用你多挂念,一切都和我当初的想法没有太多的出入,还有,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去打扰他,后果不是你可以承担的。”
“这么好玩啊。”那人狡猾一下,颇有一些想要去尝试的意思。
烛火摇晃,阴气、怨气夹杂。
尹错弦唤出自己的琴,这是一把极其小的琴,年代久远,谣传是当年尹绾绾的琴,但是记得过去的尹错弦知道,这把琴真正的主人应该是尹莞莞。
与当年的细腻温柔不同,这一次多的是急迫,有一种千军万破压迫而来的气势,那人就被纠缠在其中,尹错弦看着他苍白的脸笑得无比舒心。
然而这舒心还没一刻便到了头。他扬起衣袖,万千荧光聚拢在他手心,点亮他变得温柔的眼。渐渐的,阴气被安抚,由荧光送回阴门。
这场变故太突然,打得尹错弦措手不及、心跳如鼓,手中的琴弦顺势断裂,划伤了尹错弦的葱白手指,沁出来的血珠映衬的手指更加苍白。
耳边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知何时,天已经黑透了,摸着尹错弦都能看到他的怒火。不料他突然直直地倒在尹错弦身上,尹错弦手还没碰到他,便被他一道禁制打下。
她还是出手伤了他,他也同样为了反抗和她动了手,可是彼时,他却好像失去了什么。
世间万物,抵不过岁月,如没有遇见变不会有开始。
尹错弦不知道,他原本所求的也许就是一个结束。
彼时的相思湾又是一年花灯节,街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灯,孩童在街上跑来跑去好不热闹。河边少女们把心愿写在河灯上放出去,河灯承载着少女们的心愿一个个漂流出去,顿时嬉笑成一片。
罔千年站在大街上,一身白袍,无喜无悲,与周围格格不入,像是画里走出来的那般,他踱步到河边,低下头,河灯一个个随着河流向前飘着,满河里犹如繁星一般璀璨,他闭上眼睛不过百年之久却犹如隔世一般。
他似乎又看见那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坐在叶舟上,他想那应该是他这一生中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
那时候,他从镇里远远跟在食人的妖兽后头追到湖边,一口气没舒缓过来,就被眼前奇景吸引了目光。
少女趴在船舷上,让流水带走手里的莲灯,尔后抬头冲他一笑。
“这次竟是个英俊的小道长呀。”她的笑声如婴儿般纯真,“你也是来捉我的吗?”
居然被妖兽调戏了!
年轻的罔千年的脸腾地全红了,手提长剑横渡江面,不过离扁舟尚远时被少女一脚踢入水里。少女到岸后做个鬼脸,拍拍鞋面哼着小调走了,徒留他在水里气得浑身直抖。
之后,他在相思湾里寻到少女,被她一声登徒子狡猾逃脱,害得他百口莫辩;
再之后,她为阻止他的追踪放火燃了屋舍,火折子扔到他脚下令他被当成纵火贼;
她每次诡计得逞娇笑离去的嚣张态度气得他火冒三丈。
不仅如此,得知少女每晚必去镇外湖里放莲灯,他在那里一次次发起进攻,又一次次被她打败。为此他勤修苦练,终于能和她斗上许久,最后还是在她的调戏中败下阵来。
打败罔千年后少女又回到镇里,起初他以为她又想吃人,不料尾随其后惊讶发现她回到吞食之人的家里,送上铜钱米粮等物。
难道妖亦有道?
面对他的疑问,少女指指手里的莲灯嘻嘻笑笑,“可是我总要吃人,但我又不想白吃,只好定了契约,吃了他们再完成他们的心愿。不过味道不怎么好就是了。”
这是什么言论……那时候他有心想反驳,但莫名其妙的又觉得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他最喜欢那句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他一直觉得这是何等的浪漫,却是忘了还有后面的,“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那时候,他并不懂,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告别那女子之后,他曾在相思湾里遇见了一个小男孩。那男孩紧握着玉石,“不,这是……”还没有说完,便被村民一把推到在地,接着便是拳打脚踢,“臭小子,还敢说不,没有我们收留你们娘俩,你们早就死在荒郊野外了,快交出来!否则就把你们赶出去!”
眼见男孩就要被他们打死了却还紧握玉石,罔千年便随手拿出收服的妖怪过来吓唬他们。村民看到那些妖怪,惊恐的尖叫着,“是妖怪,妖怪来吃人啦!”他们慌不择路的四处流窜着,而罔千年虽生气,却因担心男孩而放弃追赶,他收了那些妖怪,担忧地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孩。
罔千年没想到,只因自己的一次心软,一次可怜,竟将他送入了地狱。
他生平第一次给予陌生人温柔,他轻抚着男孩,听到他口中唤着娘亲,便抱着他入了他家,床榻上的女子端庄素净,温文尔雅,只是双眼紧闭,已无生息。
“娘……”男孩睁开眼想看看他娘,却被罔千年抱出了屋,“你娘睡了,莫吵她。”
男孩点了点头,抓住他的衣衫,“村民,不坏,收留我们,别生气,我没事。”
罔千年那时候还不会疗伤,只能看着男孩的气息一点点弱了下去,她说,“没事了,睡吧。”离了这贪婪的世间,也好。
他乘着一片小叶游荡在冥河中,上面飘着一盏一盏冥灯,那是由人的魂魄结成的灯。他曾听闻花灯许愿,必会实现,于是他找到男孩,将用妖力结成的一盏花灯放了过去,灯内写着:
愿来世世间纯善,允你无忧安康。
可却没想到那个人是那样的身份。
就像和那个女孩在一起时,明知妖吃人不对,即便是病重之人,但她直率的回答让罔千年不知为何动摇了捉拿她的念头,甚至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若她吃了正常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时渐深秋,因罔千年一直未能捉回这个妖孽,花婆婆便亲自下山。等罔千年赶到湖边,只见少女面色苍白跌坐在地,花婆婆摇摇头,留下天道如此的叹息走了。
他扶起少女,心里满是惊慌。哪知转眼间少女狡黠的眨眨眼,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没拿我怎样,我只不过是吃多了。”她又恢复诡计得逞的娇笑,做个鬼脸也飘然离去,“谢谢你的关心,这是我几百年来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满湖莲灯随着少女离去光芒骤灭,只余一盏孑然明亮。而他满脸通红,早已呆掉。
镇外的湖面上,一叶扁舟与满湖莲灯同游。黄衫的少女趴在船舷上,眉目带笑:“这次还是那个英俊的不老道士呀。不知这次为何而来?”
“为赴约而来。”
莲灯上的愿望,依旧笔墨如新——
不知百年后,还能不能再次遇见那个人。
纵使遥遥百年,亦有归期。
那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就那么的慵懒的坐在一片叶舟上,正在往河里放着河灯,河灯应该是她亲手做的,样子有些独特,他看着她,那个少女抬起头,她的头上长着红色的角,模样俏眼睛里却是充满悲哀,嘴里发出婴儿啼哭般声音。
罔千年看见少女时,便知她不是凡人,她是上古凶兽,食人为生,每十年醒一次,一次食人约满百。
但是他们一族在雷泽大战后已经不常见,今日出现在人间,想必又是出来食人,想到这罔千年手下的剑已经显现出形,这时少女开口,声音像是经历很久沧桑的声音:“你要杀我”少女的语气是肯定的。
他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之人,更何况是一只食人的凶兽,手下的剑气已经散发出来,直逼少女,少女又开口:“给我三天,三天后你可以杀我”少女说完又回过头继续往河里放着河灯。
鬼使神差般,罔千年竟然真的隐去手里的剑,传闻这一族,如果不是受外在影响,可以活很长很长的,长到什么时候,他们见过海枯,见过石烂,如果他们可以看见天荒地老。
三天内跟着少女去了很多地方,她告诉他她很孤独,更多的时候他们之间还是不说话,他只知道她一个人活了很久,没有父母没有朋友。
世间可能只剩她一个这样的妖兽,在她活过的一千年一万年中,每隔十年她必须休息一次,每次醒来可能都会发生不一样的变化,在她所活的日子里,蛮怏也会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久到她自己都忘了,她突然累了。
最后一天时,他们又回到这里,她站在河岸上对罔千年说,你闭上眼睛,然后重烨就感觉嘴唇传来冰凉的触感。
而另一边,尹错弦和那个男子之间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若要害人,何必出去?”
这一番折腾下来,他终于老实了,而后也难得有一段安静日子。
“把我的禁制解了!”
“把你的手放开,妖物!”
不吵时,他会安静地看着窗外。尹错弦努力把目光从他俊脸上挪开,顺着他的目光看——一株光秃秃的树,挂着几朵未凋零的花。
:“乱世横尸、妖魔当道,人命也不过是秋末的花。”
尹错弦皱眉,转而又恨道:“你如何会懂。”
“我吃尸体,没害过人。”
他不言,他便想尹错弦兴许会信她的。就着月光,他轻轻用手指勾勒尹错弦闭合的双眼,想着,或许有日这人看我时也会温柔点?
还没等我想好,他便又开始做灯笼。骨架之上,一层层白纸裹覆,尹错弦莫名有些惶恐。
他依旧不言。
直到灯笼做好那日,无星无月的晚上。他引万千荧光入灯笼之中,光照亮了整个屋子,和她喜欢很久的那双眼。
但那双眼中的光变得冰冷,看得她不能动弹。尹错弦听他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记恨我,腹中尸块残魂无法转生,留了这么久,不过是需此灯度化。”
他便再无力反抗,把自己引动禁制锁进灯里。荧光覆上她的身体,说不出的疼痛。有那么多话藏在心里,此时却只挣扎出一句。
“你愿意送它们一场度化,却不愿放过我。”
他衣袍飞起,最后一抹光亮中,尹错弦看见他用温柔的目光送走最后一缕人魂。你从不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