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天亮之前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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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儿从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了。
因为谁会把只见了一面的姑娘掳回家当夫人呢。
其实,如果最开始的时候,绿儿是不愿意嫁给他,也有一百种办法逃走。
可是,兴许是觉得好玩,绿儿便跟他走了,甚至还把噬魂珠的碎片都给他做了嫁妆。
可绿儿没想到,他竟是相思湾的一位将军,他带绿儿来了沙场,这里天气恶劣,和神山有一拼。
绿儿可是出来玩的,不能找个乏味的地方。
于是,鼓着腮帮子说,“喂,我不想当你夫人了,一点都不好玩。”
可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绿儿,直接就走了。
突然他又转回来了,在绿儿面前俯下身来,对着她肉乎乎的脸亲了一口。
绿儿活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亲,顿时惊慌失措,傻了。
“登徒子,你这个混蛋登徒子。”
“这是妻子应尽的义务。”
绿儿翻了一个白眼,见自己说不过他,便扯开话题,“可是。我想要离开这里。”
“那你就走啊,我不拦着你。”
“那······你把东西还给我。”
“不行,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为什么?你明知道的,如果我没有它在身边,会死的。”
“那就不要离开这里,不要离开我身边。”
他的声音很轻,绿儿还没反应他说了什么,就被他带进了怀里。
他在绿儿耳边轻声说,“绿儿不要离开,我会给你一个家的。如果你还嫌这里乏味,我让士兵在这荒漠种上好多梨树,等春天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他说的话让绿儿的心里好酸好酸,让手里偷来的噬魂珠碎片险些滑落。
于是,她只能隐藏自己的心情,笑着说,“那你对我这样,算不算乱用职权呀?”
他将绿儿搂得更紧,“不要紧,他们替老大补聘礼,这事他们该干。只要我的绿儿开心就好了。”
绿儿闷闷地应了一声,心情瞬间变得复杂,于是又把刚偷到的噬魂珠放回了他的胸口。
毕竟········
绿儿偷偷心想,他都要送自己这样的聘礼了,如若拿回嫁妆,是不是就不太厚道了。
于是,绿儿又在北市陪他了几个月,时令转秋,要打仗了。
绿儿想了想,觉得自己又得去找他要噬魂珠碎片,万一他死在战场上,她岂不是也得死了,她还不想死,还不能确定很多事情。
找到那个人的时候,他正在看那些梨树,眉眼温柔,绿儿却是心里猛然一皱,心中仿佛有什么种子发了芽
她想,是不是········
是不是自己喜欢上他了。
在这一次忘记了很多东西之后,在这一次还不确定是不是他之后。
可是········
感情终归没命重要吧,绿儿心想着,只要还活着,就一定可以等到的吧。
于是,绿儿故作不在意的走到他面前,看着梨树说,“种下了许久了,它们什么时候才能开花?”
“傻瓜,”他轻轻笑笑回答说,“梨花啊,肯定要等到春天,好的东西都是要等的,春天就可以了。”
绿儿认真的看着他那张风华正茂的脸,完全想像不出,如果他死了,会是什么样子样子。
犹豫了许久,绿儿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困惑,“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万一在战场上,刀枪无眼,你死了怎么办?”
“怎么办?”
他揉揉绿儿的头发,竟然还笑了出来。
“我啊。”绿儿不乐意的瞪了他一眼,“如果你死了,那我岂不是就要当寡妇了。”
“不会。”他却是笑的格外开心,“傻瓜,你忘了吗?你的噬魂珠碎片还在我这里,没有了它噬魂珠也不会完整,我死了你也不会活。”
“·······”
绿儿蹙眉,感觉自己的心情都有了变化。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死了,还会有复生。如果我死了,就可能是真的死了。”
绿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伤感,她以前并不害怕死亡,只是现在害怕,如果真的死了,就再也等不到那个人了。
他皱了眉头,表情变得格外难看,“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不要死了,下辈子你一定要还找到我,然后继续做我夫人。”
“好,那你把碎片还给我吧。”
他从贴身衣服的胸口掏出那片用红绸缎包裹着的碎片,郑重的放到绿儿手上。
末了,他问绿儿,究竟有没有爱上他?
绿儿心想,那样的情绪,兴许只是喜欢,没有爱上。
于是,就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瞬间就黯淡了。
绿儿于心不忍,就说,“其实·······我喜欢你。”
他的眼睛瞬间又恢复了光亮,笑着说,“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绿儿赌气的踩了他一脚,“你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是知道你印堂发黑,已经命不久矣。”
那天,他鲜衣怒马,在绿儿的耳边轻声说,“夫人,等我回来我们就洞房,你跑不掉的。”
那一天的绿儿的脸上没有涂抹胭脂,然而她的脸只为情郎而红。
最后,他还是战死在北市黄沙里,最终马革裹尸。
而绿儿于是在春分时节,眺望远处的千树梨花随风摇曳。
“绿萝,你看那边的花又开了,什么时候这神山也能开满鲜花呢?”
时日久了,距离神山相差不过二三百里的山头已经开满了花,而神山却好似被上天遗忘了一般,终日白雪皑皑。
绿儿已经习惯了这些,可是绿萝来看她的时候,绿儿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实在是不科学啊。
绿儿一身如火的袍子慵懒的披在身上,白肌胜雪,长发柔顺的自然垂下,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楚楚动人,声音如丝弦轻叩,悦耳动听,好一尤物。
“花?你身旁不是有一枝梨花吗?那边住的可是什么人,仙气缭绕,当然会百花盛开,可是你看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活物吗?如果我不来看你,就只剩下你自己可。”
绿萝毫不留情的拆台,绿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拎起酒坛朝她砸去,绿萝转身躲过,“绿儿这名字多可爱啊,有个好名字,也要有个好脾气不是?”
绿儿见未伤他分毫还白白的浪费了一坛好酒便转身不再理她。
山中的岁月真是难熬,除了黎翘和卓燃,再无
“你是何人?来我章莪山做什么?”
“绿萝,你说是不是我不好,他离开的时候,也把碎片带走了,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不该当初留他在山上?我忘了他本就是有目的而来的,又怎会真心待我。”
绿儿的嗓音再也不如往日悦耳,沉闷如磐石相碰。
绿萝抚上她的头发,轻声安慰,“绿儿不要怕,我会转告阎魔大人的,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后来绿萝也走了,他去禀告阎魔大人,为绿儿寻那负心汉,她要为绿儿寻回噬魂珠,他所到之处火光冲天,民不聊生。
后来阎魔大人为了不叫他为祸人间,便把绿萝召唤了回去,绿萝没能为绿儿寻回噬魂珠碎片,也没能见到她。
而绿儿终日在山顶饮酒,等着绿萝能够带噬魂珠碎片回来,她想等绿萝回来,然后告诉她,她打算放弃了,不如跟着她一起去冥界吧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绿萝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她等了就再也没有离开,琉璃眸子早已暗淡无光,身边的酒终日不曾断过,就像是当初为了那个人的等候一样。
簌簌的,有剔透的雪一片片落下,在红如烈火般的衣袂边消失得无影无踪。
绿儿缓缓将手中空杯斟满酒,轻轻摇了几下,看见杯中縠纹逐渐褪去才将杯沿放置唇边。
刚要将杯中酒饮尽,仰头一瞬,余光所见处,瞳孔猛地一缩。绿儿停下饮酒动作,双眼微眯,目光紧紧锁住数里之外的两只布谷鸟。
“春天又到了。”
绿儿听到这句话,轻抿嘴唇。虽然没有其他的动作,但那脸上的落寞之情,便是在千里之外也能瞧得一清二楚。
“人间已春来多回,但你却将这原本茂林修竹的神山弄得这般苍夷!”
满是怒气的声音令地上的积雪瞬间化去,野兽们听见也是私下逃窜。
唯独绿儿只是挪了挪身子,给来人让了个位置。又抬手在空中化了个弧,手中便多了一个杯子。
“气大伤身,喝口酒消消气也暖暖身子,我这不比你的冥界暖和。”
绿儿将盛满的酒杯递给了阎魔大人。
阎魔轻叹一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不料喝的太急,将自己呛着。
“咳咳。”阎魔大人擦擦嘴角,“这酒倒是一贯的烈。”
“说吧,今日来此,究竟有何事?”
绿儿听后也不恼,单刀直入,“相思湾有一秀才,明日去赶考,途经神山,遭盗贼袭击。”
绿儿本垂眼听着,听到盗贼袭击四个字,袖下手指紧握。
阎魔大人察觉到绿儿的神色变化,于是停下,看了看绿儿,又继续说道,“好在那个秀才幸运被侠士所救,顺利应考。后因才高八斗,技压群雄,被钦定为状元。越三年,政绩卓越,令龙心大悦,将公主下嫁,琴瑟和鸣,结局美满。”
“这人命可真好。”绿儿听完阎魔大人的话,脸上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你当真这般想法。”
阎魔大人的双眼紧紧锁着狰,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一毫的变化。
“是。”
绿儿看着她,嘴里吐出了这个字。
阎魔大人脸色大变,额上青筋凸起,看着绿儿一脸冷漠的表情再说不出半个字,拂袖而去。
就在阎魔大人离去的一瞬间,绿儿笔挺的背终于弯了下来。
“当日他以全身精血救我性命,只求我们互相放过。我,怎么能不答应。”
“布谷,布谷。”
那两只布谷鸟飞到绿儿的身边。绿儿伸手顺了顺两只鸟的羽毛,把插在酒坛子里的梨花枝取出。
“帮我带给他,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了。”
布谷鸟衔着梨花枝,在绿儿身边不停盘桓。
神山的深冬,山上气温骤然冷下来,雪覆盖住枯萎的草木,山间寂静。
远处一颗梨树却是枝繁叶茂,朵朵白花娇艳的开放。从树上落下来的声响显得突兀,抖落了满树的银白,不知是雪还是梨花。
绿儿着红衣,一头乌发披散开来,一双杏仁眼媚眼如丝,大雪季节却还是光脚。
嘴里骂骂咧咧,谁把老子封在这树上?逮住了非剥她皮
雪地上留着一圈小小脚印,树后头传来女孩子清脆的声音。
绿儿还记得很久之前。魔界统治仙妖人三界,魔君大寿,热闹非凡。
妖界送上上古神兽,传言得神兽得统一。
魔君一刀插进他的胸口,残忍笑道,“不过无知传言,我已统一三界,拿你何用?”
说完,开怀大笑,赦免妖族在魔大战仙界时背叛之罪。从此和其他三族平等,不再受欺凌。
死前其声狰狰,摄心神,在场众人被噩梦缠绵至死。
屋外鸟儿欢鸣,阳光打在手指上。
绿儿睫毛颤动,醒来,屋里没有人,椅子上有酒瓶,插着一枝枯黄的梨花。她伸手触碰花瓣,枯萎的花又奇迹般的开放。身子竟然被定住了,眼角有泪留下来,只听见她嘶哑的一遍遍叫着········
又是一年深冬,梨树却是不再开花。着红衣的绿儿在梨树下困觉,手中抱紧酒坛,那人留下的一枝梨花开得繁盛。酒坛是上古魂器,可养魂。他最后一片神识封在这枝梨花里。
岁月悠悠,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没有回来。
绿儿时常在幻想。会不会突然有一天,他就会突然出现,她相信他们之间还有机会。
她还记得,他的某个转世就是那样突然出现的,“姑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实在恶俗至极,可是她却是流泪了。
究竟是哪里呢?也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好像甚么都没有发生过,又好像什么都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