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花开彼岸 3

  余生时记得那只猫的，虽然他并不能找出什么究竟，也回忆不起来是在哪里有过联系。
  可是········
  第一次跟随何忆去往重生殡仪馆之后，他就深有感触。
  绣幕芙蓉一笑开，斜偎宝鸭衬香腮。他时常会看到粟娅正对镜描妆，唇色朱樱一点。
  粟娅脾气并不算是好，和主流的温柔女孩不同，粟娅很多的是刁蛮。
  余生就无数次的被她发现。
  当时正在化妆的粟娅忽闻窗外几声异动。一双丹凤眼微微挑起，“是谁？偷偷摸摸的是想要做些什么？”
  声音柔媚的直让人软了骨头。
  这句话的同时，还有一个花瓶顺势砸出，花瓶里插的是粟娅最爱的玫瑰。
  点点碎片溅开，眼看就要伤人。忽地一阵怪风旋起，碎瓷片丝毫没有沾上来人的衣角。
  “娅娅别生气，还不是何忆带回来的蠢僵尸。”
  彼岸花不以为意，仍柔声相待，那时候的余生也确实还是只僵尸，只知道跟随着自己的内心想法去走。
  粟娅眼里的不悦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转瞬变成清澈的笑容，“僵尸嘛·······那个喊我娘亲的小家伙？”
  她的含娇细语柔媚动人。
  真真是娇嫩如出水芙蓉。
  在重生殡仪馆多久之后，他逐渐也了解了粟娅，明白这个人性格的阴晴不定，也习惯了这人的收集爱好。
  在粟娅都房间里，有她搜罗天下奇珍异宝供她赏玩，而殡仪馆的主人——罔千年待她果然非同寻常。
  甚至········
  老师傅周望也一度把粟娅当作是殡仪馆的女主人。
  那大概是大家都默认的一个事实。
  对于粟娅的能力，原本也在不过是个花瓶中转为了钦佩。
  余生还记得，那是个乃隆冬时节，相思湾里竟一夜之间花红柳绿蜂蝶纷飞，处处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除妖世家苏家却是恰逢家主闭关，旁人却是无法奈何。
  这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好像只会吃喝享乐的粟娅原来大有来头，并且，还是这种重要的位置。
  有同样困惑的还有相思湾的一众百姓。
  传言苏家后人，大多数天赋异禀，除了拥有极其强大的捉妖本领，更有甚者，能知过去未来，化水为油，点石成金。
  还会有什么其人，那打造出各种法器。
  不过苏家虽是女子为家主，可是近年来杰出的除妖师大多数为男子。
  却是没想到········
  不想却是这样的一个柔顺女子，秀目双瞳剪水，红色旗袍之下纤细的身躯盈盈独立。
  粟娅环顾四周，罗烟青丝间的发簪蠢蠢欲动。只见她动作翩翩，瞳内清波流转，“你们看什么？我的责任可并不是保护你们。”
  语毕，她掩唇清醒，拔下鬓间流云簪，低念咒语，一脸错愕的相思湾市长便看着自己的夫人变成了一只丑陋的怪物，不可置信地在原地打转。
  周围的人纷纷推后，惶恐遭受危险。
  周围的葱茏草木鸟语花香也渐渐退出，寒风吹过，众人齿关作响，唯有粟娅风姿不改亭亭玉立。
  粟娅上前，俯下身去，抚过小兽的额，“这东西应该是夜兽，原本应该只在夜晚出没，说起来本性应该不坏········”
  那怪物发出声声呜咽，如怨如慕，似愧似怒。
  “如今被打回原形也正是天谴。请容我将其带走。”
  市长的眉拧成一团，精光一闪，“不，留下它，还有他用。”
  粟娅疑惑不解，却不懒得分辩，只当不会出什么大事情。任市长在午夜花安排三日后的庆功酒宴。
  只是关进笼内的妖怪，在当晚便失踪不见。
  三日后，望着锦衣轻裘的市长，粟娅和罔千年对视一眼，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年轻的市长满脸戾气，笑容下是说不尽的衰败气色。猛然间惊觉，那锦裘衣领上一处鲜艳的朱砂印记，莫不成……
  市长对着倾城月色，将一精雕细琢的瓶打开，一滴一滴，让其中的黑色液滴落在自己的身上。
  “夫人，我们说好了的，要与你生生世世同在一处，不离不弃，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粟娅冷汗涔涔，赶忙回屋寻找，在众多瓶罐中搜索无果，坐地长叹。
  得不到，就毁掉，世间情爱惯如此。
  传说市长夫人自小有青梅竹马的玩伴，年幼时戏言私定终生。自嫁给市长之后，便忿忿不平，愈发骄纵跋扈。
  可他是真心待之，竟渐渐抚平了她心头创伤。
  那一日，她知晓相思湾时运不佳，打算去长生寺祈福，在路上偶遇了去往午夜花的粟娅。
  这醉酒的粟娅那里才得市长因为贪污犯下罪孽，本应收其性命打入轮回，甘愿变为夜兽的食物三年替他消罪。
  只可惜·······
  市长误以为市长夫人欲逐渐异体弃己而去，竟让人剥下她的皮做了锦裘，又滴上蛊毒，任谁也不能分开。
  得知真相的市长面色青白一言不发。
  粟娅在得知之后，更是恶心的呕吐出来，她为那个女子不值。
  而那一天，在粟娅离去的瞬间，大火轰然窜起，炙热满天，市长如妖魔附体般在火海嘶吼，“夫人，是我错怪了你·········”
  当爱需要索取，便成了欲。欲念与猜疑，终于造就了毁灭。
  一切化为灰烬。只有废墟中一件明黄色的锦裘耀眼无比，领口的朱砂印记光艳夺目。
  粟娅的指尖触及，如清风扬过瞬间成了灰。
  而后，何忆便带回了彼岸花。
  彼岸花是是何忆捡到的一只猫咪。细软的皮毛在灼人的阳光下，似龙锦，似金瓷，更似那个被罔千年藏在枕下的鎏金镯。
  那镯子罔千年从不许任何人动，何忆也只是无意间看过。
  说到彼岸花，仔细瞧去，也怪可怜的模样，毛色虽透，可怎奈身形消瘦，眸中少光。
  “彼岸花！回来！”
  余生也曾看到彼岸花突然挣脱了何忆，急蹿出去。
  何忆急忙跳下高台追，可转眼间，它就没了踪影。
  回头望去，他却是站在罔千年的放门口。
  “你·········”
  何忆一阵紧张。
  “师兄不喜欢别人靠近，我们快点走吧········”
  彼岸花却是用力的去撞击门，担心它会出状况，何忆飞快的上去拉开它，却是不留神的把门推开了。
  原来房门并没有锁结实。
  “喂·······我们要干嘛，如果一会师兄回来了，我们就·······”
  彼岸花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大。
  “你的意思是，让我戴上镯子吗？”
  何忆惊讶地看着彼岸花嘴里的鎏金镯，实在想不出彼岸花为何这样。
  “这可是师兄的宝贝啊。”
  何忆抓抓头发，却是看到它努力地将镯子推向自己，爪子稳稳地压着她有些皱巴巴的衣裙。
  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的，何忆稀里糊涂的将镯子套在腕上，继而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瞬间，彼岸花身上的花色似乎又重了几分。
  “彼岸花？”她试探地叫道，一些东西忽地涌入心中。
  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过去，那时候的她默默将一朵白玫瑰插在发鬓，然后抱起一只年幼的猫咪，向一个男子走去。
  那时候的她·········应该是是所有人心中的神。
  那时候还是最最原始的时候，他不知道那是多久之前，只知道很多人在身后，恭敬的喊她少家主。
  每一次家主做什么重大决策的时候，她必定会跟随在其左右，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更令人崇敬的是，三公主无论到哪，身旁都会有一只猫咪。
  周围的人说，她毫无女子之娇态、柔弱，更有男子之威严果断，使人不得不臣服于她的脚下。
  民间的人说，这天下几乎是尹家的，尹家的一言一行都是听从少家主的，若是她之后继承家主，必定会建起一个王朝盛世。
  久而久之，这些话便传到了她的耳中，而她也只是一笑了之，然后抚摸着猫咪的背脊，轻声说道：“他们·······真的好傻，我啊，其实真的好累，好累。”
  她怀中的猫咪听了，只能发出哼哼声，往她怀里蹭，试图用这种办法来安慰她。
  直到有一天，她的猫突然不见了。
  她跌跌撞撞，几乎踏遍了整个尹家，但就在她快要放弃之时，她终是误打误撞去了神山，在那里找到了猫咪，也看到了那个改变了她命运的男子。
  从那之后，两人知道了什么是一见钟情，相见恨晚。
  每每得了空过后，她都会回到树林中，为男子弹琴跳舞，谈笑逗猫。她也曾几次对他提起他们的婚事，暗示他自己的身份，鼓励他修仙。
  但是他每次都笑着摇摇头，说等等，等等········
  她也不恼，只是满怀希望地等。
  她说：“我一生都是为了尹家，身上还背负着宿命，可是如果是你的话，我会试着去改变。”
  他轻笑，然后说：“傻瓜，小笨蛋。”
  然后给她只属于她的宠溺······
  可就当她认为他们可以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时，她却发现了一件令她震惊不已的事——家族原来和神山供奉的神明有关，而命盘的改变，直接让下一个祭品变成了自己的妹妹，而这些改变·········
  兴许是他·········
  她不相信，于是暗自侦查，结果让她心灰意冷。
  她想要去祈求他，又觉得倘若因为自己改变规矩，必然会让他受到惩罚，可是········
  那是她最爱的妹妹啊。
  她不止一次在深夜里低声哭泣，她现在恨她自己。
  表面家主的一言一行都是听自己的，可是·········
  这种动摇尹家根基的祭祀，根本不会听她的意见。
  更何况········
  原本的，她才是那个祭品啊。
  原本不过是侥幸逃过一劫，如今非但不感激，哪还有去不满的说法？
  也是自从她知道了那件事后，没有再见到他。
  于是········最终她还是决定去祭祀了。
  旁人都在感叹她是如何为了大义，可又有谁知道她心中最深的痛，那种痛让她彻夜不眠，那种痛让她知道了什么是撕心裂肺。
  她终是决定了那个想法。
  然而有一天，那只猫不知用什么法子来到了尹家，嘴里叼了一封信给她，是他写给她的。
  他说，他知道总会有一个这样的结局，所以他对他们的婚事总是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也知道，尹家不能没有她，所以他总是说她傻。他什么都知道，原本就想过远离，可是······
  忍不住还是靠近了。
  后来··········
  祭祀还是举行了。
  而尹家在新的家主之后，也有了一段富饶祥和的生活。
  只是·········
  很少人会记得其中的牺牲者。
  后来的时候，成了家主的她改变了很多习惯，如果不是容貌，如果不是那个女子已经成为了祭品，让周围人还会把他们弄混。
  在祭祀之后，她随身的心爱的猫咪也消失不见。
  再后来，有人说在祭祀的山林里见到了一只猫，那只猫颈上带着一条红玉链，上面的那块红玉被雕刻成了一朵玫瑰花的模样。
  而那只猫，就静静的坐在那里许久，直到后来········
  尹家被灭门，那只猫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也不知是不是再也不存在了。
  而在重生殡仪馆看到何忆的猫时，那种感觉又一次来了。
  像是什么记忆被打开了，余生的大脑被强行灌入了很多东西。
  虽是不记得什么前尘，但是他觉得，那只猫好像在他小的时候见过。
  纵使这世间有千千万万的东西，每一个都会有不同的形态。
  可是········感觉却是最神奇的，每个人也都不一样，都会是独一无二的。
  于是·········
  在清醒之后，余生便想要多做研究和了解，却是没想到，那样简单的事情，却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