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武传玉不忍再看,这吴星儿,武功决计在净月师太之上。一个老辈,为了求得一场胜利,不惜贴下自己的老脸,但是这算是净月师太贴上自己的老脸,也不是这吴星儿的对手,武传玉实不忍心。只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白云,巴山派与方慧青私下言和,出卖衡山的事,委实不怎么光彩,武传玉心中亦不怎么愿意,但是自己也无法改变,只得眼不见为净。
那吴星儿是方慧青的得意弟子,本是聪慧之辈,加之方慧青用力培养,加上心计过人,时时讨好师父,是慧剑门中年青一辈的头脑人物,她本生得明艳,但是为了讨好方慧青,故意将自己打份的丑,门中除去少数几个师姐,已无人是她对手,这净月师太虽然是方慧青同一辈的人物,但是也不是吴星儿的对手。
净月此时下场前,还看了看衡山派这边站的武传玉、罗白支两人,眼中包含希望,是指望这两人打败慧剑门门徒,知道这两人是衡山派的最后希望,吴星儿又看看净月师太的样子,心知净月师太是想拼得老命,也要胜得这一场,只是她最已知道内情,心中不由冷笑。
吴星儿却不打算让净月一场,这一次胜了净月,立了大功,到时候,下一任掌门,便更加有了希望,师父亦是希望自己取胜的。是故吴星儿丝毫不打算客气。
当下也不客气,行了一礼,抽出宝剑,攻向净月师太,净月师太亦是施展剑法,抵挡吴星儿。
那吴星儿人虽然年青,却是剑术好手,武传玉看了,心中不由赞叹,方慧青实在会教徒弟,那方慧剑与净月师出同门,武功路数完全一样,只是同样的招式在方慧青手中用出来,和在净月手中用出来,效果实在不同,不由想到巴山一派,除去自己,还很有几个高手,谢易收了一姓王的徒儿,名王子兴,是名似是官宦人家的弟子,其他自己还不知道,其他如同汤剑、刘正一之辈,也算是年青一辈中的绝顶人物,这个少女,虽然距自己还差了很远,但是距汤剑、刘正一、都已在同一个水平之上了。
场上两人同使一招,招星揽月,净月师太一剑刺向吴星儿,另一掌击向吴星儿的心口,这一招剑名招星、掌名揽月,正是衡山派的名招,两人的剑竟然刺在同一位部位,发出“叮”的一声,火花飞了出来。不想吴星儿一声娇笑,错身飞过,在场众人只见一朵黄花般的身影从净月师太身边飞过,听到:“啪”的一声,吴星儿的身影与净月师太错了开,净月师太的脸上让吴星儿狠狠抽了一巴掌,众人看时,便见到净月师太白净的脸上有一鲜红的掌印,原来刚才两人错体而过之时,吴星儿施展手法,打在净月师太白玉一般的脸上。
众人皆是心中惊叹,但是个个脸上都有惊异之色,这吴星儿太也不敬长辈,而净月师太则目中带悲,又带上泪水,她一个长辈,竟然让小辈一巴掌掴在脸上,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立足,传扬出去,人人都要心中暗笑她不济事,而方慧青脸上则大为欢喜,这净月师太是净明师太死党,两人都是当年逼她下山的人,见到自己的弟子狠狠为自己出了一口气,方慧青心中那里有不欢喜的,脸上都笑出了一朵花,只是嘴中却道:“星儿,你怎么可以下手如此之重,以后打要轻一些,知道了么?”此话一出,众人心中皆为净月师太衰叹。
吴星儿应了一声,娇声道:“师太,徒儿没有收出力,等徒儿比试完了,再来受罚。”完全不将净月师太放在眼中,净月师太辈吼一声,挥掌直上,招招都是强攻硬打,竟然是想和这小辈拼命了。
这时罗白支道:“净月师太是想与这小女子拼内力,以内力取胜,净月的剑术修为实不及吴星儿,但多修了十多年的内力,这便是净月师太的最大依仗。”
却不料吴星儿根本不与净月师太拼掌,剑光横动,剑法变作“春水拂波。”剑上力道右使,将净月师太的剑招引到一边去了,然后剑光荡向净月师太的左臂,只怕净月师太还没有打到吴星儿的身上,手便与身子分家了。
这时候,是个人都知道将手收回来,场处不缺高手,场中两人武功又不是绝顶。
不想,净月师太脸作决色,右手的剑,再挥向吴星儿,这一下,吴星儿一剑削下了净月的手臂,但是只怕也要中上一剑,这一剑,正要穿心而过。即便不能穿心,穿了肺,两下相比,也是净月师太胜了。
此时,净明师太已是存了死志,她让一个后辈弟子一掌打在脸上,心中悲愤,无可言表,她平时也是江湖上的前辈人物,与胡一达等人平辈论交,遇见了少林、武当、华山等门派的人物,也要尊称她一声“师太”只是这些年来衡山派越来越衰落,上一辈的人物去世之后,现在的衡山派没有了可以支撑场面的人物,在武林中越来越没落,她和净明师太想尽了法子,终归也不见起色,现下慧剑门上门,自己平白受辱,名声什么的,以后铁定是不会再有的了,不如拼命取胜,过后净月师太心中早已打算,若是保住了衡山派,便自刎身亡,也好过受别人嘲笑。
这生死之间,只见一道黑影,如同大雕般,落在了场中,正是武传玉纵身入场,武传玉从天而降,从后一把抓住净月师太的后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手一翻,将净月师太扔了回去,身子一侧,却是躲过了吴星儿这一招。
众人皆是大哗,便纷纷议论起来,武传玉的武功高于这两人,做到这一切自然可以不用什么力气。
方慧青这边一齐将剑抽出,衡山这一边也一脸茫然。
刚才一剑工夫,其实净月师太根本伤不了吴星儿,吴星儿只要招数一变,身法变作衡山身法中的扶柳式,那么,最终的结果便是,净月的手臂飞上半空,而吴星儿,半点儿伤也不会有,看出这一点的,场中除去罗白支、武传玉、方慧青、还有吴星儿、以及几个慧剑门中其他的女弟子。
其他的人,他们只看到武传玉从天而降,破坏规矩,拆了比武。
一干做帮手大哗起来,其中慧剑门请来的帮手之一的赣南铁笔柳长风,此人生得极是俊俏,可不是罗白支这等半月不洗澡的人可以相比的,此人是江西有名的美男子,使一对判官笔,手上功夫过硬,且与慧剑门交好,据说与慧剑门下一些女弟子也乱搞,此人是方慧青的姘头之一,两人早已好了超过十年,柳长风站出来大声道:“武少侠,这算作怎么一回事情,你破坏规矩上瘾了么。听说在雪枫楼比武,少侠便坏过规矩,如今是想故计重施么?”柳长风早想将吴星儿搞上手,他已然将慧剑门的大多数女弟子都骗到了手,这吴星儿却是个极为聪明的,屡次没有上手,柳长风如此急的站出来,也是有向吴星儿讨好的意思。
武传玉自是想当然,拱手道:“不是不是,这一场,实不忍心让净月师太受伤,便算作我们输了罢。”
上一次雪枫楼比武,武传玉看到宁三白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没有去救成,心中常常自责,悔恨,常想若是事情再发生,自己一定救下宁三白。如今看到相同的一幕要重演,他委实不忍心净月师太死于这吴星儿之手,加上吴星儿刚才掌掴前辈,武传玉早看不惯这吴星儿的行为,是故想也不想,便出手了。
武传玉自然是好心,然而净月师太却是完全不领情的。
在净月师太看来,自已刚才完全可能胜了下来,只要刚才一场胜了,那么接下来武传玉与罗白支再各胜了一场,那么衡山派便有了希望,虽然明明知道这个希望很是渺茫,但是有希望总是胜过没有,这希望便是净月师太的最后一丝落水稻草。
眼下武传玉破坏了这一丝希望,净月如何不怒,骂道:“我没有输,你让开,我再来与这个小辈比过,我不可以输。”挣着上前,却让几个弟子扶住,几个女尼低声劝净月师太,不多时,便将她拉到一边去了。
一边看热闹的江湖客们大声叫起来,一人叫道:“武少侠,莫不是你看上了这美貌的尼姑,你们两人有什么奸情不成,若是如此,倒也情有可愿嘛。”
一群江湖客都猛然叫了起来,净月师太与净真师太是江湖上的有名美人,只是两人都是尼姑,平常也没有传出什么绯闻之类,净真师太让魔教抓去,已然不知所踪。裘败天曾扬言要将净月抓来做小妾,只是他还没有做成,便死在一群江湖侠少的手中了。
这些江湖客,唯恐天下不乱,没有事情也要造出事情,一时间大声呼叫起来,异口同声,便是武少侠与净月师太两人定然有奸情,罗白支听得脸色发白,这一下,大大丢了巴山派的脸面,武传玉身边巴山派大弟子,做出如此行径,实在不合身份,难怪胡一达听说雪枫楼之事后,传言对罗白支,对武传玉越来越失望,考虑再择大弟子。
武传玉还想说些什么,罗白支却上前来,一巴掌打在武传玉脸上,严声道:“你个小崽子,不清楚自己是谁了。”然后向诸位武林同道道:“诸位,我这师侄,年纪青,不知事情,大家看在我老罗的面子上,便不与他计较罢。”罗白支声音中充满内力,震得一群江湖客都头昏起来,一时间嘻笑之声倒是停住了,众人都知这罗白支不是个如惹的人物,当下默不作声。
武传玉蒙头蒙脑,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却不料方慧青道:”那么这一场,到底是谁胜了。”
不想跟在一边玉净子大声道:“大家看了,武少掌门是仪仗巴山派的势么,随便便上场破坏别人比武,我们听说,武少侠在雪枫楼便是这么暗算了罗老大,不想在此间又看到这个场面,等会儿若是接下来比武,武少侠又忍不住上场了,我们到时候与谁说,这便是巴山派的势么?果然是压人。”自从玉明子让武传玉杀了,玉净子逃得性命,时时想与武传玉做对,现在稍有机会,决不放过,玉净子心中暗道:“小人报仇,一天到晚,定不然你安生。”
这时跟在后面的几位江西武林同道齐起发话:“这样万万不行。”武传玉确实坏了规矩,大大犯了讳忌,上一次还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这一次,却是无法说得过去了。
玉净子大声道:“诸位同道,我看,我们便不要再比下去了,若是如此,衡山派一打不过,武少侠便飞身来救,我们还比什么,大家一哄而上不是更好么?”
几个老人齐声道,万万不行。其中一个以前常做公正的人,正是武当派的清字辈清方,这清方在武当地位远远不及清华等人,武功也不行,只是辈份在,这次也跟着一群人上山,这清方与龙山齐卓一有交情,在雪枫楼上的事情,大大恨上了武传玉,明的没有机会说,现在抓到机会,大声道:“武少侠,现下你有两条路,第一,自已将自己刚才伸的那条手臂砍下来,我们从新比过,第二条,你立时滚下衡山,这场比武,我们要不得你。“
这清方算得上是中人中最有名气的,他一说出,几便是大部人们的想法了。
罗白支心中暗怒,一是怒武传玉不识大体,二是怒一干人等竟然敢趁火打劫,心中盘算,要不要找个机会将这清方杀了,还有那个玉净子,一个男宠,竟然也敢应声,不管是不是方慧青授意,都要杀死,不然以后后祸无穷。而方慧青也怀疑罗白支另有打算,两人一时无声。
柳长风大叫道:“这不算什么,武少侠,你自废武功罢,你只有自废了武功,我等方才放心。”柳长风作为年老一辈的人,名气却没有武传玉响,心里恨也恨死武传玉了,心中极为嫉妒武传玉的功,当下提出,要武传玉自废武功,心中也存着折杀巴山派下一代弟子的打算。
罗白支与武传玉皆倒抽一口冷气,毒也不过如此了。
柳长风见到武传玉不敢,冷笑道:“哼,不敢了罢,都是孬种。”脸上故作不屑色。抱笑而立。心中喊道:“但愿他受不得激,将自己的武功废了。”玉净子更是露出了欢喜的神色,他亦是极恨了武传玉,这下子武传玉犯下错,更要抓住机会,整死武传玉心中方才快乐。
武传玉大怒,想说些什么,却不料罗白支一把扯住武传玉,道:“师兄有命,要你代我去拜会铁拳会万会主,你到北边去罢,现下你做了这种事,更不能在呆在此地了,你便下山罢。“一把推出,武传玉身子便飞了出去。
罗白支远远道:“不用再回衡山了啦。”罗白支知道,现下无论怎么说,都是武传玉有错在先,说得越多,得罪的人越多,到最后难道真的将自己功夫全都废了么,那怎么可能呢,罗白支在心中暗暗打算,武传玉如此让人失望,自己回山后也许要向胡一达再提一次,掌门大弟子不但要武功高,更要长于江湖政治,武传玉,还是太天真。
玉净子、柳长风大失所望,两人都想趁些机会,压住武传玉,最好是挑得武林众人与武传玉反目,那便是大大对两人有好处,不料罗白支先下手,将武传玉推下衡山,那么便有再多的罪名,也不能加到武传玉身上,只要过了今天,只怕再没有人提武传玉破坏规矩的事情,那么以后再想打击武传玉,便份外难了。
玉净子大声道:”做了便想逃,算什么好汉。“而柳长风高声道:”不准走,算了这比账再走不迟。“两人都是一心想算计武传玉一笔,最好是让武传玉自废武功,自断一臂之类,正好用今天的借口套住他。不想武传玉便走了,两人有万般的计划,都打在空气里,没有用了。
罗白支冷眼看了一下,冷声道:“接下来,我想挑战慧剑门这位弟子,不知这位弟子怎么称呼。”说话间,长剑直指玉净子。
罗白支心中恼怒,打算比武时,将玉净子杀了,然后再找个机会,将柳长风杀了,但杀清方,只怕还要计算一番。罗白支虽然恨武传玉不成器,但是计算巴山派到了这个地步,简直打巴山派当成软柿子,这时对于与方慧青所说的假打一事,也不怎么当真了,
看到水青儿的态度,以为这是方慧青的想法,意图将巴山派年青一代的高手扼杀在成长之中,这大大犯了胡一达,罗白支等人的忌讳,江湖中人,对于自己的后辈弟子,特别是有出息的后辈弟子,护得极严,这些人,是自己门派将来的支柱,这两人想破坏巴山派下一代,罗白支怎么可能不想杀了对方。
水青儿吓得一跳,躲在方慧青的后面,方慧青心中恼怒,看了罗白支恼怒的表情,心中一转,知道这玉净子大大触怒罗白支,这玉净子多半和武传玉有私仇,这男宠却想拉上自己,当真不知死活,眼一转,一巴掌打在玉净子脸上,又一脚踏上去,吼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你代慧剑门说话,来人啊,将他舌头割下来。”立时有几个弟子上前。将玉净子拖住,玉净子大声求饶,方慧青只是不理。
罗白支看到这一幕,知道是这小弟子自作主张,方慧青是在向自己示好,当下开口道:“年青人,总是冲动,传玉也是的,方掌门还是不要计较底下弟子罢。”方慧青听到此处,脸上柳眉一摆,笑道:“罗大侠的话,极有道理,你便下去罢,下次胡乱说话,让你死都死不成。”又向罗白支笑道:“罗大侠,这玉净子,不算我弟子,只不过狗一般的人,他说的话,那是作不得数的,且不要放在心上。”罗白支听到,也就放心了,知道方慧青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对于方慧青来说,玉净子真的还不如她早上吃的那一只乌鸡重要,那乌鸡还可助她养颜。
玉净子本还想哭泣几声,以得方慧青同情,现下玉明子等辈死了,方慧青每天都宠他,以为自己还可以说得上话,怎么在方慧青眼中,一个男宠,如何及得上与巴山派修好重要。
几位老人齐道:“上一场,便不算罢。”这几人都极为份亘,虽然这场中没有中人,但是他们说的话,却是有作用的。
罗白支道:“下一场,便让我与方掌门动手罢。”方慧青与罗白支相视一下,别的人不知,净月仍大叫道:“衡山派之事,就依靠罗大侠了。”
这一切,武传玉已经不知道了。
五月的天气,正是春未之时,此时江南鸟语花香,一片详和,武传玉自那一日飞下了衡山,便再也没有听到衡山派的消息。
武传玉一路上,做些侠义之事,扶危济困,到也过得逍遥,只是他一路也没有遇到什么同门的消息,但一路走走停停,江南风雨多,少年人不识,且看风吹雨,相思作长柳,看到一对对年青的才子佳人,心中便想起了水明苫的柳绿的身影。
这一日,便向山东而去,胡一达曾言要武传玉至铁拳会一行,武传玉亦是不急,他气罗白支如同谢易一般无情,也不愿见着自己的同门了,谢易一向是那么一个人,但是罗白支平常表现和谢易全然不同,满以为罗白支是一个真大侠,不想罗白支与谢易一般,都是口是心非的人。
这一日,武传玉到了武昌城中,此时两湖之乱,乱还没有到武昌之地,不过,此地却成了吴柄章与土司交战的大后方,此间无数的兵马,军器,粮草周转,城门口盘查得极紧,无数兵士来来回回,大队车马进进出出,武传玉本还想进城一游,一来他身无路引,一进城只怕让人抓了起来,二来他出身贫苦,从小便没有什么游山玩水的乐趣,是以也不想去。
武传玉正等转身而去,不想身后一骑策马而来,马蹄声似有急意,来人大叫道:“传玉,快快停下。”
武传玉回头一看,一军士策马而来,看身上盔甲,也是将校一类的军官,不知是那一个自己认得的,自己在巴山也见过不少军官,如同周士信等人,武传玉以为是周士信手下的军官,便停住脚步。
来人策住马,一阵子灰尘扬起,来人扶正了身上的衣甲,武传玉定眼一看,大叫道:“大师伯,是你!”
来人正是当了军官的李群山,只是李群山此时一身扎甲,从气质到身形,都不再是那个一剑断长空的大侠了,有的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军官,以前的气质,是全都没有了,现在看来,似是更加平凡了,两下一见,差不多会以为不是同一个人。
武传玉跟着李群山混进了武昌城中,此时,李群山正式当了当了江峰手下的守备将军,大大小小是个官儿了,管着身上几百个士兵,李群山手下的骑兵与步兵的待遇自然不同,武传玉跟着李群山在武昌城中走街串巷,穿过热闹的人群,闪过招揽生意的小贩,两人走了许久,李群山不是带着他直接到家中,而是先买了几两酒,又切了数斤肉,中间武传玉站着看着李群山与那卖肉的老板讨价,李大侠硬是从那老板手里砍下了半钱钱子,方才罢手,武传玉只站在一边,怎么也想不出这便是自己的大侠叔伯了,过后两人又走了许久,转了许多弯,才了一间小巷子里,到了一小院前。
武传玉跟着李群山走入了小院中,打开院门,几只鸡叫着从自己眼前飞起,门前种了几株花草,一边儿有一小马棚,栓着李群山的战马,几间房子,石阶的青台,一曼妙身形人影上前,帮李群山解下身上的盔甲,拍打上面的灰尘,武传玉看了一会儿,惊道:“解师姑,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群山回头笑道:“你且先坐下,看一看我手艺,我们边吃边说。”
李群山进得厨房,挽起袖子,拿起铁铲,倒也极是像模像样,武传玉坐于中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便向解雨道:“师姑,我去劈柴罢。”解雨却按住他,道:“你且看一看你师伯的手艺,这多么年,他一直吵着要露一手给我瞧,今天且让他出出手,看他是不是在吹牛。”
李群山一边炒菜,一边与武传玉说道巴山之后的事情,武传玉自然将李群山不知道的事情一一说来,说到李观涛死于段德义之手,李群山也伤神不已,又说到龙山齐卓一被武明训所派的杀手所杀,后又淡到衡山之事,不知觉间,李群山已然收拾完了。
李群山与解雨两人坐定,武传玉不敢上前吃饭,李群山者,江湖传说也,武传玉自然是心中惴惴。
李群山拉着武传玉上了桌子子道:“客气个鸟,上来坐便是。”随即又悟道自己说了粗话,道:“在军营中待得久了,也染了些许粗人之气。”小心的看了一眼解雨,但心她生气。看解雨没有皱眉头,才放下心来。
待到三人坐定,李群山道:“传玉,你若是回巴山,你告诉你师祖和你师父一声,你解师姑与我,只怕不会再回巴山啦,我们打算成婚。说不得,以后我就不算是个武林中人了。”解雨也露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但是甜密的成分居多罢。
武传玉惊得站了起来,李群山是什么人,武传玉还没有学武功时,李群山已然杀得魔教众长老屎尿齐流,望风而逃。武传玉没有入巴山时,听到李群山的名字,那便是传说一般。武传玉还是一十多岁数的孩童时,最爱之事,便是做完了一天的事情,然后坐到外院听那些外院的武师们喝酒大吹,“我当年也是随李群山大侠杀过魔教崽子的。那时我在李群山面前杀了一个魔教妖人,……”云云。每当有什么魔教做下恶事,听到的便是,李群山大侠杀过去了,杀了谁谁谁……那里有魔教妖人做恶,那里就有李大侠。
几人闲话几许,李群山喝了二肉酒,人虽然没有醉,话却多了起来,解雨去取酒,李群山便又开了口。
李群山道:”有些事情也许你还不道,当初一众师兄弟一起讨论立掌门大弟子的事情,当初李观涛便是说你是良质美材,那谢易一意捧王子兴,我也多说了两句,几个人一起压过了谢易,才立了你,所以谢易一直不喜欢你,你也不用太伤心,至于衡山之事,你也不用管了,你罗师叔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群山又道:“至于水明苫,要放下便要放下,你就算再舍不得又能怎么样,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了,就是这个样子了。就是这个样子了……”
看到有一些酒气的李群山,武传玉不敢顶嘴,口中喏喏应了,解雨又拉了李群山几下,情知自己说得太多,李群山也闭了嘴。
解雨本要看武传玉的剑术进步如何了,又担心李群山触情伤情,也是不问,几人吃过饭后,李群山与武传玉要帮解雨收拾碗筷,解雨只是不答应,李群山与武传玉两个,一个视男女平等,一个从小出身贫寒,打小便要做活,自然不知自己的举动,在别人眼中的不同。
李群山道:“你史志师叔的史家镖局要送货至山东,你也正好顺路,顺便保一下这次镖,史志亦是正是在武昌城里,明日你便自去罢,我就不去见他了。”
原来这些年来,史志与李群山关系一直不是甚好,史志以为是李群山害了巴山一众弟子了,李群山一开始便让着史志,可是让久了,泥人亦有火气,后来两人一直不怎么见面,这些事情武传玉也是知道的。
武传玉应身了,李群山便让武传玉自是下去休息,看到武传玉进房中自已打坐去了,李群山信步出了院门,解雨不放心,要跟出来,李群山扶住解雨香肩道:“不用担心,是罗白支来了,估计是他不想见着传玉,我出去见一见他。”解雨便笑着为李群山寻了一袍子,李群山穿了,信手一摸,才发现与以前胡诗灵与自己缝的一模一样,稍皱了一下眉,不想让解雨看到,便道:“师妹早些休息,我去去便回,回来时你不用起身了,知道了么?”解雨心中甜密,低声应了,如今的大师兄,体贴可人,甜到人心里去了,自己如同在做梦一般,生怕这梦醒了。
李群山出了门,转个几个弯,小孩子们嘻笑着从李群山身边跑过,手中举着烟花,口中发出“哦哦”的叫声,欢快无比,天空也让灯火亮了一半,不时还有许愿灯飞上天空,李群山走过灯火通明之处,一道人影从后面落了下来,正是罗白支。
李群山笑道:“武功又进步了,真个不错。”
罗白支拍拍身上的灰,信口道:”大师兄现在武功怎么样?可以恢复么?”
李群山不答,罗白支只当是李群山心中不乐,亦不再问,道:“衡山那边方慧青当了掌门,是毫无疑问的了,净明净月一班净字辈的尼姑以后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不过也用不着我们操心,大师兄弟可知李观涛之事么?想不到他死在一个下作之人手中,找个机会将段德义杀了方可。”
这时一群小孩子在路口处玩烟花,向这边跑过来,烟火电照亮了两人的脸,李群山饶有兴趣看了许久,道:“胡一达师弟野心素大,不过他没有到拿李观涛的性命开玩笑的地步,胡一达不是有意的,况且李观涛没有危肋到他的掌门之位,所以李观涛不是他害的,确实是让段德义杀死的,至于所仇的事情,这件事让程立挺这孩子去做罢,他是李观涛唯一的弟子,你以后记得照顾他一点儿。”
罗白支回头想了想道:”这是自然,想不到李观涛竟然死在这小人手中,我们这一辈的巴山弟子,人数又少了一个,对我们巴山派的实力,危害极大。最让我担心的是张重辉的货,他与胡一达不和,只怕要下山去了,他一走,我们这一辈,只怕又要少一个高手了。”
李群山道:“就看我们下一辈能造就多少高手了。”
罗白支突然脸上作愤愤之色道:“武传玉这小子,太不成器,这次在衡山派,大大丢了我们巴山派的脸,还让人拿住了把柄,如果下一辈都是这样的,我们巴山派就没有希望了,胡一达说的没有错,他当不了下一任掌门。”
李群山道:”当不了就当不了吧,两年前胡一达找到我,他要我做一件事情,要我假死。“
罗白支惊道:”他是什么意思?“
李群山道:”巴山派虽然近年来声名大显,黑白两道无人不知,只是与少林武当相比,一则巴山派高手虽多,但弟子的基数比不得两派,你到河北河南么,那里练武之人,大多都是出于少林门下,无论僧家俗家,转个几弯,都能与少林有关,少林一声令下,可以将河北河南北方武林数十万练武之人都召集起来,这一点,当真可怕,我们比不得少林。”
罗白支点头称是,李群山又道:“武当呢,高手更是数不胜数,清字辈人数众多,清华、清真、清会都是当世高手,就算不及你,也差不得太多,你说是不是,清字辈在武当有是上百人,都是亲传弟子,若不是武当内部山头太多,这一股力量吓得死人,而且朝堂认可,我听说皇城之中,监门卫的卫士,都是武当派的弟子,你说巴山派比不比得上?”
罗白支亦是点头称是。
李群山道:“所以胡一达想了一个法子,也是为了韬光养晦,除去以经为江湖共知的一些精锐弟之外,将一些有根骨的,都收起来,以防他们还没有成长之前,便死在暗箭之下,这也是为了保护那那些极有根骨的弟子,在下一代造就更多高手,所以要我悄悄去教他们。”
罗白支道:“这样能行么?我们这一辈个个都有自己的机缘,怎么能保证他们都有所成就,这样搞是陪养杀手的法子,不是陪养弟子的法子。”
李群山道:”胡一达要我假死,是为了能训练那引起弟子,可是我不答应,因为我根本不同意他的策略,我不反对他求门派强大的愿望,只是我认为根本的方法,还是在于积淀,少林武当有今日之威,全在于上百年的积淀,他们师传徒,徒传孙,一辈教一辈,才有今天的成果,胡一达所求,是百年之功,那能在数十年便可以完成,根本的法子,还在于我们这一辈多收弟子,我收的几个,小倩、赵宽儿都是资质不错的,也让胡一达拉进了那三十多个人中去了。”
罗白支道:“你是说这些弟子都由胡一达教了?”
李群山道:“他也有巩固自己掌门之位的意思在里面。”
罗白支道:“张重辉只怕是没有希望了。”
李群山道:“我不答应胡一达的计划,便没有再关心这些事情。只是他将我的两个弟子都算了进去,我迟早要讨回来,我的徒弟有我的教法。要教成我想的那个样子。”原来,胡一达却是将赵宽儿与小睛算了进去。
罗白支道:“师兄,我一直想问,我们这一辈弟子之中,武学上的成就,到底是怎么一个排名?今天没有别人,你便说上一说又能如何?“
李群山看着天山的烟花,夜里小孩儿们却还不归去,并非是不禁夜,只是大军少不了要夜行,是以夜里亦得以通行,李群山道:“我说说一下我的想法,以武学而言,胡一达差不多,就到了我曾经到的境界。只是心执太重,我当时执在道义,他执在门派,他的武功,是你们中目前成就最高的一个。”
罗白支道:”那其他呢?比如果李观涛、薜穿石、谢易、易辉、梁芳他们怎么样?“
李群山道:”别看李观涛不声不响,其实他决不在你之下,你的武学修为,已经在谢易之上,谢易平时爱搞隐藏实力的把戏,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李观涛才是最爱搞隐藏实力的人,他一直不声不响,只是一辈子都不声不响了,就看程立挺争不争气了。”
顿了一顿,李群山继续道:“至于张重辉,想做巴山派武学上的第一人,也是个有野心的人。”
罗白支道:”当年你还帮过他呢?他就算不服你,也得谢你。”
李群山道:“我可当不得,他这个人,我觉得与李观涛相当,只怕还在其他人之上,他想要做天下第一高手的愿望,早已压过一切,他不与胡一达争,你以为他是怕了么?”
罗白支道:“我看他一天到晚话都不说两句,难道不是么?”
李群山道:“只怕不是,张重辉讲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知道他一直计划自己创一个帮派,去争夺长江的水运,他曾狂言,他的帮派,要在北方铁拳会之上。”
罗白支倒抽一口冷气道:“真是好大的口气,那铁拳会号称北方第一帮,垄断了与北方蒙古的皮毛,生铁交易,每年进项,何止数百万,万归流这人,是少林寺中逃出的和尚,好像是正明和尚的弟子,武功惊人,更为难得是这人手腕极阔,黑白两道都要卖他的帐,南边的齐卓一在他面前自称晚辈,张重辉竟然有这样的野心。”
李群山道:“若是张重辉不藏拙,你与他相争,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罗白支不语,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
李群山默然道:“这人出身贫苦,是奴隶的出身,心中既是自卑,又是狂傲,他求的是不鸣则已。一鸣天下惊,不但天下惊,天上也要惊,我自作聪明想为他出气,当时在他看来,只是我在招揽他。方便与胡一达相争。”
罗白支道:”那其他人呢?谢易呢?“
李群山叹道:”这家伙只会玩小聪明,剑法武功只怕是我们那一辈中最差的一个了,比几个女弟子都差,不要说梁芳、也不用说解雨师妹、就算是齐媛媛,储香儿这几个女弟子,谢易其实都是打不过的,只是他以为自己打得过而已。”
李群山道:“至于薜穿石和易辉,他们两人,比你差上一点儿,也差不了多少了,他们两人,薜剑法狠毒,易剑法刚猛,两人的武功都是江湖上超一流高手,他们都在不在谢易之下。
罗白支道:”你且说一说女弟子们如何?“
李群山道:”梁芳第一,她的武学修为与你伯仲之间,至于齐媛媛师妹,我很少看到她出手,但我看到过一次。“
罗白支道:”那一次?“
李群山道:”那一次,下山时,几个魔教妖人来打她的主意,当时我距她一百步,她杀五个一流的五花教徒,我从一百步到飞到他跟前,二息的时间,那五个魔教妖人,身上中的剑伤,加起来超过三百道,当然,如果不是我出在她面前,她只怕会出更多的剑,看到我,她就收剑了。“
罗白支道:“我努力之下,也许可以做到。”
李群山道:“你们两人剑路子不同。她的剑轻灵,是故更快,她总是爱在师兄弟面前装柔弱,也许是因为她出身大家闺秀罢。女孩子的心思,总是难以猜透的。”
罗白支叹道:“那是因为她对你有意思吧。”
李群山不接这个话,又道:“至于其他的,储香儿、剑法一板一眼,自从经过那次兽不凡带人攻上巴山之后,她的剑法从无到有,和齐媛媛相反,她是女儿家,剑法也走了重的一路,那次一只鸽子从众师兄弟面前飞过,你还记得么?”
罗白支道:”自从兽不凡攻入门派中那次后,她便神经质了,那次一只鸽子从后院飞过,是言方悦养的鸽子子罢,她一看到便紧张,一伸手,一剑将那鸽子子劈成了飞灰,连毛都没有掉下来一根。还硬说是有奸细。”
李群山道:“她的剑法,一剑杀一个,到底在一个什么水平上,我也不好说了,总之她要杀几个人才知道,一个女孩子,将剑法练得这般紧张,一天到晚想着杀人,还老想着偷袭。”
罗白支道:“解雨呢?除了饭做得好,剑法怎么样,我都没有怎么看到她拿剑。”
李群山道:“我有些急,她的剑法好,但是就是不会杀人,我看了她的剑法,无论是那一招,都只求伤人,不救杀人,纵然有好的剑法修为,我也不放心她。她的性子,进了江湖,只怕让人骗了自已都不知道。”
罗白支道:“这却是实话,她啰啰嗦嗦的,不适在江湖上混。”
这时,天上的烟花落在下来,李群山道:“你想问我你自己的武学修为罢?“
罗白支道:“你照实说便是?”李群山突然朝夜空道:“那位藏在天上的朋友,下来罢。天上这么冷,会冻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