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妙手回春

  艳阳高照,一阵阵热浪滚滚而来,老天爷尽情将怒气发泄到世间苍生身上,就连原野上连绵不尽的麦田都耷拉着脑袋,浑没有了半分生气。
  曲阿的军营,军士们打着赤膊,仍在太阳下练兵,不时有士兵中暑,晕倒在地,被站在一旁的勤务兵拖到一旁消暑降温。
  蒯恩满头大汗,敞着胸襟走进大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黑甲将军。
  大帐之内,四周都浇了凉水,一股凉爽之气扑面而来。
  蒯恩也不说话,径自来到主帅的桌前,拿起一碗凉水,咕咚咕咚一口喝尽,抹了一把嘴,冲着正在和书记官说话的孙无终道:“远成,接桓公将令!”
  孙无终一愣,忙站起身来,整理铠甲,抱拳单膝跪地,大声道:“接都督令。”
  “彭城战事紧急,命北府中郎将府冠军将军孙无终五日之内筹集十万斛粮草,送至彭城。若有延误,军法从事!”
  “另:运粮官何无忌、刘宇护送粮饷不力,贻误战机,若五日之内未能将功补过,斩!”
  孙无终大声应命:“诺!”
  站起身来,冲着黑甲罩面的大汉招呼道:“戴太守!”
  黑甲将军正是沛郡太守戴遂。戴遂抱拳施礼,开口道:“远成,某就长话短说,伪秦天王苻坚以后将军俱难为帅,以右禁将军毛盛,伪洛州刺史邵保为先锋,率步骑七万宼淮阳、盱眙,眼下慕容垂、姚苌已经攻下襄阳,东西已呈棋劫之势,目前,沔北已经尽入敌手,朝廷诏右将军毛虎生帅众五万镇姑孰。
  昨日,彭超大军攻城,梁州刺史韦钟已经帅兵一万,围攻西城,魏兴太守吉挹向都督告急,都督令末将来,请北府军白虎营兵发西城,以御韦钟。”
  “彭城战况如何?”
  “不太好!虽然已经连续多日打退敌人攻击,但彭超对彭城势在必得,加之粮饷不继,恐怕撑不过半月。大都督已经将战报上呈陛下,等朝廷命令。”
  “好,末将这就向北府中郎将建武将军上报,请虎符,往西城!”
  戴遂点头,冲蒯恩点点头,转身出去。
  孙无终挥手让书记官退下,对蒯恩说道:“道恩,我先行一步,去请将令虎符,你随后便来,去找刘宇何无忌,命他们赶紧筹粮,若是三日后仍未完成征粮任务,你就将他们绑了,送军法处,接掌征粮使,强行征粮,务必要在十日内送至彭城。”
  “诺!”
  ——————分割线——————
  何无忌腰佩宝剑,瞪着通红的双眼巡视,他心中焦急日甚,不时抬头看着身后的高楼。
  “将军,喝水!”
  一名军士送来水袋,何无忌喝了一口,缓解了一下发烧的喉咙,大声叫道:“兄弟们,再辛苦些时,不要松懈!”
  这已经是第四日了,这些人还真能熬啊!
  此时的南楼大厅,已经狼藉不堪。
  一股浓重的骚臭味道弥漫在整座大厅,各家主事蓬头垢面,有气无力的或坐或躺,双目无神,目光呆滞,之前还只是装穷扮乞丐,现在真真变得跟乞丐一般无二。
  刘宇半捂着鼻子,眯着眼睛想事情。
  忽然,靠墙的地方传来咣当桌案翻倒的声音,紧跟着,一个身影直挺挺往后一头栽倒,发出了沉重的倒地之声。
  噗通!
  众人骚动,几个主事赶忙围了过去,庾忠大喊:“王主事,王主事……”
  原来是罹患重病的王栩饥病交加,再也支持不住,晕倒在地。
  仿佛火药点着了引子,大家的情绪顿时爆发出来,徐灵指着刘宇的鼻子,大骂道:“刘寄奴,孺子可恨!王主事已经不行了,莫非你真的要闹出人命吗?”
  “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我们也绝对不会屈从于你,如果你要命,就拿去吧!”
  庾忠披散头发,目光赤红,大喝道。
  大厅之中,所有人都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每个人的脸上肌肉抽搐,原本就接近崩溃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
  只是还有一点点的理智,知道眼前这人是万人敌,要不然,这些人都恨不得将刘宇撕碎活吞入腹中。
  刘宇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咧嘴露出雪白牙齿,森森笑道:“好啊,我刘宇烂命一条,有你们这些世家子弟陪我死,我高兴的很!”
  他慢慢来到昏倒的王栩身边,周围的人惧于他的淫威,让出一条路来。
  刘宇蹲下身体,翻了翻王栩的眼皮,仔细观察其瞳孔变化,再探手摸了摸他的脉搏。
  “暂时还死不了!”
  众人看他奇怪的举动,心下讶异,徐灵心细,冷声问道:“莫非征粮使大人还懂医术?”
  刘宇没有搭理他,掀开衣服,他在内衣口袋里面拿出一个布帛,从里面抽出细长的铁针来。
  上辈子他出身中医世家,一身医术享誉国际,重生之后,能这么快就把身子调养好,将断腿续上,自然是本领了得。附身刘裕重生之后,他找了铁匠,打造这些细长铁针,随身携带。
  “谁身上带了火折子?”
  徐灵从怀中拿出火折子,递给了他,目光一闪,轻声再问:“可是扁鹊公的针灸之术?”
  刘宇微微点头,点燃火折子,将几根细针放在上面炙烤。
  大厅上嘈杂之声慢慢平息,大家都屏声静气的看着刘宇施针。心里头都暗忖:看样子,这莽汉还真懂医术。
  这其中,只有少数几人如徐灵等,方知这针灸之术乃是当今医术当中最难学的秘术。
  刘宇伸出手掌在王栩身上拍击,掌中太极柔劲微微牵引,随即另外一只手捻着细针,飞快插入王栩的穴/道中,微微转动,牵引气机在其身体内游走。
  不一会儿,王栩的脸色黑气变得越来越深,一炷香之后,王栩突然挺身而起,大叫:“痛煞我也!”一口漆黑腥臭的鲜血喷在了墙上。
  众人被吓了倒退了几步,庾忠等人脸色大变,正要痛斥。刘宇已经抬手一抓,将王栩按到在蒲团上,冷声道:“给我安静些,淤血刚刚驱除,须静养片刻。”
  王栩呼呼喘气,转动眼珠,不明所以的看着众人,仍有些迷糊。
  徐灵突然笑赞道:“厉害!好针法,好医术!”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这王栩面色居然红润起来,而且脸上的黑气竟已消散。
  王栩身患重病,命不久矣的消息在其他人耳中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身为太原王氏的嫡系子弟,王栩不知道延请了多少名医,皆一筹莫展,这次他应邀前来,本就是拿重病之身堵刘宇之口,谁料到竟然有了转机。
  王栩毕竟出身大族,片刻间就明白了情况,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正要拱手说话。刘宇摇头道:“有话一会儿再说,你且静养片刻。”
  说罢,没管其他人,依然施施然回到主座,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魏晋时代的人,崇尚高士,敬重有本事的人,虽然看重门第,但无论在什么时代,医术高超的人都是吃香的,尤其是在乱世,和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交好,就是多了一条命。
  想当年,扁鹊、华佗都是各方诸侯的座上客,曹操杀了华佗,更是令天下所有人都切齿痛恨。
  这一刻,刘宇的一手惊艳的针灸术,竟让大厅之上所有人都集体失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灵出身豫州徐氏,虽说不过是中品士族,但世代都是以行医济世,南徐州、南郡方圆六郡,徐家声望不比其他的上品士族差,就连建康朝廷之中的大医正,都是出身徐氏。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刘宇这一手,着实震惊了他。
  王栩的病,他就亲自看过,却是束手无策。但刘宇不过是行了一次针,病情竟然就有所好转,那岂不是说,王栩的病在此人手中,竟然是小菜一碟?这个想法顿时大大的打击了徐灵的自信。
  徐灵嗫嚅了半天,却不知从何开口。
  安静!诡异的安静!
  刘宇眯着眼睛养神,但透过微微闭着的眼缝,他仔细观察大厅众人的反应,心道时候到了。
  片刻之后,一个身影站起身来,几步来到刘宇的面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拱手泣不成声道:“征粮使,请救王栩一命!”
  刘宇慢慢睁开眼,眼睛之中闪过一丝喜色,脸上却露出疑惑表情,站起身来,来到王栩面前,一把将他扶起。
  “王先生,快快请起,何出此言啊?宇素来仰慕王先生任侠义气,颇有古仁人之风,能够为先生贵体稍尽绵力,何足道哉?”
  王栩叹了口气,面露惭愧之色,握住刘宇的手臂,仿佛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
  “栩一年前身患奇病,身体日坏,所以才被家族放到晋陵郡掌管一些杂事,不知延请了多少良医,均言栩命在旦夕,活不过今年。”
  说到这里,他还看了一眼徐灵,徐灵顿时面红耳赤,脸上发烧。
  “但今日蒙征粮使施针,身体竟十分松快,简直是神乎其神,所以,栩在此恳请先生搭救一命,万望垂怜!”
  说罢,又欲跪倒恳请。
  这个时候,刘宇心头终于松了下来,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