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十日筹粮

  收拢了残兵,一千人的新兵只余下四五百人,可谓损失惨重,此事同时也告诉了刘宇一个残酷的事实:新兵营的这些新兵战力实在堪忧,若是就这样上战场,那就是炮灰!
  这一万新兵上了战场,恐怕没有几人能活着下来。
  “无忌,这次的劫营有些古怪。”
  带着残兵回转白虎营的途中,刘宇低声对何无忌说道。
  何无忌不明白,疑惑看着刘宇。
  “大哥,有什么古怪?”
  刘宇坐在马上,摸了摸下巴,沉吟道:“这梁成身份不一般,若是此人没有说谎的话,那身为堂堂西秦前锋营主帅,怎会来劫我们这区区十万斛粮草?”
  “而且,这一百多人武艺娴熟,都是精锐之士,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都是梁成的亲兵。你想想看,有谁会带亲兵来劫营?就为了这区区十万斛的粮草。”
  “我估计这次不过是临时起意,梁成他另有任务,而且……与此次的彭城之战有关。”
  何无忌猛然惊醒,一拍脑袋,大声道:“不错,大哥言之有理!那这梁成究竟有什么任务?”
  “不知道,你当我是神仙么?”
  刘宇笑了笑,眼神深邃,转开话题:“这一次回去,此事不要多说,等查清楚了,再想对策。”
  “是,大哥!”
  何无忌答应了一声,他是越来越佩服刘宇,既有勇武,又具才智。
  回到军营,两人安顿好残兵败将,随即到主帅营中向孙无终请罪。
  孙无终大吃一惊,忙将各营裨将、司马、参军聚齐,让两人细细将事情经过述说一遍。
  待两人说完事情经过,军司马王睿之立即冷笑一声,寒声质问:“刘参军,不是本司马不信尔等之言,而是此事太过离谱。
  堂堂西秦前锋营主将,率一百秦军劫营,就为了这区区十万斛粮草?你们以为将军和我们都是傻子,会相信这等无稽之谈?
  我看你们是路上遇见了一伙贼人,被人家抢了粮草,便将此事推到西秦前锋营的的头上,以掩盖自己丢失粮饷之罪。”
  “王司马,你血口喷人!”
  何无忌顿时大怒,脸色赤红,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王睿之大声道:“我们遇上秦军先锋营精锐乃是千真万确之事,此事军士们都可作证,怎敢胡言?”
  王睿之嘿嘿笑了笑,冷然道:“这些人都是丢失粮草的罪人,所言怎可为证?何少将军,你问问在座的各位,有谁会相信这等不实之言?”
  何无忌看了看其他人,整个大帐之中的人都微微摇头,神色之中都透露了狐疑,显然是完全不相信自己和刘宇的话。
  “我何无忌顶天立地,若有一句虚言,愿受五雷轰顶!”
  王睿之摇摇头,好整以暇的缓声道:“少将军,誓言不过是誓言,原是不必当真的,那梁成是西秦虎将,勇猛无敌,就算是你舅舅刘牢之将军,恐怕武艺也不过和他是伯仲之间,你说这区区的参军,新入营不过三日的刘寄奴,如何是他的对手?还说将他重伤,简直是荒天下之大缪,下官万万不敢置信!”
  “你敢侮辱我大……”
  何无忌暴起,一把拽住王睿之的胸襟,旁边跪着的刘宇忙一把手将其拉住,厉声制止:“何将军,不可!”
  “大胆!”
  孙无终一拍桌子,嘭的一声,他身前的桌子顿时被震塌了半边,整座中军大帐像是响起了一个炸雷。
  “都给我住手!中军大帐之中,胆敢藐视吾军法乎?”
  众人忙单膝跪地,噤若寒蝉。
  孙无终面具之后的双眸透出冷漠无情之色,他的目光落在何无忌和刘宇的身上。
  “何无忌,刘宇,你护送粮饷不力,致十万斛粮饷化为灰烬,折我数百军士,丧我军威,其罪实不可恕。又编造谎言,意欲推脱罪责,更是罪加一等,左右,将两人推下去,斩了!”
  刘宇心中一震,浑身肌肉紧绷,但很快又放松下去,抬头看着孙无终。
  何无忌脸色苍白,默然无声。
  其他的参军、司马、裨将眼见不好,忙出言求情,这刘宇不过是无名小卒,死不死无所谓,可这何无忌乃刘牢之大魔王的外甥,要是死在了白虎营,恐怕就大事不妙了,因此赶紧上前求情,就是王睿之也急忙劝解。
  孙无终怒气少解,指着何无忌道:“汝还敢咆哮大帐吗?”
  何无忌单膝跪地,不说话。
  “将军,可容许宇说几句话?”
  孙无终余怒未消,目视刘宇,见他神色从容,目光炯炯,不由得心中暗暗欣赏,大声道:“讲!”
  “将军,我刘宇,乃汉室宗亲之后,虽说已是寒门,但仍知礼义廉耻,还做不出为推卸责任满嘴谎言的事情。这一次丢失粮饷,其罪在我等,这我并不辩驳。
  然,劫营之人乃西秦先锋营,此事千真万确,并无半字虚言,有他们的尸体和军牌为证。他们的尸体,何将军和我已经带回来了。”
  刘宇字字铿锵有力,他的目光之中闪过锐利锋芒,目光扫过众人,每个人一接触他的目光,都被其气度所摄,纷纷暗道:此人果然有些英雄气概。
  “这莫非做不得假?”王睿之插言。
  “时间上不容许,王司马,莫非我们出发前就知道有人劫营,事先准备了?那干脆你说我们里通外国算了。”
  “这——”
  王睿之无话可说。
  孙无终点点头,命令帐中一位行军司马:“去查看!”
  那人应命出帐,片刻之后,拿着一块黑黝黝的军牌进来,递给了孙无终。
  “果然是西秦前锋营的令牌!”
  孙无终让众人一一查看。
  “但这并不能说明,你刘寄奴打伤了梁成,堂堂一个前锋营先锋大将,怎么会来此劫营?他是不要命了吗?”
  王睿之仍不肯罢休。
  刘宇冲着他点点头,又向孙无终抱拳道:“王司马所言极是,虽然这人说他就是梁成,属下却不敢相信。”
  孙无终沉吟片刻,深深看了刘宇一眼,狰狞鬼面具遮掩下的神色无人可知。
  “既如此,那劫营之事应属事实,斩首西秦先锋营精锐五十三人,重伤将领一人,确实有些功劳!”
  王睿之急了,拱手道:“孙将军,这丢失粮草之罪非同小可,很有可能因为这些粮饷,彭城就守不住啊,到时候,不仅他们是罪人,将军,我们这些人都百死莫赎啊。将军,下官作为行军司马,认为功难抵过,请将军慎察!”
  何无忌拳头握紧,目光冷峻。
  孙无终眼神肃然,他没料到,这王睿之还是穷追不舍,非要治两人之罪。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王睿之沉吟不语,心中急速思索。他步步紧逼确是针对刘宇。前几日刘宇当众顶撞他,喊出了“军中亦有九品乎?”不仅让他难堪,也让他暗中警惕,九品官人法是士族立身之本,在王睿之这种士族子弟心中,更是不可触犯的禁区!刘宇胆敢挑战士族权威,那就是罪不可赦。加上后来又因为他,令得自己被叔父王谧责备。叔父还口口声声称这小子是个英雄人物,令他又是妒忌又是愤恨,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自然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他,斩断其晋升之路。
  至于何无忌,不过是捎带上的,他出生琅琊王氏,又岂会在乎一个小小的赤龙营主将刘牢之的外甥?
  “何将军降为百夫长,刘寄奴逐出白虎营,永不叙用。”
  王睿之冷冷的声音回荡在大帐中。
  好狠!
  所有人心中都已经恍然大悟,原来王睿之是针对这位小小的参军啊。看来,这刘宇是得罪了王睿之了,现在被抓到把柄,恐怕只能黯然离开了。
  何无忌额头青筋直跳,喉咙里闷哼了一声,再也忍耐不住,想要站起身来,却被刘宇死死抓住。
  刘宇目光无悲无喜,只看着孙无终,等待他的决断。
  孙无终顿感为难,刘宇是个难得的人才,他一直十分欣赏,然而这一次若是不对他加以处置,恐怕在军中威信难树,还要得罪士族。只有先委屈他了,看日后是否还有转圜余地。
  孙无终沉默半响,叹了口气,就要下达处置。
  听到孙无终的叹气声,刘宇顿感不好,忙抢在他说话之前,大声道:“将军,若是属下能在最快时间,重新筹集到二十万斛粮饷,能否将功抵罪呢?”
  孙无终一愣,随即猛然站起身来,脱口问道:“此话当真?”
  大帐之中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惊诧莫名的看着这个魁梧大汉,心中想着这人是不是疯了?
  就连何无忌都大吃一惊,惊讶的看着刘宇,“你?”
  王睿之也是一惊,随即眯起了小眼睛,阴测测的说道:“刘寄奴,军中无戏言!你可要想清楚。”
  刘宇冷冽的目光扫过他,没有搭理,而是冲着孙无终一抱拳。
  “属下愿立军令状,若是十日之内筹不到二十万斛粮饷,甘愿伏法!”
  大帐之中响起了阵阵吸气之声,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人是要找死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