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太极早生

  清晨的风渐起,昨夜因宿雨而丰腴起来的沂河荡起了点点涟漪。
  刘宇穿着蓑衣,拎着鱼篓沿着河边慢慢走着,走路的姿态仍有一些跛拐,魁梧的身体敞开胸襟,竟似对扑面而来的暮春冷风毫不在意。
  “寄奴哥,寄奴哥,你家出事了!”
  远处,一个八九岁的童子面露慌张,朝着刘宇这边奔跑,边走边喊。
  刘宇脸色一变,垫脚大步上前,拉住了童子,问:“出了什么事?”
  “有人来抓嫂子,还打了姨娘!”
  刘宇脑袋嗡了一声,眼眶顿时红了,将鱼篓一扔,身形如风,片刻间便蹿出去三四丈,眨眼间去远了。
  童子慌忙捡起鱼篓,跟着往村里跑。
  远远地,刘宇就看到自家门前围着一群村民指指点点,看到他回来,村民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神情,让开了道路。
  此时,家中已是一片狼藉,原本就破旧不堪的几张桌椅被砸的四处零落,几个村妇正围着萧文寿不停安慰着。
  再看萧文寿,脸颊红肿,泪眼婆娑,一直想要站起来,却疼得脸色苍白。
  “阿姆!”
  刘宇叫了一嗓子,众妇人都唬了一跳,忽的散开躲在一边,似乎害怕他迁怒到旁人。
  “德舆,赶紧去救阿囡,是越彪那伙人。”
  刘宇答应了一声,操起门口的一根扁担,往村口追了出去。
  “出大事了,恐怕这次刘家要倒大霉了,上次是断条腿,这次怕是要被越彪等人弄死啊。”
  “是啊,太冲动了,这次本身就是刘寄奴理亏,不占理啊。”
  “我说这要怪,一是怪刘寄奴贪赌,更是要怪他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遭旁人惦记。”
  “你小声点……”
  ……
  远处,村民的话语断断续续落在刘宇的耳朵里,刘宇脑子渐渐平静下来,但脚下丝毫不慢,即便是右腿仍有不便,速度仍是飞快,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村口不远处的一行人影。
  刘宇蹲下身子,从地上抓了几把沙子,塞在自己的蓑衣内衣服袋子里,敛起了声息,垫着脚后跟急速跟上前去,也不多话,大步流星,来到落在最后面一人身后,一扁担直接照着那人的脖子劈下去,带起了呼呼的风声。
  那人感觉脑后生凉,还没等转过脑袋,就被一扁担搂头打在了后脖颈上,顿时眼前一黑,翻倒在地,眼一白昏了过去。
  后面的两人刚感觉不对,刘宇一抖手中的扁担,又是啪啪两声,狠狠的劈在两人脑门上,因为用力过大,本就破旧的扁担竹屑纷飞,登时断作两截。
  那两人大声惨叫,鲜血糊了一脸,栽倒在地,兀自抽搐。
  “大家小心!”
  一声大吼让众人蓦然惊醒,立即拼命散开,回身一看,正看到刘宇手持一根断了的扁担,正一脸淡漠的神色看着众人,眼神凶厉残忍,像极了一头山里的孤狼,让人不寒而栗。
  “是刘蛮子!”
  一声呼喊,众人慢慢将刘宇团团围住,为首的大汉勒马回转,眼神在地上的三人身上停了停,随即看着刘宇,眸中露出狠辣之色。
  在大汉的身后,一辆牛车上躺着绑着一名清丽无俦的女子,虽披头散发仍不掩其绝色,正是臧爱亲。
  此刻她也看到了丈夫,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拼命摇着头,只是口中被塞了麻布,无法做声,只得发出呜呜的凄厉声音,似乎在叫刘宇赶紧走,不要管她。
  “你这小子果然是一只打不死的臭虫,上次就差那么一口气,没想到才没过这两天,就又活蹦乱跳出现在你彪爷面前,果然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马上的大汉满脸横肉,额头一道刀疤,手里倒提着一把鬼头砍刀,目露凶光。
  “这一次,恐怕你没那么好命了,刘宇,今天把命交代在这里吧。记住,不是兄弟们要你的命,而是你自找的……”
  越彪的话还没说完,刘宇动了,他朝着一面土墙前面的两个大汉猛冲而来。
  两个汉子还在等大哥把场面话说完再动手,结果谁也没想到,人家刘宇根本没按剧本走,不仅没跑,还直接朝着直接冲了过来,来势凶猛,像是根本不留半分余地,顿时吃了一惊,慌忙举起手中的棍棒照着刘宇狠狠劈了过去。
  刘宇速度不减,弓起后背,竟硬生生的扛了左边汉子的一记哨棒!棒与背相接,传出来棒缒击中牛皮大鼓“咚”的声音。于此同时,他的拳头狠狠也砸在右边一棒落空来不及收回身体的大汉脸上。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折声响起,那大汉的脸上恰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人居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摔在地上尘土飞扬,生死不知。
  “李三儿!”
  另一个汉子虽然打中了刘宇,却不过将他打的向前踉跄了两步,等到刘宇唇齿渗着血,收回滴血的拳头回头看他时,他却感觉到全身汗毛直竖,一股寒气从头顶直透脚底。
  自己的兄弟那样的惨状顿时让他身心崩溃,不由得大叫一声,丢下哨棒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越彪的身边。
  “没卵的怂货!”
  越彪一脚将那人踢出数米,口喷鲜血,随即转头看着刘宇,眼中多了几分凝重。
  其余的地痞还真没看过多少有刘宇这么狠的,都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惧意。
  “刘寄奴,你比以前狠多了!”
  越彪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但丝毫没有温度,配合他额头的刀疤,反而显得更加阴森。
  “不过,再狠的彪爷也见过,就连战场彪爷都去过,你个从来没上过战场的怂货,能唬住我?看我取你狗命!”
  说罢,一提缰绳,狠狠一夹马腹,驱马朝着刘宇直冲而来。
  臧爱亲珠泪横流,口中发出更加凄惨的呜呜之声。
  刘宇眯起了眼睛,脸上神色不动,眼眸之中,就连最开始的一点凶狠都慢慢消逝,变得无比冷漠。
  远处,无数村民趴着墙头,远远看着这里的恶战,却没有一个人敢过来。
  越彪策马猛冲过来,举起了手中的鬼头大刀,脸上的狞笑更加肆意。
  “刘寄奴,去死吧!”
  踢踏踏的马步声,大刀劈砍的疾风声,众地痞的欢呼声……所有的声音都远去,刘宇的脑海之中,出现了太极拳法至柔至刚的道理。
  “松沉柔顺、圆活畅通﹑用意不用力。”
  刘宇背靠土墙,后背脊背龙骨似乎一条大龙,活了!一吸气,外面蓑衣应劲而四散炸开,土墙松软,仿佛形成了一只巨大的碗。
  刘宇身体借力往前一冲,已经来到了骏马的马腿之下。
  越彪大笑,一提缰绳,骏马双蹄高高扬起,朝着刘宇直接踏了下来。
  刘宇面沉如水,口中大喝一声,踏步向前,双掌朝着迎面而来的骏马腹部一推。
  一幕村民和地痞从未见过,甚至就连想象中也未曾出现过的奇景出现了。
  一匹高速猛冲而来的骏马连同马上的骑士竟被一个人双掌给推翻在地,直接击出去一丈开外,仿佛神迹。
  多年之后,当大峪村当年目击此事的村民谈及神武皇帝时,仍言之凿凿声称当时眼见一条金龙附身在皇帝身上,这才打败了当年强抢文宣皇后的贼人。
  太极拳——这门本该在八百年后方才创出的国术绝学在刘宇手中终于提前出世了!甫一出世,便建神功!
  越彪被摔出去两三丈远,七荤八素鼻青脸肿,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仍不敢置信。
  “刘寄奴……你使了什么妖法?”
  众地痞也都看傻了,胆小的甚至两股战战,根本不敢与刘宇对视,只想赶紧逃开这个恐怖的男人。
  刘宇胸口翻腾,半饷才平复下来。他伸出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一拳朝着后面的土墙轰然击出,轰隆一声巨响,本就被他太极靠山劲靠的酥软的土墙顿时轰然倒塌,倒像是被他一拳击倒似的。
  越彪终于害怕了,他慢慢蹲身捡起鬼头刀,退到了众人当中,嘴里色厉内荏的大叫:“别怕,这小子是妖法,大家一起宰了他!”
  一名大汉战战兢兢来到越彪身边,低声道:“大哥,这刘寄奴听说是汉皇帝后裔,杀不得的,刚才肯定是有神灵护他,咱们再要动手,怕是会惹怒神灵,大哥,咱……咱走吧!”
  “那老爷交代下来的事情怎么办?”
  “就说刘寄奴凶猛异常,咱们打不过!”
  越彪心有不甘,“这不显得咱们太窝囊了吗?”
  “彪哥,说句实话,咱们是打不过呀……何况,这刘寄奴我看的有些邪乎,少惹为妙啊!”
  越彪看着刘宇那几乎没有任何人类情绪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咬牙道:“把人留下!咱们走!”
  看着越彪带着人离开,刘宇没有阻拦,他跳上马车,解开妻子的绳索,摘下她嘴里的麻布,臧爱亲一把将其狠狠搂住,放声大哭。
  “你真是个傻子,这么多人,不要命了么?”
  哭了许久,她才发现不对,推开一看,发现丈夫嘴角淌血,已经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