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慈母娇妻

  刘裕,是一个悲剧人物。
  读大学的时候,刘宇喜欢品评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尤其喜欢春秋、三国时期的名将英主,透过史书的字里行间,他有自己的独特理解。
  他习惯分析这些人物的经典战役,也喜欢从个性、思想层面去剖析成功或是失败的偶然性和必然性。他喜欢刘裕,喜欢他的白手起家,起于微末;喜欢他的以一敌千,勇猛无敌;喜欢他的却月战阵,以五千步兵,大败北魏拓跋氏的三万铁骑,创造了军事史上的神话。
  同样的,他也遗憾于刘裕的发迹太晚和死得太早。
  这是一个悲剧人物,很多人都说,刘裕若是发迹的早,没有那么快驾崩的话,也许历史将会改变,中华大一统的局面将提早百年,可是,刘宇却并不这样认为。
  虽然他喜欢这个人物,也遗憾于这个英雄的行迹匆匆,但他依然不认为刘裕,能够北伐成功,一统天下。
  是非成败,关键还是在于这个人。
  首先,刘裕虽勇猛无敌,但性格上却少了汉高祖刘邦那虚怀若谷、海纳百川的气度。他的麾下猛将如云,如檀道济、沈田子、王镇恶、朱超石等,无一不是智勇双全的万人敌,刘裕却不能放心去用。后来在关中之变中,王镇恶等数位大将未能死在沙场,反而死在了鬼蜮诡计之下,这不能不说,刘裕便是始作俑者,这一切都是他有意造成的……
  中原之地,尽皆落入赫连勃勃之手,北伐如水中月,镜中花,无功而返。
  其次,东晋南朝十六国,天下世族林立,九品官人法如老树盘根,推行已久,非一朝一夕能够铲除干净,士族势力盘根错节,刘裕要一统天下,就必须要打破门阀,争取新的力量支持。他推行的土断法、府兵制,提携寒门弟子等一系列措施,皆需要时间推进。
  然而老天爷留给他的时间太少,内乱不弭,何谈开疆拓土?
  第三,中原内耗百年,北方五胡势力却休养生息,此消彼长,即使刘裕英雄盖世,也难以力挽狂澜,毕其功于一役。
  最后,刘裕手下猛将有余,但缺少谋主,仅一个刘穆之,这和他与士族之间的矛盾有关,但不可否认,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缺憾。待刘穆之一死,刘裕便如同断去手臂,朝廷之中,无人能为其谋划镇压士族作乱,只能急速返京,加快改朝换代的步伐,致使北伐徒劳无功。
  事实而言,说到底,刘裕和恒温一样,其志首先并不在于北伐,而在那张金銮殿上的椅子罢了。
  刘宇看着井水中自己魁梧的倒影,他忽然觉得这是不是上天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同样也给了历史上那个悲剧英雄一个机会,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好好的活一回,活出属于两个人的精彩。
  但想到目前自己的处境,他又不禁叹了口气,将头浸在冷水中。
  穷啊!实在是太穷了!
  他还真没看过这么穷的人家。
  一天两顿,每顿还只能喝一些看不到米粒的粗粟稀饭,真不晓得这两年阿姆和亲是怎么活过来的。
  “必须得尽快好起来,作为一个穿越人士,若是穷死了,那可真是丢脸到姥姥家了。”
  刘宇(以后依然还是称原名)咬着牙,再次站了起来,慢慢走动着。
  “寄奴儿!”
  一道温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刘宇回头,躺在床上的中年美妇正站在门口,带着和蔼的笑容看着自己。
  “阿姆,你起了?”
  刘宇忙过来,走得急了,摔倒在地。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急?”
  萧文寿心疼的过来,搀着刘宇起来,刘宇笑了笑,毫不在意的拍拍身上,反问起了阿姆的身体。
  “没大碍了,就是这几天劳累了些。过几天,等娘身体好些,你去舅父家里,把怜儿和规儿接回来。”
  “好,阿姆。您先回去歇着吧。”
  “没事,”萧文寿扶着刘宇坐在石墩上,扶起他的伤腿,慢慢按摩着。刘宇连忙拦住,萧文寿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依然如故,边按边说道:“寄奴儿,莫怪阿囡,她为这个家牺牲太多了。”
  “当初,亲家嫌咱家落魄了,想要悔婚合离,结果被阿囡拒绝了,她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莫辜负了她。”
  “孩儿晓得哩。”
  刘宇答应了,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傻姑娘是个认死理的人,别看她脸上总是冷冰冰的,但对自己,可是挖心掏肺的好。
  “等孩儿好些,准备再去参加北府军的应试,阿姆你看成不成?”刘宇觉得还是应该跟阿姆说说今后的打算。
  萧文寿皱眉,默然半响,道:“这北府军择选兵士极为严苛,寄奴儿凭咱们士族的身份,位置又不能放的太低……”
  “标准降低了,我看这次,应该不会有问题。”
  “寄奴儿,你有夜盲症,恐怕……”
  “不打紧,孩儿有办法。”
  萧文寿叹了口气,不再相劝,她知道刘宇的志向,刘家境况每况愈下,若是不走些捷径,恐怕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更何况寄奴儿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
  “和阿囡商量一下吧,若是你从军,恐怕多时无法相见了。”
  刘宇想起那张清丽无俦,宛如白莲花的秀丽脸庞,不由得心头一紧,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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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臧爱亲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家,远远的,看到一盏孤灯发出濛濛的光芒,孤灯旁,一个魁梧的身影相候,心中泛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阿亲,回来了?”
  “嗯!”
  臧爱亲依然是冷着小脸,从衣兜里拿出两只冷硬的馒头,丢给了刘宇。
  “这是哪儿来的?”刘宇尽管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依然先问了一句。
  臧爱亲没有回答,将手中的破旧褡裢放下,睁着美目看着昏黄的灯火发呆。
  刘宇拿起褡裢,颠了颠,发现里面居然有小半袋白米,顿时心中一紧。
  “回答我,这些是哪里来的?”刘宇的语气不自觉严厉起来。
  臧爱亲单薄的身子微微一缩,脸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刘宇虎目渐渐发冷,盯着臧爱亲苍白的小脸,沉下脸。
  臧爱亲突然跪下来,低下螓首,饮泣不语。
  刘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你去岳丈家里了?”
  “是,家里已经没有粮食了,就是我们不吃,阿姆也得吃啊,妾只得厚着脸皮……”
  刘宇心头一松,忙将妻子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这都是我的错,阿亲,不怪你。”
  “再有几天,我就好了,到时候家里的事,我来想办法。”
  “不用,毕竟是一家人。”
  臧爱亲心头松了口气,旋即感觉丈夫似乎变了一些。以前可是宁死也不肯向父亲低头的,还曾经说过,若是敢私自去家里拿东西,定然休了自己。
  “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去招岳父的白眼了,毕竟你现在是我们刘家的人,我们刘家就是饿死,那也是有骨气的。”
  “妾知道了!”
  刘宇看着低眉顺目,难得曲婉柔弱的妻子,不由得心中一软,心中更加坚定了要守护这个家的决心。
  “阿亲,我的伤好了之后,我要去参加募兵了!”
  臧爱亲愣住了,她抬着泪眼朦胧的美眸看着丈夫,心头百味横杂,但想到那近乎苛刻的招兵条件,点了点头。
  “日子虽然苦点,但至少一家人在一起。在妾的眼中,夫君就是英雄,是我们家的英雄!”
  臧爱亲略显苍白的脸上映着一缕红霞,低声道。
  这个傻女人!
  刘宇心头涌起了莫名的感觉,一股燥热从心头升起。他突然一伸虎臂,将臧爱亲横着抱了起来。
  啊!
  臧爱亲顿时娇呼,随即掩住了檀口,眼眸带着一汪春水。刘宇的心顿时完全溺在这汪春水之中。
  他的前世、他的今生似乎都被眼前这个女子给征服了!
  “夫君,你的腿!”
  “不妨事!”
  刘宇嘴巴凑到臧爱亲那恍如滴血鲜艳的脸庞旁,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娘子娇艳如牡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断了一条腿算什么,只要第三条腿没事就行了!”
  第三条腿?
  转眼间,臧爱亲就明白了,顿时羞得埋首进刘宇的怀里,用粉拳砸了他两下。
  刘宇轻轻一笑,将臧爱亲抱进了内房。
  另一间房门后,萧文寿脸含微笑,听着动静,不由心中喜悦。过了一会,又摸了摸自己仍然风韵犹存的脸庞,叹了口气。
  “死鬼,你去的倒早,留下我一个人守着这个家!萧文寿啊萧文寿,你究竟这样值不值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