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什么东西

  坐在荣长宁对面那个胖子才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了个锦盒递到荣长宁的面前,盒子一打开,一抹纯正浓艳的鲜红跃然于荣长宁眼前。
  “长宁表妹,这是鸽血石,南疆寻到的稀罕物件,皇城里怕是也找不到几颗来。”
  这一抹鲜红看着就扎眼,荣长宁颔首行礼:“看着是好东西,我也不曾见过。只是长宁丧期未满,带不得这样的东西。长宁且是个俗人,鸽血红玉还是玛瑙,在我眼里都一个样,还是不糟蹋这样的好东西了。”
  “这……”胖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回眼瞧瞧自己娘亲,这位表姑母忙打了下自己的脸:“也真是的,我倒忘了这一茬,我们家阿福想着给表妹带些好东西,也不多用用心。侄女丫头千万别生姑母的气啊。”
  荣川摆摆手:“不妨,阿福是一片好意,长宁自然不会多心的。倒是表姐,山高水长奔赴皇城,什么事这么急,非捱着年根动身?一路风餐露宿,年也是没过舒坦吧?”
  “皇城路远,我们得知公主病逝的消息便已经过去许久,想着进城吊唁却赶不上时候,那就等着过年来拜访。更重要的是,带着阿福来见见世面。我心里一直惦念着小长宁,来之前我也是带着阿福拜过荣氏族老,希望有幸能结两姓之好。”
  ‘两姓之好’这句话刚吐出口,荣若忍不住将嘴里的一口烫茶整吞了下去,张膛结舌支吾好一阵:“什……什么?!你想娶我二姐?!”
  随后荣若又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呆子:“就他?!还嫁去衡凉?!”
  荣长宁波澜不惊的坐在那,抬手拉下荣若:“阿若,不得无礼。”
  荣若这才收回手甩了衣袖坐回位上,这种事不仅荣若觉得说不过去,一直侯在后面的小冬听了也觉得十分不畅快。
  “我知道是唐突了些。”上座的姑母话语不徐不疾:“虽说咱们徐家声望远不及如今的荣家,但在衡凉的地界也算是声名在外,说一不二。若叫阿福在当地随随便便娶了个妻,我还真是不甘心呢。”
  荣川看了看自己女儿又看了看对面徐家的傻儿子,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嘴角轻动了下许久没说话。
  “我若算的没错,长宁今年已经十五了吧?我家阿福老实本分,做事却不够通透,我想着该是找个门当户对又伶俐些的姑娘。想来想去还是这小长宁最可心了。”
  荣长宁再听不进去她说了些什么,看似事不关己手里却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不曾放下。
  荣川看看坐在下面的阿福只知道傻呵呵的笑,神情也是牵强的很。最后只挤出了一句:“这一路风尘仆仆,表姐不如带着阿福早些安置,晚些府上设宴为表姐接风洗尘。”
  “不累!”
  话说到这份上,远道来的表姑却还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这也是叫人不禁在心里感叹,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最后还是荣川摆手叫过徐管家,硬让人带去客房安才算完。
  回去的路上荣若自然是气不过的,到也忍着脾气安慰荣长宁:“二姐放心,父亲不会将你嫁与这样的酒囊饭袋。皇城里不知道多少人家排着队打着弯求娶二姐呢。”
  荣长宁闷头不吭声,心里在意的并非是这位不算聪明的表姑一张口便要提亲,而是这位表姑也姓徐。
  摸不准这人就是麓笠院招来的,见这位表姑母人不算精明,话说的也是瞻前不顾后有头没尾思虑不周,说不定都是徐姨娘现教的。
  可人家连年都没过好带着儿子远道而来,不好好待客实属无礼。
  还没走出去几步,荣长宁抬眼便瞧见不远处那个痴痴傻傻的‘表哥’再向自己招手。荣若一皱眉头,当做是没看见一手拉起长姐一手拉起二姐朝后院走。
  路过客房的时候荣长宁还见院门口堆着好些大箱子,衡凉来的婢女老妈子也站了好一大排,看着排场和架势真真比父亲出门还要气派。
  家里多上这么两尊佛倒是显得热闹,荣川见了不多说话,只板着张脸进了麓笠院的门。
  徐姨娘心里算计着荣川晚上会过来,钗环带得整整齐齐等在屋里。等着荣川一进门,当即春风满面笑吟吟的迎上去:“侯爷回来了?徐家表姐可好?”
  一边要伸手褪下荣川的外袍,荣川一甩袖子叫徐姨娘失了手,自己坐到案边冷着眼瞧向徐云翘:“这就是你说衡凉来的亲戚?”
  “是啊,怎么了?侯爷的表姐,我嫡长姐。说远……可能也不是太远。”
  “你知道他们连年都顾不上过,风尘仆仆奔赴皇城所谓何事?”
  徐姨娘一双眼睛娇娇的看向荣川:“能为何时?该是听到主母……”
  “除了这个。”
  “我……我哪里知道啊?”
  见荣川目光依旧凌厉,徐姨娘心里知道是瞒不住的,于是一下做到荣川身边努嘴抱怨:“我也是刚才听说这长姐中意长宁的呀。这男大当婚,长姐着急了些也是正常的。人家听说公主病逝急着来府上,路上还不知道跑坏了多少匹马。好在她夫家财大气粗也不在乎这个,这可是亲戚里道的情分。”
  扯着扯着,荣川便被徐姨娘扯的没脾气,转眼看着她委屈巴巴模样更是觉得她无辜,瞬间忘却自己来麓笠院要是要质问徐姨娘的。
  “多新鲜呢?!你看看他们家的那个阿福,还想娶我的女儿……还想娶我的长宁?也不照照自己。我要是知道他们为这个来的,我避之不及啊我。皇城里青年才俊大把大把的抓,怎么能就轮到他们家?”
  徐姨娘轻舒一口气:“我当是什么,叫侯爷跑我院子里来泄了一通火。原来是这事?”
  “你以为呢?你没见到那个阿福?”
  见荣川这会气不冲自己,徐姨娘便跪在地上扯下荣川的外袍递给一旁的丫鬟,心底把能说的话一一斟酌了一遍,生怕说错一个字叫荣川觉得是自己不容他的女儿留在府上。
  徐姨娘倒好茶放到荣川面前:“侯爷喝茶顺顺气。”
  “你事先就一点也不知道?”
  “我……事先自然是没听说的。”
  “他去求谁家的女儿不好,要我代为出面也不是不行的,非要求我家长宁?”
  “长宁怎么了?长宁也十五了,阿苓的婚事是定下了,可长宁到底还悬着。我是侯爷的妾,本不好说话。但长宁是侯爷的女儿,和我的女儿又有什么分别呢?如若非要等过了主母的丧期,长宁都多大的年岁了?只定下亲,也不是非要长宁即刻就嫁。”
  “我明白!”荣川回头:“可你没见到那个……她的那个儿子。”
  听到这徐姨娘倾身靠到荣川身旁:“侯爷到底看不上阿福这人还是看不上他的出身呢?”
  若说看不上出身,荣川祖上也是商贾起家。若说看不上这人,他却也本本分分,没听说这孩子犯过什么大错,反倒老实的很。
  徐姨娘将话点到这便不再说下去,叫荣川自己去悟那些弦外之音。荣川倒也没叫她失望,细里合计一阵子说到:“我若是驳了,老家的人岂不是以为我瞧不上商贾?忘本了?”
  “长姐倒是不会。只是长姐和我说,他们想求娶长宁的事全衡凉的人都知道了,别人如何非议就不清楚了。皇城里有头脸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姨娘成大群?后院是非侯爷也不是不知道。阿福那孩子只是长得不够俊俏,可有福相啊。远远瞧着就足够老实,加上咱们长宁是有主意的,拿住这样一个家主还不是勾勾手指的事?背后又有个侯爵老爹,嫁过去指定受不到后院的气。而且人家家境殷实,还就阿福这么一个嫡子,那些家产人事还不是长宁一把掐着?”
  见荣川闷头盯着眼前茶汤不说话,徐姨娘深吸一口气无意似的感慨:“就是人家看不上我芯儿是个庶女,不然我也想叫芯儿嫁过去。远是远了点,可衡凉到底是老家呢。”
  “家里别说什么嫡出庶出,我的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若是阿福看得上芯儿,我倒也愿意铺上红妆十里陪上良田千亩。”
  听到荣川又要将荣芯嫁给那个傻阿福的心思,徐姨娘忙闭上嘴,生怕再多说几句荣川就真把荣芯给嫁过去了。
  “算起来这徐福的父亲,和你母家也是同族同宗啊?”
  “说是同族同宗都姓徐,却是八竿子也打不上的两户人家,出了不知多少伏了。”该说的说完了,徐姨娘便再不提这茬,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荣川身上:“侯爷不如早些安置吧?那些儿女情长都是个人的造化,倘若长宁的事能落停,你可得一碗水端平,不能落下芯儿。”
  “孩子的事我当然是一碗水端平的。只是阿若这脾气怕是这几日有的闹呢。”
  所谓知子莫若父,只要是涉及到荣长宁,荣若可不管对面是谁。
  从徐家母子落下脚,荣若便叫自己院子里的人去盯着他们。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便到客房前去晃了晃,见到臃肿的徐福从门里走出来,荣若喊了句:“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