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吃掉我
那人将手中法器抵的更近一些，语气飘忽如鬼魅：“你到底想干什么？”
艾月满：“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想干什么？”
那人正要说话，突然往后一跃躲过暗处出现的几道长鞭，长鞭像是长着眼睛咬了上去，交织出一道翠绿的网，那个人在黑暗中也像是白天一般看的分明，在网中旋转躲避，直到退到网的攻击边缘。
“好身手。”黑暗中的身影终于完全显现出来，艾月满身边不知何时多了株巨大的植物，通体深绿色，顶上长的圆嘟嘟小花像是努力彰显它们的可爱，但刚才袭击的力度、和植物身上布满的眼睛都说明它并不无害。
在小巷中伏击艾月满的人也现出了身形，绿色的大衣松散的披在两肩，内里着黑色的马甲西装裤，微长的卷发梳往一侧，用金色的卡子卡住，微微上挑的眼睛是金色的，就像是某种食肉的猫科动物。
“不错嘛，小鬼。”像是客套的夸赞一声，男人微微眯起眼，下一刻宛如跃起的猎豹般猛地冲了出去，手中两米长的长棍和藤蔓击打在一起，被戳中眼睛的藤蔓尖叫着发动疯狂的鞭击。
无名小界特产鬼眼藤，力气极大，虽然速度不算很快但每一根藤蔓可以瞬间分化出数根子藤，纵男人实力强横一时也无法破开防护网，只能在网外试图突袭。
“你是召唤师？……不，不对，你分明是个妖怪。”男人一边踱步一边分散艾月满注意力，“能指挥其他妖物的只有魔族，你是魔？”
千年前因为魔族而元气大伤，甚至失去庇护自己的主神草的艾月满顿时怒了：“骂人不骂人是魔！”
“哦？”男人又击飞一根藤蔓，像是得意的笑了，“看来魔族和你们一族渊源很深。”
艾月满抿着嘴没有说话，他算是看出来这个男人正用一切机会试探自己，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块绿色石头，上面的雷电标志光芒一闪，没入藤蔓中，霎时藤蔓周身雷光大作，像是暴雨天断裂的高压电线般朝着男人挥去！
“有点意思，但是，”男人冷不及被抽中侧脸，掌心中凝起一团白光，长棍一端的缅铃声声作响，在艾月满惊讶的眼神中将电网打出一个缺口，在藤蔓的悲鸣中，长棍再次搭上了艾月满的脖颈。
“你太弱了。”男人轻笑。
艾月满额上的冷汗缓缓流下，他吐出一口气：“英雄，有话好说。”
“哦？这下愿意说了？”男人说话习惯尾音上翘，听起来软软的，“可我不想听你说了。”
就在法棍要捅穿艾月满胸膛的一瞬，一阵飞光穿叶到来，片片绿叶轻薄无物，男人却像是十分忌惮抽身推开，就在他离开的下一刻，细叶无声的刺穿地面，留下细小却深深的切口。
狼狈退开时被藤蔓偷偷电了几下，男人很是狼狈：“白昭！”
黑暗中出现一个人，白色唐装，细长的鞭子垂在左侧，上面绑着红绳和铃铛。
虽然病气缠身，在此时的艾月满看来无异于救世主。
“白兄，这个人突然出现要杀我！”
白昭面色寡淡，握拳在嘴边轻轻咳嗽着，但看男人警惕的神情没有丝毫放松。他走上前来，道：
“白霖，够了。”
艾月满听到这名字有些熟悉，丁当的话突然出现在脑海中，他皱眉：“你是白家家主？我没有做什么吧，为什么要杀我？”
要说他做了什么，救了你弟弟那是好事吧？
白霖盯着白昭的动作，见他没有下招才慢慢收起戒备的动作，直起身用鼻子哼道：
“你在查我的母亲，还动用了黑市的暗线，我自然要来问问。”
艾月满眨眨眼，悟了。这一切都是不归的错啊！
此时妖管局，不归也在大发雷霆：“我让你们随便装装样子去查，谁让你们直接买通黑市去查了！什么，忙？妖管局就七八个正式员工哪有那个闲工夫……这是借口吗！就算是事实也不是借口！”
“原来那位是白家家主的母亲，”艾月满解释，“我对令堂没有恶意，十年前令堂曾经向小界许愿，让儿子身体好起来，我这次来到人间正是要完成这个心愿。”
白霖皱眉：“过十年才来？”
……不愧是家主，一针见血。
艾月满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是因为小界推脱人下界推脱了十年，一脸正直道：“都说到的早不如到的巧，缘分不到，就算提前下界也没用。”
白霖眼中透出探究的神色，他知道黑市在暗探母亲的事，自然也得到了几颗药，不管这个小妖怪能力如何，药却是没有掺假。
没等他多想，艾月满那边正在进行：
“不过是灵力周转一圈，为什么不行？”
白昭还是拒绝：“不。”
艾月满坐在藤蔓上好声好气说服他：“你就给我看看嘛，我特地下界就是为了你。”
白昭脸上透出一点红：“……那也不行。”
白霖冷笑一声：“白家二少爷金贵得很，连医师近身都得看他脸色，哪有人敢惹二少爷的？”
“更何况你一开始就要探测人内体，虽说是治病吧，但二少爷那样的性格哪里容人亵渎？”
亵渎？艾月满听懂了，却不明白。
一个人用自己的灵力去探测另一个人的身体当然是十分亲密的行为，长老也说过对寿生草之外的人类不能那样做。寿生草一出同源，探查对方的内体就和探查自己的情况一样，对于长老的话艾月满不是太懂，但还是能猜测到一二的。
无非就是觉得性别问题嘛！
艾月满觉得这是小事：“如果你不愿意让一个男人查体的话，我可以变女人啊。”
白霖：“……”
白昭：“……”
艾月满：“怎么了？”
“……胡言乱语。”白昭丢下一句，头也不回的走了。艾月满想要追上去，轻飘飘被一根长棍拦住：
“你就先等等吧，追上去他也不会让你近身的。”
艾月满停下，看着他：
“有事？”
“当然有事。”白霖走过来，风姿摇曳得像是一只花孔雀。艾月满刚才就发现了，如果说白昭是一把蒙尘的剑，那白霖就是剑旁那只高傲的孔雀。
“他不告诉你身体情况，我是知道的。”
白霖这个人虽然行事无章，但能当上家主口才当然是不错的，稍微一想后，便将白昭这些年的情况说来。
白昭的身体从出生便不好，一开始只是比普通小孩子容易生病，后来慢慢加重，不光是容易昏倒，后来器官也开始衰竭，但在医院怎么都查不出到底是什么病，以为是什么癌症，年纪太小又不能接受化疗，正当大家都以为这个孩子活不下去的时候，母亲不知道从哪找了本书，照着上面的方法做了以后，竟然慢慢好了起来。
“这应该就是你说的……十年前。”白霖看他一眼，继续说。
但随后让白家人大惊失色的是，虽然身体恶化减缓，但白昭的生命力开始飞速流逝，这样的后果是白昭只能通过服食大量灵丹灵果来维持生命，这些年来白家倾巢出动，捉妖搜集内丹炼成药给白昭服用，才堪堪支撑到现在。
“但是现在出现了个妖管局，各种妖怪都被收入麾下庇护，害人的妖越来越少，哪里来那么多内丹？他的结局，不过是一个死字。”
“所以我劝你还是别有这个念头，除非你用续命丹给他当糖豆吃，也许可以再活个一年半年，等他身体承受不住丹毒，也该死了。”
白霖眼中满是对这个弟弟的厌烦，说起弟弟的死来也是毫不在意。艾月满却没有说话，他意识到了一件当事人都没意识到的事。
“我知道了。”艾月满道，“谢谢你。”
白霖像是看奇迹一样看着艾月满：“听了这些你还想救他？没明白我的话么，输进去的灵力会马上散去，丹药也不能多用，医疗也根本拯救不了他坏死的器官——你还要救？”
艾月满一边收回藤蔓一边讲：“这很稀奇吗？大家不都是明知道这些，却从没放弃过他不是吗？”
白霖狭长的狐狸眼瞪得圆圆的：“你……”
“你刚从魔界回来吧，一身都是血腥味。”
艾月满已经准备走人，对白霖挥了挥手。既然害人的妖变少了，那只能去魔界看看有没有新生成的妖魔了，他明显是风尘仆仆，大衣沉甸甸的装满一口袋的魔丹。
白霖看着艾月满走远，抿着唇将手放进口袋，握住那些小小的内丹。
艾月满走出黑暗的小巷，提着早就冷掉的宵夜朝宿舍走去。此时天边正好落下最后一丝阳光。
既然丹药无用，那他想到了最适合的一个方法。
这天，刚结束代课的白昭回到教师公寓，面不改色忽略等在公寓大楼口的女学生们，掏出卡进了公寓大门。
他的屋子临近校区边缘，阳台对着的是一片荒芜的草地和一湖水。像往常一样拉开阳台的门透气，却冷不丁和趴在栏杆边缘的人对了个正着。
黑发黑眼的少年一只长腿已经迈入阳台来，双手撑着栏杆，看到他的时候眯眼做出个笑来。
白昭几乎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你……”
艾月满一本正经道：“我想到办法了，你把我吃掉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