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道一声珍重

  “这世上，是否有一个地方，已故的人常在，未死的人可去相见”
  八角塔外，西院，太行湖边。
  清澈的湖水蔚蓝如明镜，碧绿的莲叶上珠水如玉叮咚落在白发老人宽阔的衣袖旁。
  天边一缕霞光照在湖中莲叶上书院诸生的身上，样式统一的洁白的长袍无风荡漾，盘坐在湖上三百儒生静静聆听着湖心老人悉心讲道。
  “一百多年前，曾有人问我，这世上有没有一个地方，无争、无欲、没有灰色，像是那西天追求了千万年的极乐净土，又或是远古道宫的太上清境。”
  湖心的老人轻轻开口，昏黄的双眼沧桑宁静，佝偻的身躯像是一条迟暮的老龙，潜在水底，仰望天空。
  “一百多年前，我没有办法回答他，只是帮助他去了域外星空寻找那未知的答案”
  “如今，我同样没办法回答你，但是，你很幸运，你有机会沿着当年孔圣寻求天地大生的道路去寻找你想要的答案。”
  看着湖心的老人，李兮立在莲叶上微微拱手，洁白的衣袍清风长袖。
  如那灵山兜率天宫一般，僧人入世行走红尘，在这传承了数万载的杭州华清宫，儒生治世踏遍天下，如今，这两个倒是同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西区宿舍，二楼。
  紫檀木的桌上，清酒玉樽相伴，蛋汤小菜常在，清素的罗裙上云纹游落，女子额间秀发半垂，饭桌旁坐着李兮吃东西的身影。
  “这是，道品丹药，明障丹，道品经书，清云咒印。”
  擦了擦嘴角的汤渍，李兮自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书一药放在林素倾的面前。
  “这不是你比试的奖励吗？”
  手中的筷子停在嘴边，林素倾莫名的双眼看着桌旁沉默寡言的青年，书院第九，道品经书一卷，道兵丹药一枚，众妙级储物袋一份，那书卷和丹药从未见李兮用过，如今倒是都放在了自己眼前。
  “本来便想着送你的，可当初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你重伤初愈，如今也算合适。”
  “”
  “你们什么时候走？”
  静静地坐在桌前，没有去看那桌上的书卷丹药，女子秀美的脸庞温婉轻声笑了笑，晶莹的双眼明动如琥珀，一丹明障，可破玄关一境，何其珍贵。
  看着身前温婉微笑的人，李兮静静嚼着口中的饭菜缓缓停止。
  “明天”
  “要去多久。”
  “不知道”
  “一年两年亦或是三年五载”
  三千青丝随意披散在脑后，不施粉黛的脸颊残留着病初愈后的柔美，楼内的窗台明如镜，映着不远处饭桌上默不作声的一男一女。
  头顶的流苏一袭一袭随风流过，月下的床榻微凉
  “我们就像是守在门旁的妻子送别临行的丈夫，对吗？”
  “或许吧”
  窗外的竹林秀丽，风景如画，荷藕水莲流落在池中鱼跃之际
  书院南院，依山而建，绵延着杭州城的边境，身后是无边的山脉，苍茫原始，山的那一边，是大唐江南的另一个城市，武都。
  南方的崖壁上偶尔灵光闪过，一只火红的鸟儿张开羽翼在天边留下一道赤红，伤痕密布的地藏碑旁，一个雄壮的中年大汉静静倚靠在碑旁等待着自书院四区前来报到的九位青年男女
  书院西区，宿舍小楼。
  没有旁人的打扰，翠绿的竹子晶莹如玉，修长的叶低下水珠微微起伏，朦胧的清气丝丝缕缕缭绕在竹外绒毛间，淡淡的紫色薄烟飘荡。
  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留下李兮和马车浅浅的足迹，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门旁的女子静静看着前方牵着马车离去的身影。
  静静地停在竹林拐角处，牵着马车的缰绳落在身旁，回头望了一眼驻立在门旁的身影，李兮心中滋生着淡淡的莫名滋味，我在干什么，触景生情吗，呵，我在干什么，摇了摇头，牵着马车向着南方走去。
  “在外流亡了二十年，你的入学书帖是怎么从林家得到的”
  “我大伯给我的”
  “等我回来”
  “珍重”
  南区杭州边境山脉。
  脚畔的竹笋缓缓挣开束缚拨弄起地上微微湿润的泥土，一颗石子被掀落在地，滚入一旁流水之中，发出叮咚的声音，李兮牵着马车站在八人之后静静地听着地藏碑旁书院老师临走时的吩咐。
  龙横，大唐帝国封庸关的城将，书院的老师，一个说要用地藏碑教教我们道理的莽夫。
  “为了传承昔年孔圣入各国平乱的大志愿，书院延续了这一儒道治世千万年来的传统，自现世东大唐帝国武都起行，一路沿着古道曲阜、菏泽、长垣、乃至商丘、夏邑等等九地寻找远古九国留下的帝印图腾，也就是昔年象征着天赐皇权的国印玉玺印记”
  “然而，你们要清楚，你们在书院修行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年，一旦入世，区区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每一届都会有书院选出来的弟子代表书院行走各国，我在这里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们，最后能成功带着一两个图腾印记活着走回来的没有几个，从此一去不复返或者十年百年后才重新回到书院的亦不在少数，有的甚至直接死在了半路上”
  “在这里，我再次以帝国军人的声誉问你们，你们可愿付出这最宝贵的十年修行时间去完成这近乎无解的任务！！？”
  戾气横生的地藏碑下，高大的中年男子双眸重如山岳望着身下的一众九人，壮硕的肌肉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这书院新生大比中最强的九人，几乎代表了书院这一届在世间扬名的希望，若全出了书院，那书院就像是被拔了獠牙的老虎。
  “愿！”
  立在山林边境的青年男女望着那地藏碑下雄壮如蛮龙的壮汉目光坚毅，朝气蓬勃的脸上带着难以言明的兴奋，让人兴奋的不是可出书院历世行走的自由自在，而是这足以让远古圣人都心动的绝世奖励，八角塔顶层！
  书院八角塔，自古圣时代一直延留至今的绝世圣物，世人都说在那顶层之上藏纳着远古神明留下来的福藏，昔年孔圣游掠星际寻来的让人成神的希望！
  原始的丛林山脉妖兽出没，坐在马车上看着前方头戴皇冠的青年，黑色薄纱裹身的妖艳女子，还有马车旁吧唧吧唧着嘴里食物的小胖子，李兮瞥了一眼西方隐约可见的翠绿竹林。
  手中书院提供的地图书册静静翻页，中间的书页中夹着一张新仿不久的兽皮画，画上清晰描绘着一株立在孤岛上的扶桑，金色的叶子如太阳般闪耀。
  “诸生！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