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离去
圣时九纪二十四年，那一年，李兮六岁，也是那一年，佛门诸位天尊大能发现传承在兜率天宫亿万载的六道菩提圣树少了一叶。
外界有些人习惯称佛门未来的佛储为世子，或太子，寓为佛祖转世身，不似凡间的帝王之子入主东宫，佛山的太子更像是一种法号、果位，类似于菩萨、罗汉。
那一年，南海的观世音一脉牵着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儿进入了兜率天宫，也是那一年，佛门三纪六劫四十八史以来，诞生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世子。
菩提圣树下，血色的佛光淹没了懵懂的少年，幼小的身体似一片浮叶蕴着六世轮回，在那金碧辉煌的大雷音寺上，漫天神佛普照，无数双眼睛如雷光、似火焰聚焦在少年稚嫩的脸上，只是少年乌黑的长发于这普天佛光之中却是如此的刺眼。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漫天佛音撼动了九天十地，九十九轮佛光笼罩在李兮的身旁。
“世尊降世，可愿归世子位……”
清澈的双眼静静对着漫天神佛冰冷的金色瞳孔，男孩儿握着身旁菩萨温润的手掌。
“不愿！”
……
南海紫竹林，圆月迎着晚风拂过山间的花蕾，一人一熊勾搭着肩膀静静坐在亭中池塘边看着水中倒映的圆月。
胖胖的熊屁股摩擦着地面，熊二身后短小的尾巴一摆一摆，半蹲在池塘边屁股对着水池中用尾巴钓着小鱼。
“真决定去东土了？”
静谧的水潭边，熊二看着身旁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青年，黑色的睫毛下双眼似黑珍珠流转，有些不舍，佛门千万众，万族林立，妖族势弱，熊二又身在南海孤岛，向来没什么朋友，李兮是里面唯一一个男的，若是李兮走了，以后恐怕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嗯嗯。”
点了点头，李兮与熊二相坐水潭边，伸出左手搂住熊二肥胖的肩膀，一臂之下竟然有些抱不住。
“我跟你一起去吧。”
熊二转过头来看着身前最要好的朋友，炯炯有神的小眼睛透着少有的真挚。
“”
没有说话，李兮递给熊二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瓶，小小的瓶子却重千斤，压的熊二手掌一沉。
“哎，走就走嘛，还送什么礼物。”
接过李兮递过来的瓶子，熊二眉心一点紫色的霞光闪过，将瓶子收了进去，舔了舔厚重的熊唇露出一丝喜色。
看着熊二病态一般嗅了嗅接过净水的熊掌，李兮翻了翻白眼用力揉了揉熊二毛茸茸的熊腰，“净水好好用，我等你彻底蜕去熊胎的那一天。”
眯着小眼睛斜视着李兮，熊二肥厚的熊唇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得了吧，人类那模样有什么好”
“至少下次去摸鱼的时候你不会再掉毛了。”
微笑看着身旁似有些幽怨的黑熊，李兮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
池中的圆月映晚，远风拂水，李兮静静地躺在熊二温暖的毛发间双眸微闭，茫茫净土，屹立在整个星海的顶端，还有那三尊近乎无敌的世尊庇护，或许三脉有别，却也相安无事，没有纷争，只有日复一日的吃了睡、睡了吃，每天都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这种日子，不知还能持续多久。
……
……
西天普度涯，灵山至高峰。
九天绝壁，枯松倒挂，山崖下的无尽庙宇若众星拱月一般环绕在那灵山上的大雷音寺，整座山崖一体似一条蜿蜒盘旋的巨龙般俯视着整个西方三界二十八天，遮天云角处隐约可见仞利天域边陲孤岛上紫色的竹林。
西天普度涯，号称整个灵山最为夺天地造化之地，此地为一天然的虚空节点，经由此处，可瞬息之间到达整个紫微任何地域，除了某些同样能错乱虚空的禁地，当然，需要提前设置好落地节点以作接引。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站在这号称灵山最高峰的绝壁涯上，李兮只感觉浑身发冷，腿脚打颤，以自己玄关境界站在这山峰上竟然有点承受不住，山峰虽然高绝，可却也不该有如此极冷，特殊地势造就的小天地吗？
“鹏……鹏叔，还……还要多久啊？”
李兮牙齿打颤看着身旁气宇轩昂的金发男子，此涯号称天路，动之耗费灵宝无数，向来非特殊事件不会轻易启用，自己入世一行本该自南海之岸徒步向东，可身前的妖神硬生生在诸佛面前为自己打通了后路，争取到了一次普渡涯的使用权。
这突如其来的恩情让李兮有些茫然无措，可却也终是接受了下来，这样的确会节省自己许多时间，有些原本来不及的计划，都可以做。
中年男子金色的眉毛在夕阳下闪着佛光，体内元光如同天上的太阳一般炽热璀璨让人睁不开眼，背后隐隐有一轮大日即将成型，即将证道菩萨果位。
“李子，鹏叔平日里待你不薄吧。”
伟岸的身影对着前方高绝的山峰没有看身后的李兮，金翅大鹏附在背后的双手中彩色的霞光绽放，一脸深沉。
“不不薄。”
身前中年突如其来的深情让李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李兮看着鹏叔手中故意显露给自己的七彩羽毛目光幽幽，彩色的霞光圣洁而美丽。
身前伟岸的中年男子确实待自己不薄，妖族向来放荡不羁，而佛门思想迂腐不善交际，李兮这二十年来与佛门妖族接触颇多，此人身为诸天妖佛之一平日里也是给了李兮许多特殊的照顾，还记得自己唯一一次破戒，就是和熊二一起参加佛门妖族的聚会，那一次，李兮发了酒疯，还娶了熊二……
转过身来看着身前屁点儿大长到如今模样的青年，金翅鹏鸟锋利的眼眸格外的柔和，温厚的手掌拍了拍李兮单薄的身体，轻轻将手中轻柔的鸟羽塞进了李兮的怀中。
“此行去了东土，别忘了去一趟孔雀族，叔不要求你帮叔太多，只希望你能举着这羽毛说，自己是孔雀一族的人，算是能在众人面前表个态”
语声未罢，金翅大鹏脚下的云雾翻涌，转身之间化作一千丈大鹏在这顶天的高峰中振翅而上，无边的双翼遮住了天地日月之辉不知几千里，妖威荡世！
“嘛～”
大鹏展翅在烟云缭绕的悬崖之上，绝世的妖佛身后一尊万丈高的金身大佛隔着九天上的云雾一掌缓缓压下，一时间昼夜肃清时光分晓，一漆黑的洞口出现在那万丈深渊之上像是打开了世界的通道。
洞内的世界漆黑一片，周围的时间与空间扭曲，天地间的色彩像是在被吸入洞内转眼间化为黑色。
望着那悬崖之上金翅大鹏扶摇千里的身影，李兮深呼了一口气，将怀中的彩色孔雀羽纳入自己的眉心灵海，鹏叔并没有给自己拒绝的机会，自己也没有理由拒绝，去那孔雀一族走一趟又何妨。
天地间无边的灵力如雨而下挥洒不尽，纷纷涌向那洞口之内，四周积散了不知几千年的灵力渐渐稀薄，漆黑的洞口瞬间降下一道天光笼罩在李兮的周围，自己整个身体仿佛在随着诸天旋转，在被空间分解。
李兮的身影瞬间消散在天地之间。
……
看着李兮消失的身影，金翅大鹏似松了口气，金色的眼眸望着九天上的云雾带着丝丝凌厉之色。
摸了摸身后放在巨石上的酒壶，却发现一旁的巨石上空无一物，只留下巨石旁某人曾经立足的脚印，金翅大鹏望着远方离去的身影有些愕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