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我能理解

  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景喜忽然回过头,那一瞬,她看见一把小刀朝她飞了过来。
  她甚至在想,当然她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她哪儿来的时间和心思去想,反正她觉得那把刀要是飞过来的话,一定会正中她的眉心。
  如果真的正中眉心的话,她那一定会死吧。
  她要躲开!
  必须躲开!
  可那一瞬间就好像是鬼压床一样,她什么都知道,可就是动弹不得。
  ‘砰’的一声,景喜倒下了,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眼前出现的不是锋利的刀,而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张被放大了的脸,苍白如玉没有血色的脸。
  “慕容公子?!”
  景喜的世界天旋地转,她一会儿在上面一会儿在下面,从小山坡上滚了下去。
  但从始至终,她的脑袋都被一只手掌托着,那只手算不上温暖,甚至是冰凉的。
  然后他们忽然停下,停在之前那个男人的尸体前。
  他被人抹了脖子,死不瞑目,周身全是血,胸口上还插着盛廷给的那把匕首。
  “他怎么这样了?”景喜赶紧爬了起来,顺手又扯了慕容玉一把。
  慕容玉微微一怔,但很快就站了起来。
  然而景喜一站起来,就看见慕容玉身后站了一个小山一样雄壮的男人。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忽地伸手去扯慕容玉。
  慕容玉身子再怎么瘦弱也比她高大,她这么一扯,他也只是稍稍动了动而已。
  他几乎是立刻就洞悉了她的内心,垂眸看了眼被她扯住的衣袖,解释道:
  “这是遥山,我的侍卫。”
  “原来是自己人,”景喜放开了手,同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敌人。”
  慕容玉笑了下:“走吧。”
  “等一下,我的匕首。我的匕首我还是拿回去吧,那不是我的,我还要还给别人。”
  “别人?”不用想慕容玉都知道这把匕首是盛廷给的,可是她说‘别人’,他忽然想起盛廷怀里那封染了血的和离书。
  “你自己可以吗,需不需要遥山帮忙?”他指的是从尸体上拔刀。
  景喜摇了摇头:“不用,我可以的。”
  有时候车祸送来的急诊病人当场死亡的,她还要把他们身体里的钢管或者碎玻璃之类的物品取出来,这没什么。
  只要突破了那道心理防线就都不是事。
  景喜把那把匕首收拾干净,收回了鞘中。
  “慕容公子,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死透了。”
  慕容玉抿直了嘴角:“你不用谢我,如果不是我坚持让你随行,你也不会遭遇这样的危险。”
  景喜怔了下:“怎么会呢,慕容公子你应该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吧?所以我还是要感谢慕容公子。”
  “不,我早就知道。我也做了准备,只是没想到队伍中出了内鬼。所以对不起。”
  “……”竟然是这样,“那可能是我命不好吧。不,其实我命挺好的,这不就大难没死吗?”
  慕容玉已经很认真在听景喜说话了,但还是没忍住咳嗽:
  “咳……景大夫还活着就好,总算可以给盛护卫一个交代了。盛护卫受了很重的伤,所以不能亲自来接你。”
  盛廷吗?
  景喜挺直了背脊:“世子没事了吧?”
  “没有大碍,多亏你及时喂世子吃了解毒丸。”
  景喜微微皱眉:“不是我,我还来不及。”
  慕容玉轻轻笑了笑,了然于心:“可盛护卫说是你,景大夫何不承了这份情。”
  承情吗?
  景喜笑了笑,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儿:“但真的不是我,没有办法厚着脸皮去认。”
  慕容玉好笑:“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抬手压下了一根落了雪的树枝,替伤了脚的景喜开路。
  景喜都已经快要习惯他的绅士品格了,相处的时候总忘记他侯府公子的地位。
  她跛着脚走了过去,语气轻快的说:“我和盛护卫和离了。”
  慕容玉不动声色:“盛护卫有自己的立场,昨晚他伤的都不能动了还急着要回来救你,若不是昏倒,他肯定会亲自过来。”
  “是吗?那他也算是遵守了他的约定。”景喜笑了笑,“但和离真不是因为昨天的事,都过去好多天了。”
  “其实我明白的,我也理解盛廷,因为当时如果换做我是他的话我也会那么做的。”
  景喜说完,侧头看向慕容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能够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相应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吧,如果当初他犹豫了,或许我们三个人都逃不出去,那可就糟糕了。”
  慕容玉也在看景喜,他讶异于她的通透与释然:“难得你这么理解,只是辛苦你了。”
  “嗯……有几个瞬间我确实感到很无助,不过我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既然你提到了生死,那么有些话我想和你说。”慕容玉说着,甚至停下了脚步。
  景喜见他忽然这么郑重,也跟着停了下来:“慕容公子请讲。”
  慕容玉的语气淡淡的,像他的人一样温润:“景大夫,今天遥山替你杀的那个人,已经不是普通的杀戮了。”
  “这是战争。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是容不下任何心慈手软的。我知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也很难,但你必须克服。”
  “我想你一定明白的,那个时候抹脖子才是最干净利落的手法,不是吗?”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跟她讲着最严肃的话,景喜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在敌人面前,你首先要保全自己,然后才能去想要怎样制服他。”
  “我……”景喜想说我只是不习惯,可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不是上阵杀敌的战士也不是刽子手,她有必要习惯杀人吗?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景喜立刻摇头,“我只是在思考。我记住慕容公子的教诲了。”
  “教诲称不上,”慕容玉忍不住轻轻的咳嗽了声,“以后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可以告诉我。”
  景喜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绅士客气,她可不会真的当真。
  三人很快和其余五人汇合,重新回到了古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