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 神器屠狗

  石永嘉万万想不到草堂内会是那么皆大欢喜的一个局面。
  司马白如此轻易的便出了草堂,抱朴子喜气洋洋,甚至挽着司马白胳膊一直送到了大门口,俩人依依不舍的告别,简直惺惺相惜!
  直到草堂大门闭上的那一刻,司马白仍是一头雾水,困惑不已。
  他和石永嘉分属你死我活的两个阵营,互取性命是在再天经地义不过的道理,可那女人为何竟以身相许的清除寒毒?
  又送了天师释道如此天大的机缘?
  还径自离去,毫不加以制衡禁锢?
  就不怕自己再给她搅黄了图谋?
  总不会是动了男女真情?!
  司马白百思不得解,真想撬开石永嘉的脑袋,看看那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你再不出来,我就要砸进去了!”荀羡三两步迈上前去,一脸关切问道,“如何了?”
  司马白却怔住了,顺势又朝裴金和胜七望去,俩人同样一脸期待的问道所获如何。
  矩相异能之下,望之皆有虚像!
  这一番释道毕竟不是白耽误工夫的,最直接的效用便是对于矩相的使用更加娴熟,对于矩相之力的感悟更加深刻。
  司马白甚至已经感觉到了珠胎的存在,就在左眼之中,隐隐一丝冰凉。
  而作用在这虚像的理解上,原先只看抱朴子一人还摸不着门道,但现在几人呈现出的残像一对比,司马白忽然便明白了,这些残像,乃是人的情绪。
  他仔细望去,这些残像分明就是一个人在喜、怒、哀、乐、惊、虑、躁等等情绪下的模样,哪怕这个人面无表情,但散发出的残像,却将人的情绪展露无疑!
  司马白愀然色变,只觉难以置信!
  他不禁揣测,规源金血的识心摄魄会不会就是同出一理?!
  “究竟如何了啊!”荀羡见司马白发愣,越发着急。
  “天师出手,自然不凡的。”
  司马白用力拍了拍荀羡肩头,心里回想与天师的相处,天师面上的神情,和他映射出的虚像,时时对不上号,这根本不是城府深沉或者喜怒不形于色,而是心口不一,当问及山下事时尤甚!
  他不禁纳闷,这天师,为何要说谎,又在遮掩什么?
  如此有所图的人,又怎能平心遁出红尘呢?这样的人,即使懂道,又能得道么!?
  范长生司马白心里嘀咕着,有意思了!
  “昌黎王能得天师释道,真是福缘深厚。”李寿平静的道了一声贺。
  司马白打量着眼前这个人,心道何事竟让此人如此焦虑?好似家里正着火一般。
  “这位是?”司马白冲荀羡问道。
  “嘿,还没请教呢,”荀羡讪笑道,“这位先生也是来拜见天师的,方才和俺们聊的甚是投缘。”
  “孤乃李寿。”
  “谁?!”荀羡差点跳起来,显然是不信的,一国之主岂能如此寒碜落魄?
  司马白却恭敬一揖:“此间巧遇一国之主,幸甚。”
  他已然看出眼前人说的是真话,嘴上客套着幸甚,但心里的幸甚,乃是自己竟能辨识人言真伪!
  连人言都能轻易辨别真伪,他真不知矩相珠胎还能带给自己何等机缘!
  其实这望念本是识心摄魄的基础,是规源金血的异能,实因石永嘉的初血倒入司马白体内,才让矩相有了突变。
  司马白若是拜了石永嘉做师傅,她必然会戒告这着相乃是大忌,要像观那山水之画一样去看残像,以三皇内文之法提取残像意境,才能读出人心所想。
  若是死抠那残像的表相,便失了灵性,日后若想再有进展,便是千难万难了。
  可司马白以他对三皇内文的理解,自然而然的结合本经阴符七术去运用,更偏重于虚像勾勒出的轮廓细节,实乃看人的气色心情,其实已将望念用成了望气。
  辨人心绪和读人心思,这是天壤之别的!
  便是稍会察言观色的人,也能分辨人的喜怒爱憎,也能判断人言真伪,司马白这里却只让伏羲女娲至宝沦落到一个帮衬作用,真是拿屠龙刀屠了狗!
  但突来的异能让司马白只觉是邀天之幸,哪知这望念之能被他用岔了,他若知道此后发展被限的死死,与那识心摄魄失之交臂,不知他是否得当场哭晕。
  李寿见司马白纳头便拜,也是一惊:“昌黎王这就信了?”
  司马白笑道:“岂有人敢以此戏言?”
  李寿摇头苦笑:“昌黎王或是不知,孤已成失国之人,还有何不可戏的呢?此番上山,只求天师出面约束乱兵,少让黎民涂炭吧。”
  哦,来找天师告状的
  司马白抿嘴不言,回头望向草堂,心道你这个状怕是告不灵的,你落魄至此,里面那位天师不定出了多少力气呢!
  “殿下或是不知,山下全乱了!”裴金三言两语将兵变告知了司马白。
  司马白还未想好石永嘉和曹小哭乃是一人之事该如何处置,便只当做全不知兵乱,边听边点头道:
  “大王上去看看吧,天师正巧有空呢,心情也大好,方才还要留我用膳,我说不饿便没吃。”
  “当真?啧啧,昌黎王真是好福缘,竟得天师如此青睐,”
  李寿终于有了笑意,却也艳羡的眼红,
  “天师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常人见一见都难,孤闻天师首徒虚敬真人十年未得召见了。”
  “投缘而已。”司马白皮笑肉不笑客套了一句,越发觉得这个天师真是浑身上下透着蹊跷。
  “大王若不嫌弃,我陪大王走一趟吧,好歹能帮大王递递名帖。”
  “殿下”荀羡眼见司马白要重回草堂,顿时急得跳脚。
  晚一刻返程建康都会有不测之忧,眼下十万火急的,怎还有功夫去给一个落魄国主坐陪?
  其实便连裴金和胜七也看的出来,李寿大势已去,再无任何亲近的价值。
  李寿瞧出他们用意,心头全是落魄的苦涩,强撑气度道:
  “孤自去便可,昌黎王速下山去吧,会稽王一行人正在真道大殿,蜀地乱做一团,你们早些汇合,早做计较。”
  “哈哈,大王小觑人啦!”
  司马白竟哈哈大笑,
  “我大晋风骨峻峭,天下正朔所在,岂会干那攀炎附势的勾当?”
  他转而又冲荀羡三人说道:
  “咱们上门求盟,尽得人家礼遇,如今主人家遭了难,咱们却学乌龟缩头明哲保身?去国万里之遥,又能保得几人之身?!”
  “昌黎王,李某人大势已去,你这又是何苦?”
  李寿眼圈顿时通红,兵变以来,司马白方才所言是最让他暖心的一席话了。
  “这是当局者迷了,大王若是不弃希望,我必说动会稽王、慕容将军乃至贺兰将军,咱们同仇敌忾,共诛乱臣贼子,可好?!”
  “怎能不好!怎能不好!”
  李寿一把握紧司马白双手,连声感叹,
  “事若成,必献表朝廷,请设州郡!”